躺在沙發上,等著鼻塞從右邊過渡到左邊去。
確診解隔之後,喉嚨深處都還沒好全,竟開始時不時鼻塞,眼睛又無端的不舒服了起來,下午看了眼科,拿了藥水。多休息,少用眼,不要長時間盯著螢幕,高醫師總是這樣說著。
晚上你打了電話來,問了眼睛的狀況,我要你別擔心,就又嘰嘰喳喳的聊到別處去了,我不記得我們說到什麼,你突然問我,沙特為何稱西蒙波娃為「海狸」?差點難倒我了,幸而我剛好有印象,因為波娃(Beauvoir)的姓氏發音,唸起來有點像英文的海狸(beaver),不過法文我可不懂,只記得讀過這樣的資訊。
後來,我便說了我讀漢娜鄂蘭與海德格,讀到突然無話可說的事。我一時興起,便問你,如果哪天我走了,你會怎麼樣?那一秒,天花板上好似浮現手機那端的你,兩手一攤,一副妳又瞎想什麼,那不置可否的模樣,我差點笑了出來。你帶點氣又帶點笑意的回問我,那如果你走了,我又如何。
我還真想過,而且還寫了下來,我要你等著,起身打開電腦,便絮絮唸了起來。
我想過,如果哪天你走了,關於我的可能。你走了以後,我大概會難過很久,多久我尚不得而知,但可以想見的是,時間應該至少會治癒表面的我,把我回復到遇見你之前的生活。
於是,我仍會在清晨時去走路或跑步,偶爾假日便往赴山林裡一段拾級而上的步道,試圖感受自己一人存在的時光。我仍會在各式餐廳與任何供應吃食的場合,飽嚐家庭歡樂,照顧自己陪伴家人。每日固定將自己帶去工作,乘坐幾乎相同時間來去的捷運或公車,和同事聊天,和朋友逛街,給孩子們上課,生活還是會一如既往。
有可能我會刻意忘卻你的樣子,但我還是會記得你的名字,你依然是我做了會哭的夢,但你不在我的茫茫人海中,我不知道你在哪裡,你過得怎麼樣,我也不知道把話說進風裡,能否吹到你的耳邊。
那時,我應該無法再在不眠的夜裡,敲著鍵盤源源不絕的寫字了,心肯定還在,只是無法正常的品味空氣。青山碧水天藍雲白,四季更迭星月虹霓那刻於我,大概就只是日子中不變的場景,我將無觸無感。我的筆記本上會開始留出空白,一頁一頁潔淨如雪,寂緲清冷,大概無滋無味,一如透明的白開水,才是我人生本來的面目。
我就這樣唸完了我寫下的那些。瞬息間手機裡維持了十多秒的無聲寂靜,連你的呼吸聲,都沒能聽見,我亦不敢開口。
過了一兩分鐘,你才說著,自己一人胡想什麼,寫了就應該寄給我,不用想那麼多!別人的愛情不是答案,我們是我們,文人多情,可我是理工男,而且我也不是渣男!我是男人,沒有妳當然也不會怎麼樣,日子還是能過,但是有了妳更好,而我現在只想過有妳的生活。
我哈哈笑了起來,這話說的像你了,或者該說,這話根本就是你,太過實際卻又太好聽,就是你這人獨有的理性與浪漫。是啊,在愛裡,從來沒有答案,只有自己。
我就這樣有了一幕好夢,一夜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