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國倒數一百天 NO.14

NO.14 給親愛的，不管最後必須捨棄誰，我只知道，當你離開我，我會很傷心。

巧霏大概就是那種這輩子都不會碰酒的人吧！才不過一罐黑麥酒而已她就幾乎舉手投降了（當然事後我們又追加好幾瓶台灣啤酒，但我敢發誓，巧霏喝的量絕對只有一開始的那瓶），她醉倒在我的肩膀，無意義地呢喃，時而發出我認為是悽慘的笑聲，間中夾雜了啜泣，聽上去很叫人不捨。

我不曉得慕風和立彥學長究竟有沒有聽見我所聽見的那些，誰叫巧霏真的離我太近，近到我會錯覺，她甚至流下了幾滴淚，而那眼淚落在我肩上，跟著便滲進我的靈魂裡。

好奇怪啊！為什麼我會感到如此心疼呢？

回到民宿，將巧霏安置在床上，幸好她還沒醉到會狂吐的地步，我將慕風趕出房間，準備替她換上乾淨的衣物，然而褪去她的長衣長袖後果然證實了我的想法是真的。

巧霏身上有著新舊不一的傷痕，手臂內側有被菸蒂燙傷的圓疤，膝蓋以上則是條狀的瘀痕，細心查看都不難發現，這些地方都是可以用衣服遮蓋住的。

巧霏沒有媽媽，那身上的傷絕對是另一個至親造成的不會錯吧！

我儘可能地放輕力道，怕再去傷到那個早已傷痕累累的身軀，到最後我終於忍受不住的想逃離「真的」有殘酷現實的這個地方。

「雨晴，怎麼了？」

甫衝出房門，便撞上門外等候的慕風。

「慕風，你還在？」

記得剛剛趕慕風出房時，好像是用什麼「叫他去投靠立彥學長」之類的提議，免得他也看到巧霏的傷痕，但結果他還是克盡護花使者的工作，一步也未離。

「妳哭了？」

我是一頭就撞上慕風的胸膛，痛！卻不及心疼巧霏的痛。

「慕風……」

抬起頭看著這位青梅竹馬的朋友，我哇的一聲就放聲大哭。

「怎麼哭了呢？」

慕風出乎意料地伸出雙臂環抱我，詢問的語氣很溫柔、很溫柔。

但我一直哭，一直哭，根本也無法分神去說明我哭的原因，滿腦子都是巧霏身上的傷痕，剛好又想起她不慎洩漏自己家庭的那番話，對於一直生活在安逸美滿家庭裡的我而言，我無法想像巧霏在那樣的環境下是如何長大的。

「喂，妳一直哭，我都不曉得怎麼辦才好？」

「你不要管我啦！我就是想哭嘛！」

「妳總要告訴我是什麼事情？妳這樣我會很擔心。」

「我不能說……不能說……」

儘管我聲音哽咽，話都分辦不清的拒絕坦白巧霏的事情，然而在慕風的安慰下，我還是混亂地透漏出一些眉目。

告訴我，這就是為什麼巧霏一開始時就與人有隔閡的原因嗎？

我知道巧霏的父親並不關心她，而她在外校被人欺負時也沒有挺身而出，但是，總不至於還要虐待她吧？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殘酷的人？

「我還以為……妳很遲鈍，沒想到妳還是發現了。」

在我哭了一個段落，正想擦乾眼淚、掩蓋失態時，慕風的發言令我跌入更深的迷團中。

「你什麼意思？」

難道慕風早就知道巧霏受傷的事，那不合宜的衣服已經讓他察覺到了？還是，他們已經好到連這種事都可以毫不掩瞞？

「下午妳不是因為巧霏不肯換泳衣後就生氣地走人！但巧霏看上去又不是那種不合群的人，所以我才留在房間裡問她為什麼。沒想到一講，她就哭了！原來昨天晚上，她爸爸不曉得什麼原因把她打了一頓，本來她想取消今天的行程，但怕妳失望，只好跟來，說著、說著，她還把手上、腿上的傷痕通通指給我看！哭得更慘。我只好一直安慰她！才會那麼晚去沙灘找妳！」

慕風詳實的將下午他與巧霏的談話重覆給我聽，一面表示巧霏真的很在乎我，都是為了怕我會對墾丁行失望，還有怕我知道了她受傷的事情會擔心，所以才不斷遮掩、說謊，而我竟然還誤會她？

「慕風，我真的是一個很糟的人！還以為自己過得幸福，全世界的人都這樣，根本沒有想到別人，我不配做巧霏的朋友……」

聽完這段話，我又開始克制不住的掉起眼淚。

怎麼回事，我不是一直以為自己很獨立，什麼都行的嗎？為什麼眼淚還流個不停？

原來那都是因為在我的頭上還有父母親會為我遮風擋雨，而我身邊還會有一群好同學，好朋友，甚至青梅竹馬都會不求回報的在我需要時幫忙我，我根本沒有後顧之憂，只是在等待成長的過程；隨口就說出一些：「我會一直在妳身邊幫助妳」、「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的空話，那實在一點意義也沒有。

「沒有這回事。妳不是也很努力讓巧霏開心，全力保護她嗎？」

慕風像哄小孩似的輕拍我的背，然後將我摟的更緊。

「真的嗎？」

雖然這段話聽上去百分百是安慰成份居多，但聽慕風這一說，我頓時安心了不少。

「妳忘了我們一起長大的，難道我還會不懂妳是什麼樣的人！」

慕風目光堅定的望著我，不同於平常的吊兒啷噹，一夕間正經地如大人般。

「慕風……」

如果硬要問我到底是什麼時候才開始下定決心承認對慕風的感情，我曉得從這一刻起，他於我心裡的存在早就變質成愛了。

入秋的墾丁，認真說起來是有些涼了，但被慕風擁抱的我卻絲毫沒有察覺；相處十餘年，我知道的慕風一直都是我少數越吵、感情越好的哥兒們，亦是能彼此說出坦白話的好知己，但從來沒有一刻曉得他的胸膛竟是如此寛厚、如此溫暖，我著迷似的不肯放開，深深覺得這個時候陪在我身邊的……是他真好！

「喂，妳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含情脈脈的看著我，我會不習慣。」

沒想正當我還在訝異他的改變時，慕風硬是要說「不適當」的話來破壞這感性時刻。

「我偏偏要這樣看你，怎麼樣？」

臭傢伙破例得到本小姐含情脈脈的目光，竟然還不領情？林慕風，我跟你槓上了。

「小人哪敢怎樣！不過我要提醒妳，妳既然決定這樣看我，以後就不准妳這樣看別人。」

慕風挑釁意味十足地回嗆我，臉上漸漸被一種異樣的情感掩蓋。

「哪有做小的敢管主子的啊？」

掩不住內心的悸動，我終於破涕而笑，方才慕風的話明擺著就是在「告白」嘛。

「不要也行，那就快把妳那我承受不起的目光收起來吧！」

被我回絕，慕風乾脆一付「不要拉倒」的氣人模樣，還小家氣地把我推開。

「欸，你這人怎麼這樣？」

無預警地被推開，引來面子掛不住的我，抗議聲不斷。

「不要的話……」

看我大聲計較的怪樣，慕風這才滿意地把我又拉回他的胸膛，才想繼續抗議他前後不一的做法，意想不到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就乖乖閉嘴！」

慕風的手指輕蓋在我的唇上，做出了「噓」──示意禁聲的動作，一瞬間我只感覺他手指的冰涼，外加他越來越近的、溫柔的目光，我又再度被他的眼神吸引住，然後他移開我唇上的手指，取代冰涼的，是他熱的發燙的嘴唇……

我像觸電般腦袋一片空白，就像那些言情小說寫的一樣，他偷襲成功，吻了我，而我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