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秩序與《出軌》

Raido （雷多），軌道，路上的秩序，關於移動的規則。

旅行者的守護符文。

年假返鄉路上的幾件小事。

1.公車司機的強迫症

滿座且每根柱子都有攀仔的307上，我背著大背包擠上去，在司機座位後方扶桿勉強站立，男女老少都大包小掛，在如浪的車行裡晃盪，配戴耳麥的司機例行平聲叨念：往裡面移動，不要站在車門邊，對，不要超過黃線，還有移動時請勿刷卡。

這時有個婦人衝到最前排，快手ㄧ嗶。

我不是說移動時不要刷卡嗎？

緊接著，後門也傳來好幾聲嗶…

聽不懂國語嗎？叫你不要刷硬要刷，車子在開不要亂動！司機昂聲喊。

前排婦人不爽被警告，採用念經回誦法：

要心平氣和（大聲）

莫生氣（更大聲）

快快樂樂……

然後，司機就爆炸了。

「不。 要。 擋。到。我。視線！！」

「這樣很危險。」

哎唷，生氣不好，我們要說好話，要平安。

「你這樣很危險，你往後一點。」

好在下一站很快到，直到下車，該女士的快樂頌仍餘波蕩漾。

我瞬間完全清醒，趕緊縮著身子躲到後頭去，被激到的司機彷彿壞掉的唱盤，重複放送著：移動時請勿刷卡…..移動時請勿刷卡…..移動時請勿刷卡

2.一定要靠窗的女人

高鐵進站，我的位置在19號，卻誤從前面入口上車，得撥開層層行李叢才抵達我的座位，沒想到坐了一個婦人正嘰哩呱啦講電話，且都烙英語，我打斷她，想要回我的位置，她突然切換聲道：「喔，我想坐這裡，我的位置在那（她指同排走道旁），你可以跟我換嗎？」

我看她東西都疊滿，且中間還隔著一個陌生男子，就算了，就近坐下，反正我很快就下車。

她問我到哪，我回後她說她要到左營。

接著繼續英文放送嘰嘰喳喳，還告訴她友人遇到好人，不用換位之類。

我心想，我不是好人，是懶得吵架，瞥一眼隔壁男子厭世臉，肯定她一上車就電話沒斷過，想起剛才公車的對戰，這時我只想坐好看書。

由於我車票只買到新竹，所以到新竹後我站到後頭去，至下個靠窗乘客抵達前，她完全沒有起身的準備，後來的乘客有點兇地喊：那是我的位置。

大概喊三次，過兩秒，她都沒回應。

等車子發動，熱愛靠窗的女人才回神，理直氣壯說，你可以坐那（指走道旁位置），我坐到左營。

「所以你的位置在這？」

我想坐靠窗，可以嗎？

雖不悅，但這女子也不願爭，就坐下了。

她說她到嘉義，我想毫無愧欠感的人總是厚著臉皮直達終點。

3.出軌

當晚就一口氣看完三集「台灣犯罪故事」的《出軌》。劇名是片中所有人物的投射，出軌是岔出秩序之外，無論是被鎖定為搞軌的疑犯（薛仕凌）、偵辦的檢察官（鳳小岳）、受害者家屬也是保險調查員（林予晞）都踩在懸空的鋼索上，每一步都可能踏空，各自以僅有的資源（理性操控住感性，不使癲狂）勉強繼續下去，在事件發生以前裂縫已經存在，事件只是讓難堪現形，在明確和不明確之間人的曖昧難以界定。

《出軌》試圖帶出的是規則或證據之外的混沌，沒有十惡不赦的人但他致人於死，沒有昭然若揭的正義而是你只相信你想看到的，每個人都帶著缺憾執行心中的真理，薛仕凌的狂爆與苦澀背影讓我看到導演的核，不是一個單獨的事件或獵奇新聞，他所示現的是社會底層掙扎求生，從未被公平對待的人的身影，他沒想過自己也有價值，但未必邪惡，他的憤怒可扼殺至親，但作為一個人卻能在急難時出手相助，他心懷愧疚。

我最喜歡車站前借火的戲，見心事重重男子（施名帥）欲抽菸找不到打火機，他說了句「出門不帶火會衰」，然後把自己的打火機送給他。後來這個打火機貫穿全劇，它成了遺物、證物、支撐人的意志之光。

菸與火，是鬱悶、惆悵、無言的罪咎，卻也是人性尚存的一絲善念。

我看見其中的文學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