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戀戀。雪夜之月
這班剛起駛的地下鐵列車原本與其它無異,但卻因他們的突然闖進而聲噪一時。
據同車廂目擊者表示:這兩個裝扮、氣息迥異的英俊少年一進車廂便雙雙緊擁,沒有坐椅的意願,單單倚靠在車門邊緣。身形俊美的貴氣少年一見便知出身名門世家,只看背影而已就讓人覺得安祥;而擁抱貴氣少年的是一名剎氣很重的美男,渾身散發著「多看他一眼就會被好好款待」的危險味道。他倆直到下車之前都還是一直維持著擁抱的姿勢,彷彿分離一秒就失去一秒的親密。到最後,他們是在交駁站下的車。至於有沒有經由交駁站轉搭火車或客運,那就不得而知了。以上就是「聯盟」所能得到的全部消息。
「烈,你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走掉呢?」
當五人在預定的終點站會合並得知令揚被伊藤忍帶走時,向以農不禁暴跳如雷的質問護「揚」使者-南宮烈。當然,即使是現在的他還是頂著展令揚的臉蛋,只是展令揚生氣的臉倒不像是展令揚了。
「我也沒料想他有這一招。只是,令揚心甘情願跟他走!還叫我們別擔心這才糟糕。」
弄丟展令揚固然是件大事!但南宮烈更煩惱的是展令揚竟比他們想像中的更喜歡「接近」伊藤忍。
「不管令揚是否心甘情願,你都不該讓夜剎帶走他!」
安凱臣也氣憤的站在向以農這邊幫腔。為什麼碰上伊藤忍那一站時不是他和令揚搭檔呢?
「凱臣,你這麼說有失公允!聽烈的描敘,當時的情況是很突然,夜剎拉著令揚上車,而令揚並沒有反抗。令揚是心甘情願和他走的,不論我們哪一個在場都沒有辦法留住他!」
雷君凡只是理性的分析,以防五人的急躁會影響到個人的判斷。
「現在先別爭論對錯了!當務之急還是趕緊找到令揚的消息。」
曲希瑞見場面有些火爆便及時跳出來「滅火」一番,隨後提出自己的意見:
「你們覺得,以農這個樣子看起來像不像令揚?」
有鑑於曲希瑞的提議,大夥於是開始對向以農的「展令揚裝」品頭論足起來。
「外表是照令揚的臉打造的應該不會有問題。但性格方面嘛!要改改。」
曲希瑞算是五中之中最了解展令揚的了,他頭一個提出相異點。
「我說以農,你應該要再和謁可親一點!令揚是無時無刻讓人見到了都想去親近的。」
南宮烈是展令揚的第二個知交。
「對啊!令揚是不會出現你這副兇神惡剎的臉的。」
雷君凡附議。
「以農,看來你要模仿令揚還要多花點功夫。」
安凱臣亦有同感。
「我向大爺哪有辦法學習到令揚的天使笑臉?」
向以農聽完諸多指教,面有難色的大肆抱怨。對耶!他也知道自己的神韻不像令揚,但試問天下間哪裡找得到第二個令揚?就因如此,令揚才無比珍貴嘛。
「那就是你的問題了!咱們要救回令揚,首先就必須有個替身暫代令揚。」
這句話算是由四人口中同時說出,至交好友果然個個「心靈相通」啊。
「說的是!在下只好照辦。」
「聯盟」四比一的結果出爐,「少數」的向以農只得「服從多數」的曲希瑞、南宮烈、安凱臣、雷君凡,從演(演員)以來首度挑戰「扮演展令揚」高難度演技。
* * * * *
大家會問,究竟伊藤忍和展令揚去了哪裡?地下鐵的逃亡之後,他們轉了什麼交通工具?又輾轉到了哪個地區?公佈答案,他們轉了火車,去了北海道。而這個消息同樣由「聯盟」手下的線民所提供,只不過確實的時間差了有三天之久。而這三天,他們兩人有否發生更不尋常的變化?且往下續看。
「忍。我好想你!你想我嗎?」
第一天,他們經由地下鐵交駁站轉了火車,這是他們在火車上相擁的對話。展令揚盡情窩在伊藤忍的懷中,幸福的淺笑呢喃。
「想。」
伊藤忍簡短的回答他。遇見他之前,他從未「想」過誰,遑論「想」的具體意義。
「忍,我也很思念你!你思念不思念我?」
展令揚又問。「想」和「思念」雖是同義複詞,但他不在乎多問一遍。
「思念。」
然而對伊藤忍而言,「思念」和「想」一樣沒有經驗。
「你說,我們去哪裡好?」
展令揚是第一次坐火車,對於火車的終點站很感興趣。
「不知。開到哪就到哪吧!最後停在哪就在哪下車吧!」
生平頭一遭坐火車的伊藤忍亦沒有意見,心有默契的認定「終點站」才下車。
於是他們坐上的這班火車就將他們護送到了北海道,欣賞雪的天下。甫下車,寒氣逼面,只著單薄衣物的展令揚下意識更縮進伊藤忍的臂膀,親暱地挽著他不放。是日,倆人下榻車站附近的溫泉會館,同枕共被的渡過零度氣溫的夜晚。
第二日,兩人直到中午才爬出被窩,整個早晨展令揚和伊藤忍都輪流看著對方睡覺的模樣。首先醒來的展令揚覺得伊藤忍難得出現這麼安穩的神情,彷彿丟棄所有煩惱,正做著美麗平安的夢,他看著看著就睡著了。接著醒來的是伊藤忍,他已經有好久沒有這麼輕鬆的睡過一覺,尤其又有展令揚在懷中,他不敢亂動,怕壞了這一刻的安祥,然後他也睡了。等到中午,兩人同時間睜開眼看見對方,他們相視一笑,終於決定起床。
下午,展令揚提議要去泡溫泉暖和暖和身體,伊藤忍陪他,亦無換衣、也沒下池。展令揚覺得奇怪,追問之下才知道他的苦處-因為伊藤龍之介的嚴苛教育,使他幾乎體無完膚。
「你等我一下!」
展令揚聞言,匆匆套上浴袍後便跑了出去,回來的時候手上還多了條白色絲帶。
「如果你怕看見自己的傷痕,我幫你把眼睛蒙住!」
他揚揚手上的白色絲帶,笑嘻嘻地解釋。原來那條白色絲帶是要用來蒙住伊藤忍的雙眼。
「我也吩咐服務生了,請他們這段時間先不要放人進來。你也不用怕有別人會看見!」
跟著再附加這個消息,減輕他的戒備。
「我幫你脫衣服吧!」
展令揚打鐵趁熱,替他蒙好眼睛後就「秋風掃落葉」似的脫掉他的衣服,好似怕他會反悔。
「好吧!」
伊藤忍其實很慶幸展令揚做的這個安排,他不怕見到自己的傷痕,但因為蒙住眼睛可以不用見到他的胴體,引起不必要的遐想。
「很痛吧!」
少去衣物的裨佑,呈現在展令揚眼前的是一尊傷痕纍纍的軀體,那幾乎全是舊患了!伊藤忍有能力保護自己之後再沒人敢動他分毫。
「不痛。它們已經好了!」
伊藤忍道。
「不,你一定很痛,直到現在都還會痛。對不?」
展令揚卻搖頭否決他的話,伸手細撫過那些傷疤,難過的替他回答。
「真的不痛,令揚。我們下水吧!有點冷。」
伊藤忍刻意岔開話題,拒絕讓展令揚再進一步深入他的心。誰說看不見他就能心如止水,如今他的這些細小動作反而引出更高的慾望。
「好。」
展令揚亦無異議。呵,聰慧如他,怎麼會不知伊藤忍話裡的意思呢?
兩人於是下到池裡,浸在溫暖的泉水中擁抱幸福的感覺。展令揚看著滿室的泉霧迷濛,由對方眼裡看出去的情景隱約都遮蓋了彼此的面容,他感嘆,偷來的幸福藏在霧裡,看不清楚仍能相守。霧散了的時候,卻只能凝視對方、什麼也不能做。
* * * * *
逃亡的第三天,兩人一大早就去北海道有名的風景聖地遊覽,傍晚才回到會館。有鑑於昨天展令揚的「觸摸行為」,伊藤忍為怕自己把持不住而先行沐浴。他們承租的房間算是獨立的和室建築,內附單人浴間,足夠情侶使用;外接小型庭院,庭裡原先是植滿綠草的綠野天地,如今成白雪覆蓋的殿堂。昨天為應付展令揚的貪鮮好玩,伊藤忍才破例在公眾地方寬衣解帶。而今日不同昨天,他當然依自己習慣而行。
洗好時已夕暮低垂,伊藤忍踏出浴間,卻發現展令揚不在房間,他差點沒衝出去翻了整間會館。幸好他定下心後仔細尋找,才發現展令揚只是不在房裡,並非不見。但為何剛剛他會看不到他呢?令揚當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呀。後來他才發現原因,誰叫展令揚直立立地站在雪中,全身早被白雪擄獲。
「令揚,你做什麼!」
伊藤忍站在門邊,訝異地叫喚他。
「忍。我在看月亮!」
展令揚回答,凍僵的嘴角微微上揚。
「外頭很冷。進來看吧!」
伊藤忍忍著想跑出去抱住他的衝動,動容的建議。
「雪地裡的月光,很漂亮!像整個人都籠罩在月亮裡,發著光。」
展令揚迷人感性的陳述,外頭這麼冷,沒想他這個時候還能搞浪漫。
「進來吧!會著涼的。」
伊藤忍漸漸感到自己在心疼,冷凍很久的心不受控制地心疼展令揚。
「我愛你!忍。」
突如其來的淚水滑過展令揚美麗的側臉,伴隨這句「我愛你」同樣令伊藤忍愕然。
「你在玩?像你在『上海天堂』對我做的一樣?」
伊藤忍不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話。
「我不是在玩。是真的!我承認我用來認識你的手段太兒戲。誰叫你是『雙龍會』的夜剎,而我是『彌勒』呢?我也想和你在一個平凡老套的宴會上遇見,然後成為朋友。但『雙龍會』的野心太太,導致與『彌勒』、『聯盟』要走上決裂地步。」
展令揚嚴肅地反駁。也許初識的那一夜是在玩,但今夜絕不是。
「朋友?」
伊藤忍重述,疑惑著如今兩人的關係只是朋友嗎?
「是的,當時我以為我們可以成為要好的朋友。就像我和『聯盟』他們的感情一樣。從以前就一直聽著你的事情,然後變成只聽而已不夠,最後就自己找上你!真的認識你,才發現自己早就愛上你。」
展令揚清澄的眼眸裝載愛意,他已經誠實面對自己的心,說出自己的感覺。
「令揚。」
伊藤忍克制不住狂喜的心,衝上前抱住展令揚。
「你呢?愛不愛我?」
雖然已在愛人懷抱,展令揚仍想聽見最重要的話。
「愛。我愛你!展令揚。」
伊藤忍從不了解什麼是「愛」,但展令揚的告白教會了他:原來他也愛展令揚。
月夜之下,雪地之上,展令揚和伊藤忍深情的擁抱著,然後低頭彼此親吻,那是完全不同於「上海天堂」的吻,玩票性質的吻雖然吻得極投入,但都及不上此次心靈相近的吻。
雪地裡潔白的月光美得夢幻,偷來的幸福攤放在月光下,是否就此得到月神的祝福?傾心相戀的兩人是否可能突破對立的門檻,偕手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