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來自秘境的呼喚
第二回溪流攝影:2011-02-05 ─ 2011-06-04:共10次造訪
寒冷的除夕夜,吃完年夜飯後,我躺在沙發上,頻道一個切過一個。除夕夜的電視節目怎麼可以這麼無聊?突然,一幕殘影從眼角掠過,我趕緊切回去,剛好停在紅楓緩緩飄落的畫面,就在這時候,我恍神中的思緒突然又回到一條被遺忘的溪流...
「冷泉楓樹的葉子大概都已經掉光了吧?」
只不過,心裡一句話都還沒完,頻道就已經在無意識中被我切到電影台,隨著劇情的高潮迭起,很快的,我已經忘記剛剛浮現過的畫面,彷彿剛才根本不曾出現過那一幕。
然而,夜裡,有個低沉的聲音悄悄的顫動著,像貓咪收起爪子走路般,柔軟、聲息微弱。隔天夜裡,我又陷入同一個情境裡,夢境凌亂,但内容似乎雷同...
黑暗中,我豎起耳朵
跟著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飛快的穿梭過一座森林
我看到了路邊的一片竹林,躺在山徑中的老樹
然後,一股熟悉氣味...
第三天凌晨,我來到了老梅溪,冷泉瀑布上楓葉早已落盡,枝椏成了抽象的雕像,濕透了的殘葉貼在泛著光的溪石上以及還凝著露珠的草叢堆裡。隆冬的太陽從雲隙間洩下了金黃色的光線,照在整個溪畔上,灰黑潮濕的楓樹枝幹在陽光中閃著白色光芒,在寒風中散發著一種純美、潔淨、透冰的魅力。
原來夜裡耳邊的聲音正是從溪邊湧進的淙淙水聲、樹叢間枝葉擺動的響聲,以及峽谷深處一紋一紋似游絲般的神祕呼喚。
就這樣,一個無意間出現的楓紅畫面又將我從阿玉溪引回這裡,因為受到一股難以理解的力量驅使,我再度上路了,開始我第二回溪流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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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2-05
光圈、快門:ƒ/16、10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7.75"E,25°13'54.81"N
2011年,大年初三,竟然不可思議的放晴了,但是仍然是冷到不行,揹著裝備,我又來到老梅。穿過熟悉的樹林,跨過低矮的草叢,行進間,腳邊不時傳來腐木被分解的潮濕氣味。八點多,走出山徑,來到了冷泉。冬陽溫煦的晨曦下,我走近溪邊,雙手合十的對溪神說:
「我又回來了,請保佑我今天平安。」
然後直接往峽谷的方向走去。大約十點半,我跨過深潭來到這裡。跟往常一樣,弄好相機跟三腳架後,先開一罐咖啡,坐在石頭上,看著閃閃發亮的草木和緩的隨風擺動,我心裡一股小小的擾動也跟著醞釀著,覺得斜光應該會出現。
可是,今天光卻好像有些遲疑,疑慮著是否要對我展現這神祕的聖境。最後果然還是那乾冷的山風,一陣又一陣的從盡頭吹來,不但帶來了寒意,帶走了水氣,同時也帶走了我對斜光的期盼。
「今天是不會出現斜光了…」我想。
反正沒什麼事,也沒有急著要去拍特定的點,我繼續喝著咖啡。午前的峽谷,光線柔柔的,峭壁上的綠葉閃耀著金黃色的光芒,一股讓人感到安詳的感覺在我心裡散漫游移著。我想起2009年三月,有張老梅溪照片(
第一回-未知溪流的誘惑 page 030)很僥倖的被收錄到攝影書《DCView100.寶島100》。之後,直到2011年二月,我人都在烏來拍溪。
但我還是常想起老梅峽谷。也許某一個前世的輪迴裡,我曾在這裡的泥土上留下過足印,於是,不管隔了多久,我還是會再回到這裡,循著模糊的感覺,試圖從永恆美麗的溪谷中尋找前世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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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2-05
光圈、快門:ƒ/16、8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7.75"E,25°13'54.81"N
時間隨著流動的綿白色溪水一點一點流逝著,我蹲坐在深山裡一個濕答答的小角落跟狹窄的峭壁以及自己的嘆息在一起,一起沒入斜光的回憶之中,上午的斜光因陣陣疾駛而過的山風而無法出現。雖然少了斜光的黃金峽谷自有著另一番的風貌,然而,我所能冀望的大概也只有這樣了。
拍這張照片時,我手指像是結了冰似的,不聽使喚。我捧著雙手,放在嘴邊吐氣吹暖,但吐出的絲絲白煙根本不敵強勁的冰冷空氣。山風陣陣吹來,削過我還沒乾透雙手,感覺像是被無數的冰針螫到一樣的刺痛不已。
可以在這個小角落拍到斜光是我之所以還會在天寒地凍中出現的唯一誘因了,我的到來幾乎都是為了追尋斜光。
當人(說的是我自己)稍微了解大自然運行規律時,也遇過幾次斜光後,便會想去揣想,覺得像斜光這種自然現象應該是可以按照經驗來預測。於是,我開始覺得自己狂熱的頻率漸漸的,已經能夠與峽谷斜光愈趨愈近,覺得已經可以把自己融進峽谷的時間裡頭。
不過,斜光的出現通常只是個偶然,就算我在這麼冷的時候特地爬山涉水來到這裡,而溫度、濕度、光線也大概都對了,卻仍是不一定。因為凡自然現象的發生必有其必然性,因為大氣中的分子運動是複雜的,更因為斜光是需要被追尋的。
這張照片曝光時間是8秒,我抓準風停的短暫時刻按下快門。光圈縮到ƒ/16,挑出一隻長條的黑卡,遮住峭壁上有陽光的區域,大概遮個5、6秒,抽開。其實曝光8秒只是因為想看看8秒的溪瀑會是什麼樣子,不是必須要曝8秒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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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2-05
光圈、快門:ƒ/8.0、6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8.06"E,25°13'57.81"N
這個位置是峽谷第二個瀑布底下,時間剛過中午。在巨石堆間湍流的溪水經過了一個又一個的阻礙,然後在咆嘯聲中的衝入水裡。像沸騰般翻滾的冰冷溪水將整個峽谷的氣味包覆在無數的水泡裡,在潭裡轉了好幾圈後從水面溢出,乘著微風在陽光中流竄,這是令人著迷的氣味。
我把三腳架扛在右肩,雙手握住尾端,站上了一個高出溪面的石頭。本想要順著溪往下拍出溪水拉絲的延伸感,但是卻找不到適合的好角度。於是我貼著山壁的另一側,繞過水潭往下走,就在回頭的瞬間,我看到了照片中的畫面-漂亮的水花在閃耀的光線下像是炸開般四散奔離。
我趕緊在小水瀑前立好腳架,調好曝光時間,按下快門,快速的搖了幾下黑卡,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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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2-05
光圈、快門:ƒ/8.0、6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8.06"E,25°13'57.81"N
兩年多了,正確來說,距離上次的來訪已經隔了二十八個月。這麼久沒來,除了阿玉溪還沒告一段落之外,在這多雨的季節還要再加上自己的惰性。
微風中的午後,溪水慵懶地從峽谷深處走來,看起來有點疲倦卻永不疲倦,她隨著彎曲的河道奔流而下,在狹窄的山壁底層探索著這個溪谷世界。
西斜中的太陽從峭壁上方灑下了淡淡的斜光,忽隱忽現的散落在這個峽谷之中,濁濁黃黃的,還飄著細微的塵埃。
畫面很美,只可惜斜光的存在感不夠強,沒法形成美麗的斜光。
拍完這張照片,我的視線突然被溪水上的躍動閃光給吸引住了,閃爍的光像是一個引人注意的信號,喚醒了一個被遺忘的記憶…
「火苗!2008年三月底被我藏起來的小火苗。」我喃喃自語著...
我幾乎已經忘記火苗的事了,甚至忘記曾經承諾過會再回來,而小火苗可能早就熄滅了。
這兩年間,溪谷的樣貌有些改變,原本保護著火苗的大樹已經癱倒在溪中很久了,扎根的地方崩成了一個大窟窿。
我伏身鑽到樹幹底下,拔掉雜草,撥開石頭,在漆黑的角落裡,我發現了火苗。
它,好小好小,小到只剩一滴眼淚般的大小,幾乎沒了亮度的外焰在流動的空氣中忽明忽滅,小火苗還在呼吸。
我慢慢的把小火苗捧在手心上,輕輕的吹了一口氣:
「我回來了。」
沉靜了一會兒之後,手心突然暖和了起來,小小的火苗好像著了火的鋼絲絨,彈了一下就躍升到峽谷的半空中,拉出一絲絲漂亮繽紛的赤紅色火花,然後緩緩的回到我的手掌心裡。
橘紅色的火焰在我的手中重新燃起,這次,我把它放進心裡,溪流的感覺又回來了。
當溪谷裡的朦朧幻影在我眼前翩然而舞時,我感覺自己的心神也隨著發光的塵埃四處飄飛著。
我猜應該就是在這個時候,我開始重新構思這整個溪流攝影集的,儘管當時我還不了解拍溪已經從攝影轉變成為一段生命的故事,而且早已經有了開頭。
我的拍溪與其說是攝影集,其實更像故事書,在這段神祕的旅程中,我試圖探尋一個永不消蝕的東西,也因為它,才會有這些光影、瀑布、漩渦、沈澱與昇華。
原來這世界上確實有個地方可以引出一個人內心的夢想,散落在溪邊的祕密將也再度為這回的溪流攝影堆積出足夠浪漫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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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2-05
光圈、快門:ƒ/11.0、4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2'57.93"E,25°13'57.78"N
午後,太陽剛好走到了峭壁的邊緣,我將快門轉到4秒,才能將周圍的景物曝出正常的亮度,眼見太陽就要消失了,黑卡試了好幾次,只遮出長著亂刺的太陽。「好吧,我放棄了,亂刺就亂刺吧。」
再過一會兒,太陽將會隱沒在樹叢之中,而唯一的我也將離開,然後溪谷也要休息了。
今天這一趟仍然無緣看見黃金峽谷的斜光,有時候不是找個地方坐著等,光線就會自動現身,有時候真的是無意間碰到的,就好像湧上沙灘的潮水一樣,知道它一定會再來到腳邊,但不知道會是接下來的哪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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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2-05
光圈、快門:ƒ/9.5、4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2'59.35"E,25°13'59.78"N
今天背包裡多帶了紙跟筆,我打算學其他人一樣做點現場速寫,將眼前所見的事物記下來,回家再慢慢的整理。於是我把紙攤在平坦的溪石上,然後寫下今天的日期與時間。
半個小時過去了,我的腦子裡依然是一片空白,甚至比眼前這張皺皺的白紙還更加蒼白,我一個字也擠不出來,於是我把紙筆收起來,從此之後,再也沒有拿出來過了...
我站起來,回頭對著寂靜、孤獨的峽谷看了最後一眼,顏色深如咖啡渣的山壁上滲著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水滴,一抹淡淡的綠意在斜陽的映照下顯得十分搶眼,我拍下這張照片後,拖著蹣跚的步伐離開冰冷的峽谷。
後來我在寫這些東西的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關於溪的描寫,更加需要的是時間的沉澱,讓難以言喻、困惑的心理狀態有了頭緒之後,再從沈澱的東西裡,慢慢的將真實的感受提取出來,最後再為這看似空洞、冗長、迂迴的一段旅程找出所有的意義,將浪漫、幻想的點點滴滴都匯入這條溪水之中,成為溪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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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2-05
光圈、快門:ƒ/8.0、6s
相機、鏡頭:Nikon D90、Tokina 12-24
GPS:121°33'1.16"E,25°14'0.82"N
接近傍晚時分,山的陰影出現在峭壁的邊緣。低垂的陽光灑落,滲進樹梢枝葉間,溢出了片片橘色亮光,像在寒風中搖曳的燈籠燭火迴旋在蒼白的溪水上。
我閉起眼睛,聽著溪水流過的聲音,無緣由的,心裡就洋溢著一股抒情的感受。平地上的天光隨著時間接近傍晚而變暗本該是理所當然的,但是,這個空間隱含著某種神秘的魔力,被視為無奇的日常天光變換,在此刻正被一股寂靜感包圍在峽谷底層,收縮著。
隔了幾年後的一個夜晚,我盯著螢幕上的照片,彷彿又聽見淙淙溪水聲的餘韻再度從靜默的底層湧現在峽谷中。
雖然過了那麼久,部分記憶早已模糊,但是這些照片讓我與自己的過去有了某種聯繫,讓我再度憶起之前那個帶著相機走在夢境之中幾十次的我心裡所欲所求的是什麼,那種感覺就像是我把夢境中的片段又想了回來,在溪谷裡感受到的每個悸動,長久之後,仍從我心中湧現出來。
我所走過的足跡,皆通往峽谷深處,但也通往心中與溪相互對應的心靈地圖。 藉由攝影和思索, 我展開對溪與對自己探索, 最後,很幸運的,我能夠將這兩種探索在我心中合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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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2-05
光圈、快門:ƒ/13、8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3'9.49"E,25°14'16.69"N
上游峽谷繞了一圈再回到冷泉已經下午四點多了。陽光消失後,天空轉為藍灰色,溪谷內吹起了一陣陣寒風,不到幾分鐘,氣溫又下滑了好幾度。空蕩蕩的溪谷裡沒有其他人,只有陣陣寒風吹在我的臉上。
雖然站在溪水中的雙腳有如刀尖刺骨,但是看著嘩啦嘩啦的小瀑布,一股寧靜的感受再度從我心裡蔓延而出,彷彿眼前的情景是為了我的心情而存在,讓人在一種熱愛的意念之中,感受心裡所追尋的東西。
雖然今天沒有等到斜光,不過我還是很開心的向溪神告別,慢慢的走回越嶺山徑。
拍這張照片時,我找了一片細長的黑卡,在深潭上水花散開的地方遮了一下下,大約遮個6秒。此時的天色還沒有很暗,還有時間可以多試幾次,也許是遮個5秒或7秒,試個幾次應該就可以拍到不錯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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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3-19
光圈、快門:ƒ/13.0、4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3'13.66"E,25°14'30.60"N
每年一、二月,東北部總是多雨多寒流,老梅溪滿滿滿的溪水既冰冷又湍急。所以,一到週末我就只能被困在家裡頭。
「如果這樣的鳥天氣是個轉動的砂輪,那麼我的耐心肯定就是這樣一點一點被磨光的。」
每到週末我總是這麼的抱怨著。到了三月底,窗外潮濕的寒風依舊不停的吹送著,彷彿冬天還捨不得離開。
這天,我猶豫了大半個上午之後,再也按奈不住想來溪邊的念頭,索性揹著背包出門了。走在青山步道上,雨水從枝頭上、從葉子尖稀稀落落滴著,很煩人的,於是還沒到溪邊,我又開始後悔在這種天氣出門了,我真的非常厭惡自己這種矛盾又反覆的個性。
我在橋前下溪,匯流口前的溪谷在陰雨中顯得空空落落的,一種空虛的無被披覆在灰色的天底下,你注視著它,卻像是看著一隻迷離的玻璃眼珠,看到的是灰暗莫側的一片。
雙腳踩進溪中的那一刻,雖然仍是後悔,但相機還是要拿出來。直到按下快門之後,照片出現在LCD上,纏繞在我心頭的那一堆怨念才突然全部都消失,「嗯,這張還可以...」而雨也稍稍的停止了。
今天的預訂路線是從匯流口的這個地方上溯到老梅瀑布拍幾張照片,再看看能否有機會從瀑布旁的垂直山壁爬上去,趕在天黑前走山徑回到青山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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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3-19
光圈、快門:ƒ/13.0、6s
相機、鏡頭:Nikon、D70s+Tokina 12-24
GPS:121°33'9.69"E,25°14'28.91"N
這條小支流太容易讓人上當了,從匯流口看,她不過是一條普通的小溪,但她卻是老梅溪上游幾條支流中最美的一條。
有時嫵媚、有時迷人、有時潑辣,令人心頭顫慄,無法觸碰。但這些描述都還不夠,想了解她,得走進她的心裡,而她最令人遐想的一面被藏在更上游的峽谷裡,散落在春、夏、秋、冬的四季迭替之中。
於是我拿起鏡頭,在蜿蜒的溪床間拼湊著她的樣貌,我試著將溪谷裡的一草一木、溪邊的石頭、溪水優美夢幻的霧化曲線,還有山林氣息都揉進方寸的照片之中。
今天溪谷裡起風的頻率有些密集,但是為了讓陰暗的地方可以多一點曝光,我將快門時間調成6秒,然後等到風停的片刻才按下快門。這6秒主要是用來曝右上角的樹蔭,其他的地方就遮黑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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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3-19
光圈、快門:ƒ/5.6、1/90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3'8.17"E,25°14'20.11"N
老梅瀑布迴盪在溪谷間的聲音像是貨車轟隆的吼聲,落下的溪水激成一片混沌的翻騰白沫,轉過一圈後消失在看不見深淺的深潭裡,暗沉的水面上,只見粼粼波光快速移動著。
2007年之後的這天,是我第二次到訪老梅瀑布,仍然是勘景行程。這張照片拍的是老梅瀑布的側邊,拍得很糟,但我不想把這個問題歸咎於當時的我正處於十分掙扎的心理狀態,所以也不打算寫點什麼來介紹這讓人心煩意亂到不知道怎麼拍的瀑布。
當時,我心裡所擔心的是眼前這面山壁,這片地瓜皮顏色的垂直峭壁是等一下我要想辦法攀上(或掉落水中)的峭壁。而離我很遠的那條繩子則是成功靠近峭壁之後,要想辦法搆到的繩子。看不見底的深潭上,也就是那一棵細如竹筷的倒樹,則是拍完照這張照片後,等下要踩著走過去的一枝樹幹,然後從很多葉子的細枝幹爬上峭壁再繼續...
簡單的說,我先要冒著從樹幹上滑落深潭的危險,想辦法把揹著攝影背包、拿著三腳架的自己弄上不知道該踩哪裡的峭壁,然後繼續拿著三腳架往左移動,移動到繩子垂下來的地方,最後再拉著不知道會不會突然斷掉的繩子爬上瀑布頂端,這就是等會兒我要做的幾件事。
我很焦慮,揹著攝影背包,一手還拿著三腳架是要如何在山壁上保持平衡?同時還要擔心著厚厚的雲層是否會帶來山雨。有誰會像我這樣攀瀑嗎?
如果順利的話,二十分鐘後,我應該就會在瀑布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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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3-19
光圈、快門:ƒ/11、2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3'8.54"E,25°14'19.85"N
站在崖壁上,我探出頭,小心翼翼的,看著幾分鐘前攀過的那面山壁,然後倒抽了一口氣:「我上來了,沒像夢境中那樣墜落到水裡。」此時的我,有種撿回一條小命的興奮感。然後我呆站在溪邊好一會兒,重新回想著剛才所發生的一切。我只記得全身發軟之前(伸手拉住繩子前)的焦慮以及順利拉住繩子時,我對自己說的話:「下次千萬別再這樣亂搞了。」
冷風還是一樣吹襲著,強勁的溪水挾帶著勢如破竹的力道來到這裡,彷彿來到一道突然被勒緊的喉頭,一口氣把所有漂浮在溪水中的枯葉、樹枝、砂石通通都帶往底下。
將背包放置好之後,我在濕滑的溪石邊緣處立起三腳架,然後拍下這張照片。探出頭往瀑布底下看時,我也聽見自己不規則的心跳聲,心情則是介於害怕和興奮的失重邊緣。
濕滑的高崖使我害怕,但我還是探出頭看了一眼。我想,曾經來過這裡的人應該也會站在這裡吧-站在瀑布的最高點,因為只有站在最高的地方才能看遍溪谷,看見剛剛走過、爬過的路跡。
回家途中,我回想著自己從老梅瀑布底下攀岩而上的瘋狂舉動,揹著攝影背包,手裡還拿著三腳架,貼在岩壁上緩緩的移動著,腳下踩著厚度不到兩公分的踏足點,而不見底的深潭正張大著嘴巴在底下等著。我懷疑當時的自己是被腎上腺素以及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勇氣給誤導了。
事後,我好好反省了一番,我發現自己是一個過度任性的人,莽撞的挑戰大自然,覺得意外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缺乏對荒野應有的謙遜。直到現在我都還可以清楚的想起當時曝露在最深恐懼的同時,身旁還有個虎視眈眈的魔鬼等著我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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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3-19
光圈、快門:ƒ/22、8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3'9.49"E,25°14'16.69"N
冬季最後一天的下午,山林裡的色調是陰鬱的,天空、叢林到溪水都是灰兮兮的一片。慘白的天光下,沒有綠色,只有墨色,像是什麼人把黑色顏料偷偷倒進溪谷裡。
傍晚氣溫降的快,但溪谷裡居然沒起風,只有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逸散出來的硫磺味凝聚著、游移著,彷彿哪裡也去不了。
從老梅瀑布的峭壁爬上來之後,我往上溯,途中沒有多做停留,事實上我在趕路,趕著走完「 最後的一段路」。這條溪的勘景遲遲無法完成,主要正是因為老梅瀑布與老梅冷泉中間這段沒接起來。
其實這段脫勾已久的路線早在2008年年初就應該要照當時的原定計畫走完一次了。但是那陣子剛好是冬春交替之際,北海岸地區天氣實在很難捉摸,而週末又總是下著雨。我打算等天氣穩定點再去做這件事,怎知這麼一等,居然就晃過了三年,三年後的第十八次到訪,我才終於走完了最後的這一段,心中有種感覺,像是終於做完該做的事了。
這樣的一段溪流(從匯流口往直攻源流瀑布,再走回老梅冷泉,從越嶺山徑出去),如果以溯溪客的腳程來估算,是屬於輕鬆的踏青路線。而天真的我,竟以為要不了幾趟,自己也可以乾淨俐落的完成。只是最後,不但比我原先所預期多了十幾次,而且更稱不上不乾淨俐落。
然而,不管如何,今天,我總算將遺漏的這段溪流串回來了,也終於圓了我第一回溪流攝影的遺憾。
突然之間,覺得我不斷的來訪終於有了一個意義,堅持做完一件事的意義。我相信這最後一塊拼圖不單只是張照片,我開始認為這是我靈魂深處的一部分,非得走完了,缺憾才能補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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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3-19
光圈、快門:ƒ/11.0、6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3'8.95"E,25°14'15.93"N
四點半,絲絲細雨一如天氣報告所預期的,又飄了下來,厚實雲層下,溪谷的天光暗得更快了。
我站在瀑布一半的地方,把三腳架的一支腳拉長,插入水中的沙底,另外兩隻則倚靠著溪石,勉強的找到可以拍照的角度。我不斷聽到大大小小的石塊滾過河床的撞擊聲音。
慢速快門下,溪水如髮尾散開一般,散出千萬餘條細絲,鋪在墨汁般的水潭之上,還微微的映著神秘的昏暗天光。雖說拉長曝光時間,再多個一兩秒可以把這張照片拍得更亮一點,但天快黑的感覺就該像這樣吧,而且藏在樹叢中的所有事物就該是漸漸的隱入黑與暗。
傍晚的溪谷,在忽來山風與溪水聲響襯托之下,顯得更為寂靜,也更駭人,整個空間空蕩蕩的像是閉鎖在一幕深濃的淒暗氣氛之中。收拾裝備,該下山回家了。
這張照片曝了6秒鐘才讓陰影中的暗部細節稍微的顯現了出來,但是這麼多秒的曝光會使得潭中散開的白色水花過曝。這是黑卡應該拿出來用的時機,遮的時候,只要找片長條狀的黑卡從鏡頭右下角伸進去,蓋住水花的區域,大約隨便搖個3秒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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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3-20
光圈、快門:ƒ/6.7、1.5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5.76"E,25°13'37.99"N
滿天的浮雲像老爺車,慢慢的,在天空飄盪著,空曠的溪谷在雲層之下顯得單調無力。半小時後,我來到了峽谷,一片巨大的陰影掠過山頭,後頭還拖著更多的雲。峽谷裡既深且窄,走在樹蔭密布的底層,抬頭往上看,根本無法看出峽谷外是什麼,光是一小片白雲飄過很容易就成了無光的天空。
今天是不可能會有斜光的了,於是我又晃來了源流瀑布,2007年十二月的那一趟到訪,溪水上浮著一層奇怪的泡沫,今天已經沒看到了。
拍照的時候,我還在想著這個瀑布為什麼會沒有名字呢?她垂落在這個沒人知道的地方,孤絕而不可侵犯。我翻看過好幾版不同的登山地圖,都沒有替她命名,甚至連瀑布的圖示都沒畫出來,所以她到現在應該仍是個無名瀑布吧?
隔年,住在步道涼亭附近的一個歐吉桑跟我說這條「大溝」其實有個古老的名字,叫做赤什麼的溪。(雖然我自認台語很輪轉,但當時我竟聽不出他的口音)也許某天,這個位在源流的瀑布,她也可以有個名字叫做:「赤什麼的瀑布。」
我抬頭往上看,瀑布的上方似乎還有好幾層,如果可以爬上去就太好了,可是瀑布山壁的坡度實在是太陡峭,近乎垂直,不像下游的老梅瀑布,至少還有半條繩子可以拉。
所以我的直覺是沒有可能再爬上去了,話再說回來,重點好像不是該怎麼爬上去,而是該不該上去?在深山裏頭做這件事簡直就像是在抽鬼牌,要是真出了什麼意外還有命可以下山嗎?
我坐在溪石上看著,心裡因為覺察到獨攀的危險性而漸漸舒緩下來,我告訴自己:「太危險了,不能爬的。」其實,這句話的真正意思是:「太好了,可以不用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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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3-20
光圈、快門:ƒ/16、4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2'54.75"E,25°13'38.43"N
今天峽谷的光有點虛,頻頻路過的浮雲更是減弱了溪水的亮度,不過仍保留了一點亮度給底下幽幽暗暗的樹叢間,這是拍瀑布的好時機。於是,我抓準了時間,在閃現的陽光快被遮住前按下快門,迅速的搖了幾下黑卡,抽開,完成這張照片。
拍完這個瀑布,我脫了溯溪鞋,光著腳,小心翼翼的踩上大石頭上。這個溪石的顏色灰撲撲的,粗糙的表面上有著無數的小氣孔與蘚類,感覺起來是那種很安全的石頭,只不過下一刻,我卻滑倒了,還落入水中。在一陣狼狽中爬了上岸,莫名的怒氣也竄了上來...
「該死,到底為什麼要跑來山裡受罪?」
「難道不能好好的待在家看電視嗎?而且,天曉得,拍溪究竟是為了什麼?」
當時,我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麼如此沉迷於拍溪?我猜想大概是我潛意識中的某個盲目的必然性吧。
拍完整條溪後,又過了很久,我才開始明確的意識到我只是想做一件別人沒做過的事,並藉著這件事的狂熱來為我平凡的生命留下些證明。
多年之後(九年後),狂熱仍是我的答案,不過也我領悟到了所謂的狂熱它的本質其實是一種尋找自我的歷程...
生命是許多齒輪的組合。但有一個小齒輪它是不會變的,就是傳達內心聲音的那個齒輪,它有自己的節奏與脈動,不曾停止過。然而人受到日常生活的牽制,早已被塑造成一個奇特齒輪,它的形狀與轉速隨時在改變,不停在變,以致於漸漸的離那個小齒輪越來越遠,漸漸的也忘記了自己...
每個人都在尋找自我的旅途上摸索著仍不可知的東西,每當人重新找回與內心齒輪嚙合的頻率時,生命又會回到心裡所想走的道路上。狂熱之於我,我認為它只是人生必經的一種狀態,沒有絕對的對或錯。
或許,我不僅一步一步走進這條溪,也一步一步走向另外一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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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3-20
光圈、快門:ƒ/16.0、2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2'55.97"E,25°13'42.26"N
今早前往源流瀑布的途中,我在倒塌的一堆枯樹前停了下來,因為前路被擋住了。我側著身子試圖在枝葉叢中鑽出一條能夠通過的路徑,但是縫隙實在太小,小到我得先放下背包,身體先過,再回過頭把背包拉過來。
2007年,樹根底下的土壤已經被掏空一大塊了(請見
第一回-未知溪流的誘惑-page 021)。今天再路過,樹都已經隨著坍塌的土坡全部倒臥在溪中,只剩殘枝上的綠葉還在輕風中擺盪著,而那個紅色手套般漂亮的溪石早已不見,消失在土石堆裡了,不知道往後的歲月中是否還有機會再度出現。
樹木有生命,它會呼吸,但是遇到天災時只能順從。每次在山林中看到倒樹,我總是有一些不捨與感慨。
如果時間能撫平溪谷的傷,很久很久之後,也許十年或二十年後,漸漸堆積在溪中的砂石土壤,又會長出幾棵楓葉來,誰曉得呢?無論是時間的推移,還是溪谷的變化,大自然的奧妙只在漫長的歲月中默默的傳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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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3-20
光圈、快門:ƒ/11、6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121°32'56.41"E,25°13'44.39"N
午後兩點,太陽光像是手電筒的燈光般撥開陰暗的樹影,將一圈一圈的光線打在黃澄澄略帶油光的紅土壁上。慢速快門下,平緩流動的溪水像是一面銅鏡,倒映著溫暖的斜陽、橄欖色的溪水、蒼翠的樹影與金黃色的山影。
輕風吹來,吹皺了一條又一條的細長波紋,波紋閃著淡淡的白光,緩緩的向前移動,如此的夢幻,讓人感覺很不真實。樹蔭底下,所有的顏色都被斜斜的光線催化了,迷離的溪水泛著夢境般無法說清楚的顏色,很輕易就觸動了人的心。
如果可以坐在這裡,喝著咖啡,靜靜的看著這美景落幕,這應該就是夢裡的畫面了,可惜的是,咖啡中午就已經喝完了。
拍溪的日子裡,我感受到一種奇妙的經驗,我常覺得我活在夢境與現實之間虛幻不分的空間裡,我的攝影夢也許是根源自我潛意識中的某種渴望,踏進山裡的那一刻,夢境模式就啟動,然後在無法度量長度的四季裡隨意遊走。
只有當我看著電腦上的照片時,我才知道自己已走出了夢境。
我對溪流的狂熱讓我自己感到迷惑,我覺得我對溪流有某種過度的偏執以及耐心。我一心一意只顧著自己想做的事,這個特異難解的隱性人格似乎並沒有因為我離開溪邊而消失,反而在我在寫這些東西的時候,更強烈,也更加的想要浮現...
書上說三月這天出生的人很複雜,常常是活在自己抽象的世界中。於是我在想,另一個我,溪裡的那個我,他活在可能不存在的平行世界裡,獨自建構著一場奇怪的溪流攝影夢,而現實之中的我,正試著以照片與文字說明夢境的抽象細節,也試著在每個夢境的片段裡探索著隱而不現的另一個自己。
雖然這裡寫的不是我的自傳,而是我的溪流攝影之旅,但是從許多方面來看,越是到後期,兩者越是難以分別。
當生命的軌跡開始出現另一種不同頻率的運行模式,眼前的世界還會是唯一的存在嗎?
夜深人靜的時候,關於攝影,關於夢想,關於人生,我思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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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3-20
光圈、快門:ƒ/16.0、3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7.98"E,25°13'48.06"N
暗綠色的苔蘚在濕冷的溪谷間蟄伏了整個冬季,此時正靜靜的享受著初春的暖陽。這張照片採直幅構圖,重點放在從樹蔭間透下的朦朧斜光,但是眼前剛好有兩三顆顏色不太一樣,卻同樣搶眼的巨石。
我當下就決定把巨石當做前景,試按了幾次快門,發現3秒可以曝出美麗的顏色,但是無可避免的也會把斜射的陽光曝到死白,不過這不會是個問題,只要找片黑卡遮一下,遮一下左上角斜射陽光的區域就行了,遮多久?其實我也忘了,我從來沒在記這些的,哈哈哈。
能在回程的時候,巧遇這種光線真的是太幸運了,下一次會是在何時呢?我想那應該只有溪神才會知道了。但是無論如何,如果沒有積極來訪,根本不會知道這個地方會有這麼美的光線。
時間流逝,現實世界裡曾經出現過的畫面總是漸漸的從心中消失。於是,人可能會納悶,你我所處的這個世界仍是真實的嗎?現在看到的畫面,到了下一刻就被另外的東西覆蓋過去,再過不久,可能只剩下零碎的畫面與感觸,所以眼見為憑其實仍不可靠。
發生在大自然裡的影像要能夠留存在現實世界裡就須要被記錄下來,透過鏡頭,寫入儲存媒體之中,讓這個特別的畫面可以在現實的世界裡找到一個停留的位置。否則哪天我死掉了,照片中的畫面就會像從未發生過一樣消失在現實世界裡。
拍照的那段時間裡,我對這條溪的印象與細節是靠著一回回累積的照片所拼湊出來的片段。可是後來發現,事實上,只有照片仍是不夠的,因為到了最後(也許不需要那麼久,也許只要再過十年),照片仍會成為斑駁的記憶。
如果我的溪流攝影只剩下照片,與片段的記憶,那麼,我已經可以預想到當我人癡腦鈍的時候(我有預感我一定會得老年痴呆症)應該也只會剩下空殼吧。
因此,我想我該再為這些照片加入一點東西,讓腦海裡的每一個瑣碎的念頭與抽象的思緒都變成文字,讓我的想像與浪漫成為這個溪流攝影的一部分。
於是,我終於知道,我寫下的每一個字都將跟著照片一起在溪谷裡奔流,奔流在這條溪的靈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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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3-20
光圈、快門:ƒ/11.0、3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7.98"E,25°13'48.06"N
中午過後,斜光不經意的就出現了,雖然時序已經到了春季,但是陽光的出現,總是有如冬天驕陽般的讓人高興。光線從山頭上斜斜的落下,已經沒有那麼烈了,暖暖的溫度,讓人也跟著放鬆了起來。
慵懶的陽光照在石頭上,任誰都想躺在那兒,一起舒服的曬著太陽。美麗的光悠遊於溪水與峽谷之間,成了我與這片山林的溝通媒介,我想這大概是我經過這裡數十次所見過最美的斜光了。
這麼美的光,如果可以帶走一點就好了,但是人想留住的都是些留不住的東西。於是,對於這種屬於知覺層面的慾望,我所能做的就是按下快門將這美麗的一瞬間保留下來。
同一地點,同一個時間,明天再來也還拍得到相同的這個景嗎?沒有人知道答案,唯一可以知道的是,走在溪谷裡永遠都會有驚奇,或許是在下一個彎道,也可能是在下一次。
美麗的期待總是一再的誘惑著我,引誘著我一次又一次的回來。拍下這幾張照片後,我又找到一個拼圖碎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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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2-03-20
光圈、快門:ƒ/11、3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7.98"E,25°13'48.06"N
驚鴻一瞥的斜光是美麗的曇花,燦爛的綻放,悄悄的熄滅,最後,再度匿跡於不為人知的峽谷之中,彷彿從來未曾出現過。
峽谷的斜光太美,像是某種太過美麗的東西,完全不屬於這個空間。當我站在這些神祕的斜光面前時,我想像自己也跟著光線中的塵埃沉浸在一種飄渺懸浮的感覺之中,那一刻,我確實看到一種被奧秘所引導的東西從心中浮現。當我按下快門的時候,我想我是在借助峽谷裡的一種力量,或一道罕見的斜光,走進自己心靈的另一面。
剛開始,我是懷著一顆探尋、獵奇的心來到這片溪谷,練習著我的攝影技巧。但是這麼長久的時間下來,漸漸的,我終於知道人需要透過其他的媒介來認識自己-某個等著被被發現的另一個自己。
在溪邊的時候,有時我像是一個旁觀者,看著另一個自己在峽谷裡進進出出,抓著相機四處尋找美麗的光影,當時我所看到的是一個喜歡拍照的自己。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我才重新體會到快門之後所留下的不單單只有畫面,還有一種比較屬於精神層次的感召,一種從眼底映入之後,融入心裡慢慢蘊釀的深沉情緒,那是從山林中各個角落所提煉出來的芬芳,這是我真正追尋的溪流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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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3-20
光圈、快門:ƒ/11.0、4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8.57"E,25°13'48.90"N
我來來回回的走過溪谷裡的每一處,如此的頻繁正是因為我從來都不知道溪神何時會送出一個讓人個驚奇的大禮物。在這漫漫白晝接近傍晚之際,神秘光線從山頂上緩緩的灑了下來,靜靜的飄落在峽谷裡一個神祕的角落。
雖然只是淡淡的幾束光線,卻已足夠讓我感動許久。按下快門後,我收起手中的黑卡,陣陣的滿足在血液中湧動,在心中膨脹著。
而美麗的光總是短暫而易逝,如浮光掠影,匆匆的閃現在我曾經留下腳印的地方。隨著陽光的角度偏移,光線越來越淡,直到太陽避入山頭,斜光才以一種微弱的最終反應作為結束。
陰暗峽谷中的神秘光線,又再一次的觸動了我內心的渴望。離開時,我感覺到的是一種奢侈的寧靜,我合掌感謝溪神,然後默默的,我帶著滿足的心往回走。
這種高反差的狀況,若是對著斜光測光,其結果必定使得暗部的巨石及溪流曝光不足,成了一片死黑,而這不是我要的。所以我調成M模式,先找出前方的巨石及溪流曝光理想的光圈快門值,而上方高亮度的斜光部分就用黑卡遮一下,只要曝個2秒就好了。
在高反差的場景中,不讓亮部曝光過度,而暗部所呈現的細節更能如同肉眼所視,這就是黑卡在慢速快門攝影上的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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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4-10
光圈、快門:ƒ/3.5、1/60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7.80"E,25°13'57.06"N
這張照片讓我想起2007年十二月二日,那是一個勘景的行程,也是我第一次走到這個深潭的面前。我站在眼前這個擱著三腳架的溪石上,對於要如何渡過深潭這件事感到很猶豫不決,我不知道要怎麼過去。
就在天空浮雲移開的那一刻,我看到幻化在陽光中的黃金峽谷。我被眼前奇異的美景給迷惑了,彷彿正在偷偷窺探一個神祕的夢境。我目不轉睛的盯著那一束從天而降的金黃色光芒在窄如針縫的峭壁之間閃爍著,久視後卻又感覺它好像越來越遠,最後我的距離感迷失在金黃色的閃耀之中。
回頭再巡視過周圍的環境之後,我推測應該有兩條可以過深潭的路線。一條是爬上左方的山壁,高繞過深潭,但是之後要怎麼下來,那可能會是另外一個大問題,看似相對安全,但是其難度有可能比渡過眼前的深潭更高。
而另一個就是想辦法直接跨過溪石。本來就已經很窄的峽谷來到這裡又緊縮了起來,如沙漏中間的連接孔一般。水潭中有兩顆巨石沉在溪裡面,一顆像冰山一樣,只露出一點點的背脊,另一顆則穩穩的埋在腳下。之後,我才知道唯一的走法就是跨過溪石。
照片中的三腳架之所以會這樣擺並不是為了拍照之用,是因為我的攝影背包沒有可以固定三腳架的綁帶,所以只能像這樣先把三腳架擺好,然後我在小心翼翼跨過這個寬近兩米的距離,安全的跨過了,再收回三腳架。
每一次的跨越都是在極度膽顫心驚的情況下進行,落水事小,弄濕相機及鏡頭才麻煩。回程的時候是從位置比較高的溪石往下跨,過程同樣是讓人頭皮發麻。但是也唯有透過這些考驗,才有機會知道自己的底線在哪裡。反正,只要不掉到水裡,我就算是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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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4-10
光圈、快門:ƒ/3.5、1/20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121°32'56.41"E,25°13'44.39"N
早上,前腳才踏出越嶺山徑,陽光的力道馬上就減弱了,雲層慢慢的掠過這個溪谷的上空。渙散的天光隨著雲層下的陰影大片大片的蔓延開來,走在這樣的溪谷,不禁也讓人覺得精神恍惚。
乘著熱氣流盤旋而上的老鷹沒有現身,溪谷中本該隨著陽光蒸散的山林氣息也隱藏了起來,躍動在水面上的細碎星芒也不見蹤影,冷冷清清的空氣中,只剩下硫磺味。
我捲起褲管走到溪裡,拿出黑卡對著冷泉的小瀑布隨意比劃了兩下,快速的看了一眼小小的LCD,以更快的速度砍掉剛拍的照片,沒有一張是我想要的,然後低著頭悶不吭聲的離開老梅冷泉。
我踏著凌亂的步伐,不專心的往上走,放任心裡頭切換著一些無聊的瑣事,彷彿從火車看窗外的風景一樣,畫面飛快的閃過,看水不是水,山色更是平淡而毫無變化。
終於來到峽谷後,光線又更暗了,就像頭頂上還繞著一圈一圈陰森線條的感覺,剛剛不停在心裡翻騰的惱人心緒,我一件也記不起來。雖然勉強拍了幾張照片,但還是順手按了DEL鈕。整個溪谷裡居然沒有一件事吸引我,我討厭陰天,我討厭陰天拍溪。
中午,來到距源流瀑布不遠的峽谷尾段,但是我已無心趕路,而且也沒有一定要去源流看瀑布的理由。於是我找了個小小的空地,倚在大石頭邊,吃著麵包。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原本站著好好的三腳架居然無故的就倒了,倒了就算了,慘的是它掃到我的咖啡,咖啡也倒了。趕緊拿起來,竟然只剩半口,真是太可惡了。
被打翻掉的咖啡將沉悶了一整個早上的抑鬱情緒推到了臨界點。沒有景可以拍就算了,連最基本的咖啡也沒了。「好吧,沒得喝就算了!」我壓下帽緣在溪邊小憩了一下,茂密的樹蔭下,溪水潺潺流過,但是我已經完全不在意溪水的聲音了,我在意的是-竟然沒有咖啡。在我意念最薄弱的時候,只要一罐打翻的咖啡就能輕易的把我撂倒。
「可惡!以後咖啡必須得帶兩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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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4-10
光圈、快門:ƒ/9.5、6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6.49"E,25°13'43.21"N
我在陰沉無光的峽谷裡耗掉了一整個上午,這段讓人幾乎記憶空白的時間像是心神與大自然之間一場匪夷所思的消耗戰,對方企圖憑藉著強大卻又虛無的力量逼使敵人自亂陣腳,最後再以翻掉的咖啡讓敵人陷入徹底的崩潰做為結束。
午後,在我打著退堂鼓準備撤退的時候,雲層居然也跟著撤退了,而且還跑得更快。陽光終究還是露臉了,微風搖曳著山丘上的枝葉,溪面的顏色像碎了一地的翡翠,映著滿山的春綠,默默的定在溪中不動的深綠色溪石則像被灑了抹茶粉般的綠意盎然。
因為陽光,溪谷才能呈現美麗的一面,也因為陽光,溪谷才有了特殊的風貌與最動人的色彩。
幾個小時前,更上游的地方,溪水在震耳欲聾的響聲中奔流宣洩著,此刻,她竟緩緩的從我的腳邊流過。往下,張著大口的峽谷又密合了起來,山壁兩邊茂密的樹林斜斜的往峽谷中心生長,成了遮天的樹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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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4-10
光圈、快門:ƒ/4.5、0.3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8.35"E,25°13'47.57"N
就在我踢翻咖啡後,又過了一小時或可能是兩個小時(人在無聊的時候,峽谷裡的時間只會拉長,不會縮短),天空的雲,一片片的開始移動了,往海的方向走去。
陰鬱了一整個早上的峽谷開始有了暖暖的陽光,山風變輕,空氣中飄溢著一股懶散的氣味,此情此景,竟然會讓我有一種置身於黃昏之中的慵懶怡人感覺。
峽谷外的天空已經清晰了許多,而陽光底下,就在前面,樹林之外的那個地方正罩在一堵光牆之下,這光牆似乎是原本就隱身在峽谷的一片透明帷幕,直到陽光照射才又反射出耀眼的白熱強光。
左邊茂密的樹林沿著山坡蔓延而下,直至溪裡。長在山壁上的樹木挺著細長的身影在刺眼的逆光下顫動著金光閃閃的樹葉。濛濛的峽谷之中,我看到光線緩緩的隨著蒸發的熱氣盤旋著,無數斑斑點點如同塵埃的細小光線粒子從四面八方湧現,讓人目眩眼花,讓人無法久視,彷彿置身於虛幻的領域一般。
金色的光芒豔麗了溪谷裡的草木與苔蘚,也暖和了堆疊在溪中的巨石,更溫暖了我的心。
在陰沉沉的峽谷裡拍照本來就是件不太容易的事,如果剛好又是陰天,那真的會有一種說不出的苦怨。可是踏進溪裡的同時,幾乎就等於是交出了自己的靈魂,只能任憑溪神處置。
不管是否有看到滿意的風景,也只能試著調整自己的心情。不過有時候,也許會有幾次,就在快要放棄之時,一齣撥雲見日的戲碼突然間就上演了。只要堅持下去...其實好像也不能這麼說,因為某人明明就已經準備要下山了。
即便如此,這種似是而非的說法,還是可以套用在一個拍溪的人身上,因為這個拍溪的傢伙,想法總是不同於一般正常人。
於是,這到底是一個奇怪的溪流攝影集呢?還是我的想法讓攝影集變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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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4-10
光圈、快門:ƒ/3.5、1/45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3'4.25"E,25°14'9.64"N
土壁上破爛的棚架很突兀的存在於這溪谷之中,每次從底下經過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著,從前在這裡活動的人們到底是過著怎樣的生活呢?在這些人工的東西出現之前,這裡也曾經是山林的一部分,現在大自然又再度將這部分收了回去,慢慢的。
棚架往上還有被雜草淹沒的產業道路可以通往真武寶殿牌樓附近的民宅,聽說是以前為了要發展觀光而準備的,只是後來被颱風吹壞了,這件事就胎死腹中,路也沒再修復了。
姑且不論發展觀光這件事是如何的正面,我們總可以猜想到大量的人類活動對自然所帶來的影響必定是負面的,而且不可逆的。
再說,在台灣要毀掉一條溪或是整美化一條溪的工法都是一樣的,除了便宜、快速的水泥化以外,沒有第二種方法。沒有人喜歡這種醜陋不堪的水泥溪,這是台灣溪流的悲哀,也是很多美麗野溪無法善終的最後命運。
這條尚未被汙染的神祕小溪位在山谷之中,遠離了沉重的文明負荷,是大自然不能再失去的最後一塊淨土,於是,這消息聽在我耳裡,反而讓人高興,也希望永遠都不會有這條大馬路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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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4-10
光圈、快門:ƒ/13、2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3'8.95"E,25°14'15.93"N
從峽谷裡走出來之後,天氣又轉陰了。整個大屯山區曝露在蒼白無力的天空下,老梅溪谷裡也籠罩在陰沉色調之中,而且還更晦暗。
循著溪畔往下走,我回到冷泉,放下背包,扛著三腳架慢慢的走進奔流的溪水之中,動作之輕彷彿要把自己隱藏起來。周圍的空氣中除了濃濃的硫磺味之外,還懸浮著剛剛被陽光曬過的複雜氣味,這味道很難說清楚,換一種更模糊的說法就像是天光轉暗之後與即將踏進寂寞夜色前,空氣中所飄散的最後一絲芳華。
透過慢速快門,短暫的切割出了2秒的時空,就在這2秒的時空裡,溪水不由自主的逸出了陰天夕色的沉悶,於是沉悶便在這溪谷中漫了開來,山谷更加寂靜了。
終於,那個原本有點想走結果還猶豫不決的傢伙,決定下山了。
「沒錯,是該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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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4-16
光圈、快門:ƒ/6.7、3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3'8.54"E,25°14'19.85"N
我從冷泉走了半個多小時才來到了老梅瀑布的頂端。
晴天的時候,兩旁的岩壁是灰白色的,像是早餐泡開的芝麻糊那種顏色,雨天時,雨水滲進岩石表面,顏色變深,像是泛著淡淡油脂的黑咖啡,濕滑苦澀,難以接近。山壁上有一小撮鮮豔的紅花點綴在雜生的青綠樹叢中,特別搶眼,每年只有這個時候才有機會看到這些野生的杜鵑花。
清明的豐沛雨水讓溪的獸性增加了許多,急流在巨石之間激出一陣陣蓄勢待發的怒滔,四處衝撞之後再來到懸崖的盡頭已經成了如假包換的猛獸,以千軍萬馬奔騰之姿準備往下俯衝,最後在逆向吹往溪谷的山風中散成雨霧迷濛一片。
一手撐傘,一手遮黑卡拍出的這張照片也許平凡不特別,但是每當回想起下決定的那一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直接跨到溪水中央的石頭上,總是覺得自己太瘋狂了,簡直跟瘋子沒有什麼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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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4-16
光圈、快門:ƒ/8.0、3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3'8.61"E,25°14'19.78"N
我穿梭在高高低低又下著雨的溪床裡,雨中的溪谷是不友善的溪谷,潛藏著很多看不見的危險,溪面上的反光讓人看不見水面下的樣子。
我覺得此時的自己像極了鋼絲上的小丑,走得搖搖晃晃,一手拿著傘,一手拿著三腳架。每當我想像著這個畫面,我就覺得自己是個討人厭的傢伙,我在取笑自己,我在自己後面、旁邊或是任何角落,放任這一幕令人感到極度難堪的情境默默的進行著,而不去阻止。
中午之前,我在老梅冷泉附近找東西拍,可是雨勢實在太大,即使鏡身套了塑膠袋也束緊橡皮筋,鏡頭還是被雨水潑濺到,所以只能撐著傘躲在大石塊下吃零食,喝咖啡,看著溪水發呆。
接近中午,雨勢好像變小了,我才決定往老梅瀑布頂的方向走。就在接近瀑布的時候,雨又來了,急如風焉,來了就停,停了又來。
趁著雨小的時候,我趕緊在老梅瀑布上拍了幾張,接著,煩人的雨又下了下來,逼的我只能起身離開往回走。慘白的天光將暗灰的顏色灑在下著淒雨的溪水中,苦悶的心情終於瀰漫了開來和雨水混在一起,籠罩著整個溪谷。今天,真的不是拍照的好時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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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4-16
光圈、快門:ƒ/6.7、2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3'8.95"E,25°14'15.93"N
原本只是零星的飄著雨滴,但是現在,雨卻下個不停,淒風伴隨著冷雨,好像永遠不會停似的。
通常這就已經是很明顯了,是溪神在趕人了,可是瞎耗了一整天的我,沒拍到什麼滿意的照片,太不甘心了。於是,我硬撐著不肯就此打包撤退,我抱著至少要在雨中拍到一張照片的心態,哪怕是不起眼的照片也好。
最後我在老梅冷泉旁的一個小角落,拍到這個無趣的小畫面。為了拍這張極之普通的照片,我跨到溼滑堅硬的溪石上,左手撐傘,右手操作三腳架,擺好三腳架後,再將掛在脖子的相機扣緊在三腳架上。取到想要的構圖後,雲台鎖緊,右手改拿黑卡,撐傘的左手再反過來按下設定好倒數秒數的快門鈕,然後扶住腳架,而且還要注意腳底下濕滑的溪石,這時候,穿什麼溯溪鞋都一樣,只能自己小心。
這一連串無意義的動作,複雜到像是在耍猴戲,我已經分不清楚底是拍照,還是生著悶氣做最後的掙扎,即使是爛圖我也要把它拍起來。
拍下這張照片後,我假裝心滿意足的回到冷泉備離開,忽然間,背後颳起了一陣詭異山風,簌簌簌的聲音迴盪在溪谷裡,和著讓人情緒低落的悲鳴聲,走入黑漆漆的山徑之前,我覺得我好像聽到溪神在笑了,我只好也附和著:
「好啦,好啦,我知道雨天跑來拍照的傢伙是笨蛋啦!」
唉,搞什麼啊,早知道就不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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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4-24
光圈、快門:ƒ/8.0、4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7.30"E,25°13'54.34"N
這篇我先前就已經寫好了,是關於幾十年前長期生病時的陰影並未隨著身體康復而離開,反而用其他方式繼續影響著我,但是還是跟溪有關啦。
心理諮商師曾建議我試著將它寫出來。只是,我還在等一個時機或是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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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4-24
光圈、快門:ƒ/3.5、1/60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7.30"E,25°13'54.34"N
在這條支流上,不管任何季節,訪客都非常的稀少,因此我也幾乎不會遇到其他人,至於特地跑來峽谷裡拍照的同路人就更不用說了。
今天我仍是一個人揹著背包來到峽谷。溪水奔流的轟鳴聲迴盪在狹窄的山壁之間,淹沒了其他的聲音。除了水聲,就只剩下穿過我指縫中單調的快門喀嚓聲。
就在我低頭看著小小LCD的時候,轟隆隆的溪水中依稀多了什麼聲音,因為很細微,而且難以辨識,所以我並沒有回頭,我只是繼續按著Del鈕。直到我真的聽見有人在說話時,那聲音已經距離我不到幾公尺了,抬起頭一轉身,組長(許守湧)居然從更深的峽谷裡面走出來。
也只有像他這麼瘋狂的攝影師才會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裡,平常時候約拍照,日期總是改了又改才有機會碰頭,今天在這種荒山野地,也太巧了吧,這已經是我們第二次在山裡不期而遇了(上一次是好幾年前在烏來西坑林道)。
在荒郊野外的峽谷裡偶遇真是讓人高興,現在才十點半,組長已經帶了兩個勇士拍完照片準備要下山,他們六點就約在青山步道登山口集合了。「六點耶!」六點我才剛起床而已。
久未見面,聊了一會兒之後,我們就分道而行了,一個用鏡頭捕捉影像的獵人已經滿載而歸,準備下山,前往老梅石槽追尋下一個美景,而我則是繼續往上游走,繼續我的溪流尋夢,一個不確定的夢想,一個用溪流碎片慢慢拼湊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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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4-24
光圈、快門:ƒ/9.5、2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3'8.95"E,25°14'15.93"N
在峽谷裡瞎混了一整天,竟然沒拍到什麼滿意的照片。有時候,拍照這件事跟我所想的並不一樣,人到了,天氣也對了,就是拍不到什麼。
我也與自己所猜想的不一樣,原以為這麼好的天氣一定可以拍到一些不錯的照片,可是,就是沒辦法,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早知道會這樣,上午就應該隨著組長撤退才是。回到冷泉的我,垂頭喪氣的蹲在溪邊,喝著咖啡,看著瀑布。
傍晚時分,奔流的溪水由源流而來,帶出了拂過峭壁陰影的冷風,來到了空曠的溪谷後,吸收了夕陽金黃光芒的一絲暖意。雪白如絲的流水線條裡揉合了著天空淡淡的微藍,她的美就像世界上所有其他的美一樣,是很脆弱的寶物,只有在有人欣賞時,她綻放的魅力也才有傾訴的對象。
涼風從林間吹來,鼓動著頭頂的樹葉,微藍的溪水懶洋洋的撲打著溪石,空無他人的溪谷,只有風與水的聲音。西下的太陽穿透了溪邊楓樹,斜斜的灑進溪谷的一角,餘光中的老梅冷泉透著一股優雅的浪漫光影。
再過一個小時,太陽就會完完全全的消失在地平線上,拍完今天的最後一張照片後,我在一旁突出的岩石上稍稍休息著,啃著麵包,喝完了罐中最後一口的咖啡,風停的溪谷,寧靜極了,靜到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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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4-24
光圈、快門:ƒ/9.5、3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3'8.95"E,25°14'15.93"N
太陽即將西沉的時刻,山的色調變冷了,水色在微藍的律動之中,透著一種冷艷的魅力。強勁的水流強推著一動也不動的溪石,在推擠衝擊間發出轟隆隆的聲音,一波又一波的響聲在溪谷間不斷的被反射、折射,被吸收。
樹蔭下浸泡在水中的溪石是豔麗深紅的顏色,如同瀕臨乾涸鮮血般的黯紅。吸收了天光的溪水是神秘的,她綻放著各種色調的白,從蒼淡到深濃,而她所呈現的藍是不能觸及的一抹淺色淡藍。這個時候的溪水是美麗的、是誘人的,是會抓住人心的,一旦被她迷住,就再也無法脫身。
溪谷裡的風停了,枝頭葉子靜靜的不搖動,是按下快門的時候了。3秒的時間用來曝溪水是稍嫌太長了點,但是剛好足夠將背景的區域曝出接近眼睛看到的亮度。我找一片彎彎曲曲的黑卡在白色的溪流上晃兩下,讓溪水減短曝光的時間,最後就是這張照片上的樣子了。
夕陽隱入天際,樹林間開始轉暗,但最後變暗的總是溪水,她似乎早已將溪谷裡的光攬在懷裡,溪水櫬著微風中婆娑搖曳的樹影、仍呈蒼灰淡藍的東方天際,以及血紅的溪石,安安靜靜的向著晚暮而去。今天大部分的時間都沒能拍到什麼滿意的照片,最後的這張照片仍然還是無法填補一整天的空虛心情,離開前,一點點失落的感覺在心裡漫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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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5-01
光圈、快門:ƒ/4.8、2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2'54.75"E,25°13'38.43"N
我從老梅冷泉沿著蜿蜒的峽谷上溯,好不容易又來到源流瀑布,但卻迎來了綿綿的雨,刷刷刷的從天空落了下來,忘了是風先來還是雨先下。我立起三腳架,撐起雨傘,在細雨微風中,等待著枝頭樹葉停止搖擺。
先前的幾次到訪,都是在大太陽底下頂著刺眼的陽光拍攝,每次都會有陽光偷跑進鏡片裡,讓照片變得濛濛糊糊的,這次在陰雨的天氣下拍攝,少了陽光,果然拍出一張比較清楚的照片。
通常,如果我說「這裡是源流瀑布」的時候,大都是因為我已經懶得再上去了,才會把瀑布延伸而下的末端也算成源流瀑布。我會跟自己說類似:
「這裡也算是源頭的一部分,所以就算沒有爬上去,原則上,也算是到了源流了。」
拍完這瀑布,細雨已經成了無法忽視的存在,我拿出輕便雨衣套著。春天細雨的天氣為濕漉漉的源流瀑布增添了一種淒迷的美。
四周寂靜,只有我一人,坐在長滿鬆軟青苔的溪石上,手裡的罐裝咖啡還插著一支可彎曲吸管。對我來說,一罐咖啡如果少了可以彎曲的那種吸管,直接咕嚕咕嚕的往喉嚨裡倒,會讓喝咖啡這件事少了一種重要的感覺。
我承認我是那種太過龜毛的傢伙,就連喝咖啡都不行沒有吸管。溯溪行,吸管要帶在背包裡,喝咖啡的時候才不會出現莫名其妙的遺憾。又吸了一小口咖啡,我默默的望著嘩嘩嘩的溪水,突然發現到,背包裡的必需品,除了兩件雨衣、兩罐咖啡,現在好像又多了一樣-吸管,可彎曲的那種。
(愛護地球,請不要再使用塑膠吸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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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5-01
光圈、快門:ƒ/6.7、3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2'54.75"E,25°13'38.43"N
雪白美麗的源流瀑布靜悄悄的守在峽谷的盡頭,藏在深山人未識。陰雨連綿的天氣,天空不時飄著雨滴,被雨水洗刷著的巨石,倚偎在瀑布旁,表面閃著油亮,還綴著幾片楓葉,一塵不染的樣子。
有時候,懶得來老梅的時候,我會跑去瑪陵坑溪,一個人在溪邊,呼吸著有青草味的空氣,聆聽潺潺的流水聲。
但是,像今天這種陰雨的天氣專程跑來深山裡,該怎麼說呢?當然不可能只是為了空氣的味道或聽雨聲,所以,到底是蠢還是癡呢?而且也不可能只是想要按按快門、拍個照那麼單純,這樣的溪流攝影狂熱已經漸漸堆積到必須找到一種解釋、一種說法才能支撐這樣一個行為。
我知道追一條溪是一件讓人無法理解的行為,但是,當時我並沒有深入思索這件事是否有意義,也不打算去思考它。在那個時候,我只把這件事當成是一種單純的狂熱,狂熱哪裡需要理由,狂熱從來不需要有任何理由。
即便當時我是這麼想的,但是,我仍花費了二、三十個月的時間呆在電腦前寫下這些東西,努力的想要解釋狂熱到底從何而來。
按下快門是直接了當的,拍完就走,不行就重來。而寫溪在我看來,則比較接近一種探索,讓人迷惑之處在於答案的不確定性,它沒有正確解答。
解讀一條走過多年的溪也等於是在解讀自己的過去,而溪像一面鏡子,拍溪的人從鏡子裡看到過去的自己與現在的自己,再藉著文字把過去的困惑與思考過後的答案串連在一起,從中拼湊出溪流攝影的意義,也許還能瞥見下一個夢境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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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5-01
光圈、快門:ƒ/6.7、4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2'55.97"E,25°13'42.26"N
周末休假日,面對著即將到來的梅雨鋒面,一早,山裡就已經下著雨,這個時候應該是待在家裡,怎能跑到山上來呢?而且最好是躺在舒服的沙發上看電視吃零食,享受美好的假日時光。相較之下,這個時候待在溪邊拍照的人,動機正是一團化不開的霧,是個謎。
被雨水淋溼的山林,色彩雖然略顯沉悶但仍泛著天光的油亮,蜿蜒的峽谷來到這裡變得開闊了些,緩流的溪水聲聽起來像是人的竊竊私語,咕嚕嚕的蓋過溪床的每一道裂隙和坑洞。
腳下大大小小的石頭,有綠、赭、褐、咖啡、桂圓還有提拉米蘇的顏色,隨意的堆在溪水恣意泛流而過的溪床上。一片片落葉隨著溪水進入我的視線之中,有的直直的流向遠處,有的偏向溪畔像淤泥一般,堵塞在水流緩慢的每一吋角落。我搞不清楚到底有幾種不同顏色的樹葉散落在溪邊與石縫之間。
孤寂的峽谷總是少有其他人能夠體會她的絢美,無論季節變換還是晴雨交替都是她孤單的自語,然而她卻仍在寂寞中展現著美麗的一面,彷彿只為一個雨天進來峽谷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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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5-01
光圈、快門:ƒ/8.0、1.5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121°32'56.41"E,25°13'44.39"N
高聳的樹蔭底下,鋪著一張綠色的毛毯,那是峽谷陰暗角落偷偷長出來的苔藓。
離開源流瀑布之後,溪谷仍是老大不高興的陰著臉,雨還在下,樹蔭上滴落的水珠兜兜兜的...落在緊繃傘布上,發出隆隆的轟炸聲(我不但穿著雨衣,而且還撐著傘)。
此時此刻,這樣的雨已經成為峽谷裡的主調,讓人倍感氣餒,而風,也不是什麼尋常的風,是一陣又一陣讓人精神陷入了低潮的山風。
這樣的天氣實在是讓人一點都輕鬆不起來,我到底為什麼要在這種鬼天氣還跑來溪邊?一時之間,又讓自己陷入了一種困惑的宿命心情中,而陰森森的溪谷則讓攝影這件事多了一道無形的枷鎖。
當然,我的狂熱不會因為一場雨就被打敗了,狂熱一直都是我對溪流如此迷戀的根本。只不過我知道如果一直坐在這邊發呆,負面的情緒一定會被峽谷沉鬱的氣氛無止盡的誇大,所以拍完這一張,我馬上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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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5-01
光圈、快門:ƒ/11.0、4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2'56.18"E,25°13'42.70"N
離開源流瀑布後,天空的雨依然稀稀落落,有一陣沒一陣的下著,山壁上的葉子被雨水洗掉一身的塵灰,看起來翠綠鮮豔,整個溪谷裡瀰漫著一種水氣蒸潤的氣味。
溪水曾經流過的痕跡依舊,清楚的刻印在溪石上,潮濕的水線將溪石分成綠色及咖啡色,露出水面的咖啡色部位原本應該是泡在溪水中的,而綠色苔蘚才是原本露在外面的。
夏天都還沒到來,平地就已經是三十度的高溫了。還好,今年的梅雨總算是來了,只要連續下個幾天的雨,整個峽谷又會是溪水奔流的景象。
接下來,再等到六月,南風開始吹進峽谷之後,溪水會以更快的速度流失。不管溪流的水多還少,紅綠相間的溪石都是要命的濕滑,除非拍攝取景不得不踩上去,否則我總是會避開這些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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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5-01
光圈、快門:ƒ/9.5、8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2'56.49"E,25°13'43.21"N
氣象報告預測今年第一波梅雨鋒面即將報到,明明知道山裡會下雨,可是卻又被種莫名的預感給引到峽谷裡,就在連日炙熱與即將降雨之際,我有預感也許今天的溪谷會起霧,而且陽光會從濛濛的霧上頭斜射而下。
進到山裡之後,十一點就開始下雨了,結果真的變成一趟雨中溯溪之行,而天空確實是下著一陣一陣的毛毛雨,至於溪谷起霧這件事,則是完全沒有發生,再次證明這只是我自己莫名其妙的幻想。
不過,有時候我必須藉由一些模稜兩可的理由把自己騙進山裡拍照,而更多時候,老天爺的臉色會直接證明我的騙術根本就是很差。
如果走在陰天的峽谷裡,感覺是沉重的,那麼雨中走在幽暗的峽谷裡,則更多了恐懼。
下著雨的峽谷,頭頂是遮天的大樹和一掛一掛垂在樹冠上擺動的黑色藤蔓,走在其間,讓人感覺彷彿困在即將到來的黑夜般,而山風也總愛在這個時候不合時宜的出現一下,陣陣的颳過樹林間,生起令人悚然的聲音。
雖然我不斷告訴自己,這峽谷已經來過幾十次了,但是一個人走在雨中的峽谷裡,害怕就是會莫名的湧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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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5-01
光圈、快門:ƒ/11.0、30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2'57.80"E,25°13'57.06"N
峽谷中,天光慘白,四周氣氛有些詭異,一個頭戴漁夫帽的訪客,低著頭想藉此避開由峽谷上方壓下的沈重氣氛。山壁上的綠色是槁木死灰的綠,色澤暗澀,像風乾油彩般的凝固著,不是我喜歡的那種層次分明,感覺起來有點糟糕。
汨汨的雨水順著山澗匯入溪中,聚成強勁的水流,從巨石的後面湧進了深潭,然後在沒有起點和終點的漩渦周圍轉著,重複著同樣的動作。來來回回一圈轉過一圈的迷幻漩渦像隻深邃、謎樣的眼睛,綠裡透黃,貓眼般神秘,看久了會讓人跟著陷入無窮迴圈之中,彷彿再也找不到出水口,等你再度回神時,已經被它深深的扣住了。
路過這麼多次,真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落葉在深潭中轉圈圈。後來有幾次,我撿了一大堆葉子灑進水中,想要再現這樣的畫面,不曉得怎的,不是轉不起來,就是沒一下子落葉全都從旁邊溜走了。
這張照片大概是我所有的溪流照片中曝光時間最長的一張吧,30秒,一堆黃色樹葉在深潭裡轉了30秒,黑卡遮在溪水的上半部,遮了二十秒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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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5-08
光圈、快門:ƒ/5.6、1.6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6.70"E,25°13'37.17"N
這麼多趟的造訪後,終於,我鼓足了勇氣爬上溯源之路的終點-也是過去幾年無法企及的最後幾十公尺的盡頭。
2007年,第一次站在底下抬頭仰望的時候,我覺得爬上來應該是件不可能的事。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這個未知地帶成了我心中的神祕聖地,我總想像著看不到的源流盡頭會有一道「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
今天,我突然起了個念頭,想一探這源流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於是,我先是爬上了濕滑的山壁,然後再繼續往上攀爬,只是,看著越來越細的瀑布流水,我心裡的幻想正一點一點的消失。
就在我完成最後一段徒手攀爬,來到上面才發現眼前的瀑布與想像中簡直是天差地遠,別說三千尺,搞不好根本連三公尺都沒有,源流實際上不過是從崖壁邊緣溢流出來的小小流水。
如果可以把這個小攝影集當成我一個非常重要夢想,我真希望源流瀑布可以成為溪流攝影集中最美的救贖,然而這次獨攀源流瀑布只是再次揭露出我無法說明的無聊原則-一定要看到源流,仍只能被歸在愚蠢的那一類事蹟。
拿起手機,我發現這個地方居然可以收得到訊號,我隨手按了按通訊錄,沒有任何想打電話的人。我總是獨來獨往,做自己想做卻又難以解釋的事,因此就算我找到個誰說了,電話的另一頭還是不會知道我到底在幹嘛。「唉,就讓終點在這裡結束吧。」我曾來過這裡,成功的爬上來這裡,也已經看到了源流瀑布的樣子了,滿足了,我以後不會再冒險爬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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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5-08
光圈、快門:ƒ/9.0、1.3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6.70"E,25°13'37.17"N
今天的陽光若隱若現,陽光冒出雲層的時候,白色的溪水剛好處於過曝的高亮度,黑卡遮了老半天實在難以克服這種局部高反差的場景。
失敗了好幾次後,我改用取巧的方法,先對好焦,等待陽光快被雲層遮住的那一霎那,按下快門、抽走黑卡,成功。
這張照片是探訪完源流瀑布,回頭往下走的時候補拍的。我拿著相機,站在這個半山腰往下看,看著腳下的垂直山崖,那一刻,我有點嚇壞了,一陣恐懼感衝上背脊,直直的衝向腦門,那種感覺有點像是夢境中,一轉身才突然發現自己是處在如此危險的地方。但我又深受臨危的腎上腺刺激所惑,無法抗拒的抓起三腳架,悄悄的走到瀑布的邊緣,探頭窺視。
我因為腳下陡峭的高度而產生恐懼,但是更因為第一次徒手爬上來而沾沾自喜。我搞不清楚自己是害怕?是高興?還是落入一種無法感知當下的危險情況之中,更奇怪的是,在這樣的氣氛中我居然還可以分心,我注意到空氣中一陣陣野花的香味隨著微微的山風往外散逸,這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錯亂狀態。
片刻後,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又回到所處的現實之中。
又濕又滑都還不足以形容我腳下的危險,溪水挾帶著轟隆隆的吼聲從腳下凌空而落,落在我每次停下來喝咖啡的地方,這真的是不用測量也知道掉下去就玩完了的高度。
再想到待會不知道要怎下去這件事,我馬上又開始焦慮了,算了,算了,等等的事,待會再費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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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5-08
光圈、快門:ƒ/8.0、1/13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5.76"E,25°13'37.99"N
幾年前見到這個瀑布時,我便已斷然的認定這裡就是我攝影的終點了。但是站在這底下還是會竄出莫名的衝動,就是很想親眼看看源流瀑布上面的樣子。
今天早上我真的是鐵了心,也不知道是著了魔還是怎的,我就是一定要找個方法爬上去。我已經把安全這兩字拋在腦後,理智線的另一頭懸著一股不負責的衝動。
不過雖然說是衝動,但其實我真的思考過登上瀑布頂這件事,我認為應該可以有兩個方式爬上去瀑布: 計畫一就是直接上,靠自己的手腳,徒手攀爬。 計畫二是從後方左側的山壁拉繩子上去,高繞過這個瀑布,這走法比較吸引人,應該可行。
確定真的要做這件蠢事後,我先從後面左側的山壁爬上去,我打算高繞避開瀑布,之後,再找地方下切到瀑布的頂端(我其實不知道有沒有地方可以下去),這是計畫二。在我的想像之中,這個方法的危險性好像比較小,而且這走法一定有人走過,因為山壁上還垂著一條舊繩子。於是我揹著背包,很吃力的拉著破舊的尼龍繩上了山壁,出現在我眼前是一整片茂密的樹林,腳底下滿滿的葉子遮住,一點路跡也沒有,光是站在這種密林就有種說不出的恐怖。我拿出鐮刀往前砍路,才前進一小段,居然有蜜蜂出現。而十公尺之外,則有更多的蜂群在一根枯木上空來回盤旋。
等我看清楚那些蜜蜂後,我開始知道要緊張了「靠么!該不會是虎頭蜂吧?那大隻!」
感覺好像不妙的樣子,就在這時候,蜂大概也發現有陌生人入侵了,已經飛快的趕到。我停在原地,注意著這幾隻蜂的動向,似乎還只是盤旋而已,想必是來警告我已經快侵犯到牠們的領地了。
於是我慢慢轉身撤退,蜂沒跟上來。於是,計畫二的高繞因為碰到火力強大的敵軍,算是不戰而敗的逃跑了。
接著是更難搞的計畫一上場。沒有繩子、沒有保護措施的徒手攀爬,背上揹著近八公斤的背包,手中還有一隻礙事的三腳架。我走到岩壁下,看了老半天,勉強在心裡虛擬出一條可能可以爬上去的路線。
「好,既然這樣,那就上吧!」
岩壁前,我找到可以扳緊的第一處岩縫後,腳跟著就蹬上了岩壁。雙腳離開地面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完蛋了,這麼滑,爬得上去嗎?」。可是現在後悔似乎是有點晚了,兩腳腳跟都已經踮在岩壁上了,這可不像影片,按回播就可以再倒回到底下去,現在的這個姿勢已經不是可以安全退下的姿勢,我全身的神經緊繃,感覺好像死神在我脖子架了一把鐮刀,退路還在,但姿勢不對,我必須一鼓作氣,直接攀上源流的制高點。
我該要照著剛剛擬出來的路線,先不去思考危不危險,反正,先到上面去看看再說,不然將來有一天我一定會後悔。
這張照片是順利從瀑布頂端下來之後才又補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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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5-08
光圈、快門:ƒ/13.0、2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5.40"E,25°13'38.37"N
這裡的位置是在源流瀑布的下層,底下的溪水本該是滿滿滿,滿到看不見腳下的,滿到讓人想爬也爬不上來。可是現在,堅果外殼紋路般的岩壁幾乎已經快要從薄如蟬翼的水流中顯現出來,那些赤黑色的岩石原本也應該是浸在翻騰的溪水底下。不過也因為水少的關係,今早我才有機會爬過這裡,到達源流瀑布的更上層。
經過一整個上午的折騰,只覺得體力快要耗盡了,就跟天上的雲一樣,想走也走不了。
站在這裡往下看,雖然是高不高也低不低的距離,但是仍讓人覺得有點目眩,還好有三腳架可以佇著,於是,乾脆站在這裡休息一下,順便拍張照片。好不容易才讓三腳架站穩腳步,快門卡喳一聲之後,手中的黑卡卻滑了出去,站在這種陡峭的地方,一時之間也無法衝下去撿,只能在待會下去的時候看看有沒有被推擠到溪邊石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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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5-08
光圈、快門:ƒ/14.0、2.5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5.21"E,25°13'39.09"N
早上,前往源流瀑布的途中,我看見這樣一個畫面。起初我愣了一下,覺得這些石頭有點像是個什麼,但是一時也說不上來。
回程的時候,我又來到這幾顆大石頭的面前與它們對望,幾顆趴在一起的溪石,弓著背,在午後疲軟的光線下竟顯得有些無奈。我就這麼盯著看,看了好一會兒,覺得忽然像是看到了一雙雙空洞的眼神,這一刻,大石頭彷彿才從遠古的神祕故事中恍然顯現,它們根本就像極了聚在水坑前低著頭喝水的山豬。
幾顆突兀的大石頭背對著叢林,一動也不動,彷彿雕像一般,你難以從對視中看到它們的苦澀與無奈,更無法從觸摸中感覺到它們跳動的脈搏。又或者是一種懲罰,被某個邪惡的法師下了巫術,化成石頭,趴在這裏已經有無數歲月了。
隔了很久,每當我看到這張照片,腦海裡都會浮現著這樣的想像-某年春天快結束時,逐漸消退的日光斜照在快要乾涸的溪水上,不為世人所知的山林之中,還有六隻山豬低頭喝著水,而巫師早就已經走了,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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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5-29
光圈、快門:ƒ/18.0、2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3'9.49"E,25°14'16.69"N
這小瀑布是這條支流上一個的明顯地標,如果是從越嶺山徑過來,可以在這裡洗個臉,休息一下再繼續往上。如果是從底下的匯流口一路上溯過來,這裡絕對是個休息吃午餐的好地方。如果是從二坪頂的方向過來,往青山瀑布,那麼更應該在這裡休息一下,喝個咖啡。
深愛著溪流山谷的訪客,不管你從哪個方向來到這裡,都應該在這裡休息一下。這裡的溪水是源源不絕的清澈溪水,水底不斷的湧出冷泉,空氣中永遠漫著一股硫磺味。溪谷的這個小角落是安靜的,永遠都可以撫慰人們紊亂的心靈。
早晨的陽光穿行在漫著硫磺氣味的空氣中,以一種人們感覺不出來的強度炙燒著溪水表面,本來就不容易拍攝的白色瀑布,難度更高了。如果再晚到一點點,那個時候的溪水連肉眼直視都會覺得刺眼,是無法拍出瀑布的細節的。
多次的觀察下來,我認為陽光才剛要照進溪谷之際以及陽光剛從溪谷退出之時都是比較容易以慢速快門拍攝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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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5-29
光圈、快門:ƒ/22.0、2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3'9.49"E,25°14'16.69"N
連著好幾天的雨剛下完,今天可算是最晴朗的好日子。晨間日光穿過茂密的枝葉落在綿白的小瀑布上。陽光普照之下,溪畔的樹林顯得綠意盎然。
溪谷裡瀰漫起一陣陣挑動著嗅覺神經的硫磺味,那是一股無法不被注意的味道,讓人忍不住一再提起鼻尖嗅著,轉身回頭企圖找尋味道源頭時,卻又無跡可尋,因為這股味道充斥在樹林裡的每一處,從溪底的碎石塊間浮出來,也從溪畔的土壤縫隙中逸出。
幾天前被山區地表吸收的雨水,慢慢的又釋了出來,一點一滴的從山林裡匯回溪水中。瀑布轟隆隆的撞擊聲蓋過樹林間所有的聲音,彷彿萬馬奔騰般,聽久了讓人以為湍急的水勢已化為狂吼的猛獸。
趁著光線還弱弱的灑在小瀑布的時候,搶拍一張。因為再慢一些些,瀑布上的光線就會像燒起來般的熾烈,到時候就算黑卡搖到手斷掉都不一定拍得起來。
很多時候,一張照片要拍得好,還不如到的時間巧,隨便遮一下黑卡就可以走人了。拍完這張,收起相機,希望等一下上溯的過程不要太欺負人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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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2-05-29
光圈、快門:ƒ/14.0、3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3'8.37"E,25°14'15.40"N
稍早,還在越嶺山徑上,便已聽見山腳下溪水奔騰的嘶吼聲,聽到這樣的聲音,我心裡已經有底了,來到了冷泉,我更加確定 - 溪是滿的。
爬上瀑布頂後,我站在溪邊,看著翻騰的溪水,觸目所及只有滾滾溪水吐著浪花般的水沫,裡頭還混雜著了沙石。水的顏色,在陽光下是半透明的,走近點看,竟是洗米水一樣的顏色,白白濁濁,而且還有殘枝斷幹漂流著。
我嘆了一口氣,心想:「今天的溯溪應該沒那麼簡單了。」平常可以踩的地方,今天大概全都已經被淹沒在水下。橫過深及大腿的溪,只要有一點點沒站穩,可能就會被水流沖倒,跟著快速飄過的樹枝一起消失在盡頭。
我已經感受到溪水今天的敵意,這是溪水潑辣的另一面,是我所不熟悉,而且害怕的那一面。因為安全的理由,我其實應該掉頭回去,不過我還是莫名選擇繼續往上溯。
我試著從好幾個不同的地方涉水過溪,但都不容易。好不容易終於到了對岸,後段路程像這樣來來回回的渡溪應該只會多,不會更少吧?想到這,心裡又嘆了一口氣。
如果冒險都必須有個值得讓人勇往直前的理由,那麼,我自己理由是什麼呢?我也不知道,也許著了迷的人都是撲火的飛蛾,是受海妖賽蓮蠱惑的水手,所以著迷這件事始終都難以找到一個好理由,也因此我的攝影集有很大的部份時間都在探索這件事。
怎麼會有這種事?一條山裡的小溪,連名字都已被上一代所逐漸遺忘,她如何能迷住一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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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5-29
光圈、快門:ƒ/13.0、1.6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3'6.91"E,25°14'11.19"N
這裡是空曠的巨石區,很多巨大溪石堆疊在這寬廣的溪床之上。從老梅冷泉來到這,通常不需走太久,渡幾次溪、再爬過幾顆大石頭,頂多十幾分鐘便可以來到這裡,一小小段路而已。
但是今天溪水是如此的急,每一步踏下去之前都讓我考慮了好久好久,原本可以走的地方早已淹沒在高漲的湍流和小漩渦之中了。經過好幾次比平常更驚險的渡溪之後,總算來到了這裡,明明距離冷泉很短,我卻有一種像是歷經千辛萬苦才終於來到終點的感覺。
颱風過後,這個地方出現了難得一見的溪水漫流景象,溪水從樹林間可以走的任何縫隙穿過,奔瀉而下。對我而言,親眼看見這難得的畫面,簡直就像是發現隱藏在老梅溪谷裡的失落寶藏。
照片上看到有水流的地方,一般時候是沒水的,即使是下著雨或是雨後也都不曾有溪水溢出。經常被我來來回回上下爬的石頭也都被水蓋過了,突然覺得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看著從來不曾這麼漂亮過的此處,相機得先拿出來拍個幾張才行。只是風呼嘯的吹著,整個樹林搖個不停,拍了好多張才等到樹林比較不搖的一張。
這裡不過才開始沒多遠,後面還有一大段的路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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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5-29
光圈、快門:ƒ/11.0、3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2'58.26"E,25°13'58.54"N
強烈颱風-桑達,昨天才從台灣東邊的海上經過,已經連下了好幾天的颱風雨,到了夜裡,說停就停了。正如心裡所預想的,今天水勢洶湧,白花花的一整片,讓人完全看不見溪底。
即使早知道溪水會暴漲,我仍打定主意要進來峽谷看看,因為這是我溪流攝影的另一條無聊原則-颱風過後來看溪。(簡直是莫名其妙的理由)
水急難涉,溪流尚未平復的脾氣仍積著滿腔憤怒。這一路上,時間都耗在找渡溪點,好幾次看似找到容易過溪的點,卻都因為水流太大被卡在溪中,進退兩難,除此之外,腳下踩的每一步都不安全,很多水下的石頭都是鬆動的,像是等著被踩上的地雷。
遇到這種狀況,轉身回家最容易了,難的是我必須另外再想一堆理由跟自己說回家不是懦弱的的決定。
於是,結果就是-平常只要四十分鐘的路程,我足足的走了快兩小時,渡過一處又一處急流才到這裡。這真的是沒試過都不知道會有這麼難走,得要經歷過才會相信,原來愚蠢的膽大和不負責任有時候居然能夠克服困難,我覺得這句話講出來應該會被罵翻(但,這個攝影集應該沒什麼人會翻到才是,所以就這樣吧,哈哈哈)
瀑布底下,我小心翼翼的渡過陽光與陰影交錯的急流,蹲在大石頭旁邊看著光線斜斜的穿透了出著大水的瀑布,飛竄的水氣隨著微風到處飄散,這也是難得的畫面。平常的時候,這條從溝渠而下的小水柱看起來就像一塊永遠曬不乾的抹布晾在牆壁上搖擺著,可憐兮兮的。
如今在陽光下,澎澎軟軟的,彷彿一根漂浮在熾白陽光下的豐羽,隨著山風浮沉。我從小腰包裡挑出了兩支細長好拿的黑卡,一支由上往下遮在白色瀑布的區域,另一支遮左下白色溪水的區域,隨便搖幾下,然後同時抽卡,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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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5-29
光圈、快門:ƒ/13、2.5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7.75"E,25°13'54.81"N
無論太陽起床的時間是夏季的五點,還是冬季的六點半,無論我在哪一個季節到來,躲在深山裡的峽谷總是熟睡到十一點,直到太陽曬屁股的那一刻才肯揉著眼睛起床。
陽光下,溪水穿梭在深淺不一的溪床上,時而流暢飛快,時而跌宕緩慢,在衝刺與碰撞之間彈射出無數雪白如絲的餘韻,那是溪水動靜之間或快或慢的節奏,和著綠草、微風、土壤的氣味。
今天的天氣有些悶熱,雖然峽谷間有林木遮住了陽光,但我仍然感覺得到太陽就在我頭頂上方,再過一會兒,應該還會更熱。
接近十二點鐘,峽谷間的氣氛有點不一樣了,光線開始有了細微的變化,氣氛凝在一種可能會與可能不會之間的隱形臨界上。我拔掉耳機,放下手中的咖啡,聚精會神的站在溪中耐心的等待著,雖說是在等待,但我腦海裡的想像已提前一步飛越那臨界點,將心裡的幻像投射在峽谷中。
果然沒過多久,一道光線如游絲般,若有似無的出現了,細細淡淡的斜飄在峽谷裡。一會兒之後,光束越來越垂直,可是卻越來越淡,然後居然消失了,夢中的幻境居然就這麼的關閉了。
這感覺有點像是丟出去的水鴛鴦炮,興奮的看著它冒出一陣白白的煙幕,幾秒後才發現居然是一隻不會爆的啞炮。這天,我還是等不到老梅溪的黃金聖光。
「溪神,你怎麼可以這麼小氣!」沒關係,冬天我還會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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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5-29
光圈、快門:ƒ/8.0、5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8.57"E,25°13'48.90"N
我到的這一天,山壁上這些稀有的小水瀑居然出現了,一道道的細弱的水流從十幾公尺高的岩壁上溢流而下。事實上,更多時候,山壁上只是一大片溼漉漉的水痕,或者更像是滲水,從覆著苔蘚、短草的石頭中流出。
算一算,搞不好我這個陌生人到訪的次數還比小水柱出現的次數還要多。如果哪天有機會來到這裡,見到了這幾條不起眼的小水柱看似可憐兮兮的掛在山壁上,可不要覺得它們沒什麼了不起,記得多看幾眼,因為它們真的很少現身,只有雨後才會出現,平常的時候,它們可是不會輕易露臉的。
不過說實話,這幾絲水柱確實不怎麼吸引人,存在感是那麼的微弱,瀕臨在山壁的邊緣,一副即將消失殆盡的樣子,算是溪水中的弱勢小團體。這幾年,我已經看過幾次了,對於這些小水柱的偶而出現已覺得理所當然,甚至沒什麼特別的感受了。
午後,沒有陽光,峽谷有些暗淡,完全沒有浪漫的吸引力。我揹著背包在這裡端詳了好一會兒。看著峭壁上的涓涓細流實在是讓人不知道拍或是不拍。除了不知道要拍什麼之外,竟也不知該怎麼辦,一時之間,我居然被困住了,被我自己的心情困在這裡,被飄蕩在峽谷裡的潺弱滴答水聲困住。雖然這裡離源流瀑布只剩下一小段距離,可是不久前才去過,我不想再多走這一段路。不如就坐在溪石上喝著咖啡,讓流過的溪水慢慢把這種糾結的心情釋放掉吧...
在二維的線性時間裡,每一次到訪都是唯一的一次,無論如何,就是沒有辦法回過頭從新再來,即使這天真的很爛。可是因為回憶的關係,這些畫面、這些片段仍會在記憶裡的某個角落待著。之後,隨著留存的時間越來越長,它終究會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好像不曾存在過這一天。
唯有透過照片與文字,索然無趣卻又無法的讓它默默逝去的一天(我可是重裝跋涉而來啊,就算拍的很爛,我也不想當做沒有過這一天,哈哈哈)才不會成為離我越來越遠的一個點,一顆隨時都會落出記憶之外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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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5-29
光圈、快門:ƒ/8.0、4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2'57.25"E,25°13'52.29"N
大約還有一小時,峽谷才會暗下來。下午回程的時候,我又經過這個小瀑布,這麼多年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瀑布。我的意思是雖然我每次都會經過這裡,但卻也是第一次在這個時間,看到這樣的迷人光線。
午後溫暖的陽光從天空斜斜的舖展開來,濛濛朧朧的空氣粒子黏黏的滯留在半空中。良久的注視裡,光線出現了一種奇異的轉化,山谷的亮光轉變成暖黃色,如心跳般,在這個時間彷彿靜止的空間裡聚集又膨脹開來。角落的小瀑布像一片花瓣似的停在峭壁上,蘋果牛奶白的水花綴著飄盪的橙色陽光,恣意的舞動,真的非常美麗。
我站在樹蔭下,沐浴在令人微醺的光線中,陣陣微風吹來,讓人沉陷在一股非常深沉的寧靜時光,彷彿讓人忘了自己是誰。
中午沒等到峽谷斜光,但卻在下午遇見了美麗的神秘光線。多年後再看看這張照片,那種感動依舊在心裡浮盪著,覺得自己是在閱讀記憶的一頁,其中的影像清晰印在腦海中,就好像那神祕的光還凝滯在發亮的溪石與絲一般的溪水上。一種魅力,迷人的魅力,一段心裡頭的餘像,一段只有在心中才感受的到的短暫片刻,即使是多年後的現在,再度回憶起來也令人感到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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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6-04
光圈、快門:ƒ/8.0、1s
相機、鏡頭:Nikon D70s、Nikon 18-70
GPS:121°32'56.70"E,25°13'37.17"N
很多事,就怕第一次,有了第一次後,很可能會有更愚蠢的第二次。說好不再爬上來的,結果才過一個月,我又攀上源流瀑布的頂端,同樣的,沒帶繩子,除了背包,除了礙事的三腳架外之外,什麼都沒帶。但我好像也能安慰自己,告訴自己這是沒辦法的事,因為瘋狂的念頭總是走到一半才蹦出來,覺得今天應該再爬一次,再去確認個什麼才行。
今天的天氣沒有上次來的好,我來到瀑布底下時,天光被擋在山壁兩側的樹蔭之外, 而我則被一股鬱悶的氣氛所包圍 ,我想上去,卻又不太想再經歷攀爬這件事。上次成功的經驗對於今天沒什麼正面的幫助,只有再次放大稍後就會浮現的恐懼。危險的地方,它就是危險,並不會因為第二次就變得比較不危險。
於是,我又徒手爬上了山壁。然後在半山腰拍了幾張照片後,繼續往上爬,最後十幾公尺的山壁真的非常陡峭。當我再度看到源頭的小瀑布時,我咒罵了一聲「fuxk!」,因為眼前的瀑布只是垂掛在湯碗邊的幾條麵而已,同時我也對自己很不爽,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夢幻源頭瀑布?按照常識,溪越往源頭,水量只會越小,希望在源頭看到
像阿玉溪的瀑布根本是愚蠢的奢望。
因為腳下的腹地太窄,即使是12mm廣角鏡,能涵蓋的區域也非常有限,於是我合上三腳架,決定不拍了。但就在我準備下山壁的那一刻,在昏暗的樹林間,隱約的,我驚覺到一棟房屋竟然就蓋在溪邊。
沒錯,我得到我要的確認了(意義不明的確認)。「好了,可以回去了。」
這是攝影集裡第二次不顧危險徒手的攀上源流瀑布,也是最後一次了,我再度向自己保證,絕對不會再這麼做了。第一次能夠上來純粹是因為運氣夠好,第二次仍是多虧溪神的保佑,我很慶幸溪神並沒有因為我任意的闖入祕境而生氣,不然我就無法寫下這些了。
這條溪的樣貌已經完整的勾勒出來了,也許,可能還有幾個小角落沒注意到,不過那應該也花不了太多的時間,我是這麼想的。
然而,誰也沒料到所謂「花不了太多的時間」的真相竟然會是 - 更長、再長、非常非常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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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6-04
光圈、快門:ƒ/9.0、4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121°32'56.41"E,25°13'44.39"N
早上經過這裡,樹蔭下平淡的水色映著生澀的天光,而且還有點昏暗,我與這隻枯樹見面的場景就像在路上遇到個陌生人,隨口打聲招呼一樣:「去哪裡?上面看瀑布。你呢?泡了水,在等晾乾。」點個頭就離開,沒有多做停留。
午後,下了源流瀑布再回到這裡已經兩點了,天上還是鋪著雲,頭上茂盛的樹蔭遮蔽了峽谷裡的每一寸土地,延伸到溪面上,直到遠處的V字型出口。同一個地方的這個時候,光線已經跟早上不一樣了。樹蔭之外的山林就著天光倒映在溪水中,映出一片橄欖綠,軟綿綿的晃動著,微微的發著光,看久了叫人著迷。
上個月去源流看瀑布時,並沒有看見這棵枯樹,也不知道是從哪掉到溪中,枝葉都掉光了,樹皮也磨掉了,而且還結了一張蜘蛛網。
跟平地比起來,生長在峽谷裡的樹考驗應該更多吧,雖然在陡斜不易生存的山壁上活了下來,最後還是不敵大雨的沖刷,連根栽落溪中。對於倒臥在馬路旁的行道樹,我沒有什麼感覺,總覺得等一下應該就會有人開著工程車過來將它扶正或是運走。可是現在突然有一股不捨的感覺,根本沒有人知道峽谷裡曾經努力保護著一方水土的某棵樹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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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6-04
光圈、快門:ƒ/5.6、4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2'54.69"E, 25°13'46.02"N
在蒼白的天光下,我獨坐在老楓樹爬了滿地的根上,溪水轟隆隆的聲音在峽谷裡傳了開來,一波又一波的,迴盪在濃密不透光的樹蔭底下,最後才又隨溪水沿著山壁走出峽谷,消散在空曠沉寂之中。坐在崖邊,我凝望著溪水,在我心中,溪水早已一遍又一遍的流過,從深處而來,由盡頭離去。陪伴在我身邊的是一棵大楓樹,坡地上唯一的一棵大樹,數十寒暑,孤零零的守護在陡坡邊,裸露的樹根盤屈交錯,互相纏繞在每一吋的土地上。
我在想,幾十年前有顆棵種子掉到裂縫裡,下過雨後的某天,他就冒出了芽頭。峽谷裡的光線沒法對著樹苗照射,於是楓樹歪的長了好幾年後才向上垂直成長,逐漸往天空伸展。
每次經過這裡,他總是讓人感覺到溫暖,我會停在底下抬頭仰望著這棵楓樹,摸摸他的樹幹,看看他枝頭上的葉子是否依舊美麗,就好像拜訪一個深居在山裡的老朋友。
或許他無法表達,但是觸摸到他粗糙的樹皮時,手指有了感覺,一種被撫慰的感覺從指尖傳到掌心。雖然我無法了解他在溪邊所經歷的歲月,但是耳朵貼著樹幹,竟彷彿也感受到他與我靈魂間神祕的脈動,感覺到那曾經跨越了過去孤獨歲月的一絲氣息。
秋天,秋天我再回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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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6-04
光圈、快門:ƒ/7.1、0.5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2'56.18"E,25°13'42.70"N
即使是在容易下雨的季節,這個小小的小瀑布也總是像皺了的花瓣一樣,虛弱的倒掛在溪石之間,慢慢的讓水流乾,彷彿正在經歷垂死的過程。接近乾季的這個時候,竟能看見這個小瀑布有足夠的水量,像盛開的花朵一樣鋪展開來,實在是不容易。這張照片曝光只有0.5秒,曝的是陰影處,遮黑卡的地方是白色的溪水與上方倒三角形的綠色區域。
這段拍溪歷程之漫長,在別人眼裡很可能是染上了某種詭異的溪流幻想症,說得更精確是 - 在我第一次把腳踩進溪水的時候就已經染上了。我置身於山林溪流裡,也置身在一片混沌的夢境之中,而這條溪流裡的一切是那麼真實,但是很多時候卻又那麼的撲朔迷離,讓人迷失在一個無邊無界的夢境中而不自知。灰暗的天空真的很容易讓人的心情變複雜,這心情它到底是被我自己的胡思亂想給迷惑了?還是被山林裡無法控制的另一股力量給操控著呢?
「沒關係的啦,反正你都已經拍了三年,現在後悔也晚了。」
我試著找個理由安慰自己,只是這個理由反而讓我的鬱悶又更加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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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6-04
光圈、快門:ƒ/16.0、4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3'8.95"E,25°14'15.93"N
出了峽谷,回到冷泉差不多已經下午四、五點了。通常,日落光輝會把對面山頭暈染成一片金黃色,不過那是指天氣好的時候。像今天這樣多雲的傍晚,只有寂寥的氣息隨著即將暗下的天色一點一點的滲進山林溪谷之中。
站在溪裡望去,除了樹林上層的亮度還算足夠外,樹下很多的地方都已經太暗了。不過這不是什麼大問題,因為藉由慢速快門,我們可以延長曝光時間,讓溪水吸收多一點的光線。這張照片曝光時間4秒,黑卡遮的時候,只要遮上層樹葉的那片區域即可。拍完這張-今天最後的一張照片,也差不多該回家了,沈沈的夜幕再晚一點就會降臨。
多年後,我在書裡看到一段文字,大意是說老天爺會用不同的方式引導一個人找到自己內心真正想做或應該做的事。其實不少書都提過相近的說法,所以,這句話應該是真的吧?那麼,也可以用在我身上吧?
書上的話與溪流攝影之間的關聯在我心裡糾葛了好一段的時間。雖然拍溪是我很想做好的事,可是一旦當我跳出自己,我便沒有辦法再順著自己的內心去看待這件事。我看到的是,拍溪這件事跟身邊的人所正在做或做過的正事比較起來根本太微不足道。如果再將拍溪這整件事套用在形上學對於事物意義的探索,那簡直是在充滿莫名的敵意的時空下強為一件無所謂的小事找到它的定位與意義。這種感覺讓我意識到自己所追尋的事物沒有任何價值,自己想做點什麼事,可是卻又不太相信自己,不僅僅無法相信自己,我也懷疑書上的話是否只是文學與宗教之間不切實際的寓言。
2015年,我一邊思考著如何寫這個攝影集,一邊則是思考著「意義 」這兩個字。我在想如果我可以把拍溪轉移為(解釋成)某種人生信仰的實現,也許,這件事會是有意義的,就像夢境裡,溪神說過的:
「這件事只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是我,一個是未來的你,至於現在的你,我還不能跟你說,你只要相信我,繼續拍就對了。至於別人,他們說什麼,那都不重要。溪流攝影這件事還有其他的可能性,同樣的,現在不能跟你說,以後你就會知道的。」
雖然荒謬,但如果溪神說的話是真的,也許我的攝影集就快完成了。如果真的有溪神,那麼也許我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很鬼打牆,不是嗎?
又過了幾年,攝影集也寫完了。但,我對自己的溪流攝影的意義仍還有些疑惑。直到我看到介紹馬奎斯「 百年孤寂」的書評中說到:
「生命不只是一個人活過的歲月而已,而是他用什麼方法記住它,又如何將它訴說出來」。
我終於想通,原來我用一張張的照片來記住三十幾歲的自己與這條溪的樣子,最後再用這本攝影集將每一件事細細道出。也唯有這樣,我才能提醒現在這個自卑、焦慮的自己,以及年老之後那個痴呆的自己,瘋拍溪的日子裡,我不單單只是在溪邊按按快門,逃避人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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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日期:2011-06-04
光圈、快門:ƒ/16、10s
相機、鏡頭:Nikon D70s、Tokina 12-24
GPS:121°33'8.95"E,25°14'15.93"N
快五點半了,樹蔭下昏暗的光線抹平了瀑布與深潭之間的落差。陣陣晚風吹來,山要休息,溪也要休息了,再過一會兒,寧靜的夜就會降臨,夜空下將只有悉簌的溪流水聲伴著蟲鳴,靜靜等待屬於山林夜裏的美夢。
這張照片是站在深水中拍的,拍完這張照片,我脫掉長袖襯衫,走下去泡在冰涼的冷泉中。回到樹下後,我爬到石頭上盯著幽暗的瀑布許久,發呆式的放空凝視使我感受到溪谷裡真的蘊藏著一股神奇的魔力,能夠和內心深處達到一種頻率共振的和諧。追溪、拍溪這件事在溪谷的萬年歲月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幾毫秒,在我,卻是一生一世的事情。
瀑布的旁傍晚,溪谷裡涼涼的。我讓自己的身體在山風中晾著,遙遠天邊的一絲餘暉已經隱沒在浮雲與遠山之後,而晚風也真的把我身體給吹乾了。一個星期之後,當我人突然出現在阿玉溪左股支流的瀑布頂端時,才想到這張照片是這一季的最後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