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親密》：當我們不在一起

當你看到兩個女生手牽手走在路上時，你可能會下意識覺得她們是好閨蜜，整個畫面自然而然，但當你看到兩個男生手牽手走在路上時，你可能就會有「他們是一對」的想法。當然，你會說「同志」沒有任何問題，但沒有問題是誰說的算？是你的「善意」沒有問題？還是他們的「壓抑」太有問題？

《親密》講述里奧（伊登·丹布林 飾）和雷米（古斯塔夫·德瓦勒 飾），兩人從小就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並且受到雷米母親蘇菲（愛蜜麗·德奎恩 飾）認可。但是在升上國中之後，里奧因為同儕壓力，開始疏遠雷米的「親密」，而雷米也因為感受到里奧的改變，極力想要喚回他跟里奧之間的情誼。

本片故事其實很簡單，轉折處可以預料，結尾處也沒有特別驚喜；然而，本片最值得讚賞之處，就在於題材選得好，主題挖得深刻，情節也寫得自然，而兩位男孩演員的氣質與表演，更是為電影增色許多。

電影從地下空間開場，導演盧卡斯·東特，以里奧和雷米的一場遊戲，精巧地創造「裡外、明暗」的狀況，尤其是里奧大喊著「他們來了！」的時候，更率先突顯二人情誼之於外界眼光的對立，但在走出空間之後，外頭先是一片花田，而雙方的家人，亦對二人情誼毫無批判，樂見其成。

尤其雷米的母親，對里奧的存在充滿歡喜，她呵護著自己的孩子，也關愛著孩子最親密的玩伴。可是，當二人進入國中，進入社會眼光範圍之後，有些譏笑開始出現了。「娘娘腔」、「同性戀」、「很奇怪」、「根本是一對」.....這些話語開始圍繞在里奧跟雷米的生活周遭，並且化作里奧心中的不安與惶恐。

里奧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他無聲地拒絕雷米躺在自己的肚子上，無聲地否定雷米也想加入冰球隊的想法，無聲地躺到另一張床，無聲地對雷米築起一道高聳抗拒的牆。雷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他一如往常跟里奧互動，卻換來里奧的冷漠疏離，毫無徵兆。

一天，雷米衝上前跟里奧扭打，雷米卻被里奧一再告誡「別哭了」，同時被老師們拉開距離，說著「沒事了」。這些看似安撫的話，實際上是在否定雷米的悲傷，也就是說，面對好友的絕情，雷米連表達悲傷的權利，都被狠狠地剝奪了。這樣的世界會是雷米想要的嗎？雷米用行動做出回應，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包括觀眾，還有里奧。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被留下來的里奧，先是衝到雷米的家，接著痛哭，然後遊走在日常生活的軌跡上，開始反省著自己的一切。他為什麼不跟雷米睡了？為什麼不讓雷米靠在自己身上？為什麼不跟雷米一起上學？為什麼不跟雷米好好說清楚？里奧來到哥哥的房間，試圖依偎著哥哥，尋找曾經跟雷米擁有的親密回憶，「我好想他。」里奧背對著哥哥，終於說出自己的痛苦。

電影來到尾聲，里奧在好幾次迴避雷米母親的質問之後，終於在跌斷手之後，鼓起勇氣主動找到對方，並且告解：「都是我的錯。」但是，這真的完全是里奧的錯嗎？電影在里奧跟雷米母親的衝突、相擁之後，讓里奧走回了悵然卻光明的花田，但那是沒有雷米的花田，也是里奧還要繼續面對的世界。

本片的色調自然飽和，場景也幾乎發生在日光明媚之處，但劇情之沉重，卻讓這些色彩顯得十分諷刺與哀傷。

其中，里奧和雷米的親密互動，確實流露非常酷兒的氣息，像是吹奏同一支雙簧管、共枕依偎等，但這也同時反映，男子氣概對男性而言，究竟是多麼可怕的枷鎖，因為男性互動一旦脫離男子氣概，就很容易變得異常，引來我們直覺的注意與關切，讓所有情誼都蒙上一層濾鏡，不論當事人願不願意。

《親密》從兩位小男孩的情誼上，看見世俗的枷鎖與束縛，但若當友情走向終點，再也無法挽回的時候，我們又是否願意回到那個當下，重新做出不一樣的選擇呢？我想這是里奧一直在思考的，也是我們觀眾都應該要思考的。畢竟，我們改變不了世界，但我們可以從自己開始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