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歐陸爭鋒，美中慕尼黑僵持
2023/03/09閱讀時間約 18 分鐘
俄國在2022年2月24日入侵烏克蘭，屆滿一週年之際。
國際三大安全論壇之一的「慕尼黑安全會議」（Munich Security Conference，文中簡稱慕安會）於2月17日至2月19日登場，如外界所料，會議主要討論聚焦在這目前未見終局的俄烏戰爭。
會前，中國「外交第一把手」、中共中央外事工作委員會辦公室主任王毅利用這趟出訪歐洲，先後造訪法國、義大利、德國、匈牙利四國。除了闡明中方在俄烏戰爭的立場，還要解釋2月初極具爭議性的「美中間諜氣球事件」。並藉此行，試向歐洲四國釋出善意，重新打開雙邊深化交流的機會。
對中國來說，更廣泛的戰略目標為修復近2年來因新疆人權問題、俄烏戰爭等問題惡化的中歐關係。《南華早報》（South China Morning Post）引述北京大學國際研究學院教授王勇稱：
「這次訪歐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就是要向歐洲國家傳達中國在烏克蘭問題上的真正立場，意即中立並認為戰爭應儘早結束。」
這次出訪，也是王毅自2022年10月中共廿大從「升官」後的首次。做為目前中國最高層級外交官，首次出外訪問選擇歐洲，顯示出中國對中歐關係的重視、也向歐洲彰顯中國修復中歐關係的決心。
另外，選擇先訪歐再訪俄，也看出中國願藉由此行，先安撫且拉攏歐洲盟友後，再繼續力挺俄國。若選擇先訪俄再訪歐，恐怕會讓王毅在歐洲的訪問失去正當性，也會使接待王毅的歐洲國家官員相當尷尬。
王毅訪法、義、德、匈四國 試圖修復中歐關係
王毅「歐洲行」首站到法國巴黎。他先於2月15日與法國外長柯隆納（Catherine Colonna）舉行會面，後會晤法國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並在隔日與馬克宏的外交顧問伯納（Emmanuel Bonne）舉行「中法雙邊戰略對話」。
據中國外交部新聞稿，王毅在與柯隆納的會談中表示：「中方願全面重啟兩國各領域對話交流，把中法關係的引擎再次發動起來，儘早召開新一輪高級別人文交流機制會議，為兩國人員往來提供更多便利。」
他稱：「明年是中法建交60週年，雙方可共同策劃紀念活動，夯實兩國友好的民意和社會基礎。中方高度重視中法關係，願同法方深化戰略溝通，增進政治互信，通過中法合作為中歐關係帶來新動能，也為世界的和平、穩定和公平發揮建設性作用。」
王毅也暗批美國近兩年多以來，對中國發起的一系列科技制裁，以及近年國會通過的幾個具爭議性的法案（如：晶片法案、降低通膨法案）。他說：「中法兩國都富有獨立自主傳統，都支持多極化，反對集團對抗。在全球化遭遇逆流、個別國家大搞脫鉤斷鍊情況下，中法應繼續踐行多邊主義，捍衛自由貿易，加強國際科技合作。希望法方為中國企業提供公平非歧視的環境。」
法國外交部新聞稿則指出：柯隆納在會中呼籲中王毅應該要挺著俄國的壓力要求俄國遵守《聯合國憲章》（United Nations Charter）中的基本原則，並呼籲中國應該支持有關說服伊朗停止破壞區域和國際安全的升級活動。
會談中，兩人也就中法雙方能合作之處進行討論。新聞稿指出，兩人強調應對俄國侵烏對全球糧食安全造成的後果的重要性。兩人針對中、法在永續發展、環境保護和對抗氣候變遷都表達共同合作的意願。
據中國外交部新聞稿，王毅與馬克宏的會面時，王毅表示：「中方始終視法國為優先合作夥伴，願同法方進一步密切高層交往，開闢中法關係新前景，賦予中歐關係新動能，為推動國際合作和應對全球挑戰作出新貢獻。」
兩人也就烏克蘭問題進行深度討論，王毅向馬克宏強調：「中方堅持客觀公正立場，始終致力於勸和促談，並重視法國獨立自主的大國作用，願同包括法國在內的國際社會一道探索政治解決路徑，盡快實現停火止戰。」
馬克宏則表示：「法方重視對中關係，並認為法中加強戰略對話具有重要意義。」他還說：「法中應共同致力於維護穩定和平衡，堅持多邊主義，反對集團對抗，避免世界分裂。法方希望加强兩國在氣候變化、生物多樣性、海洋保護等領域的合作。」
根據《法國國際廣播電台》（Radio France International, RFI）引述法國愛麗榭宮（法國總統辦公室所在）新聞稿，馬克宏在會中向王毅表示：
希望中國能運用其影響力，施壓俄國上談判桌，並與之討論俄烏戰爭對世界上最脆弱國家（most vulnerable countries）帶來的後果。尤其是在糧食安全、財政能力領域。
聲明稿表示兩人對基於《國際法》下促進和平上有共同目標，但並未明確表示兩國如何推動。
王毅此行另一大重點則是討論有關馬克宏今（2023）年春季訪中行程。去年法、中領袖於印尼峇里島G20場邊會晤後，就傳出馬克宏有意在今春訪中。《南華早報》最新消息則指出，馬克宏預計將在4月訪中國，並就如何促使俄烏停戰為重點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交換意見。
除法國外，王毅還與德國總理蕭茲在慕安會場外舉行會談。中外交部的新聞稿說，王毅在會談中告訴蕭茲：「中國已成功克服疫情影響，經濟呈現強勁復甦。中方願『全面重啟』同德國及歐洲的各領域交往，擴大互利合作，增進相互瞭解。」他還說：「雙方可以積極籌備新一輪政府磋商，規劃兩國關係發展藍圖，使中德合作繼續走在世界前列。」
兩人就烏克蘭問題進行深度意見交換，王毅強調：「中國始終站在和平一邊，致力於勸和促談，主張盡快停火止戰。希望德方為推動局勢降溫發揮建設性作用」蕭茲則贊同儘快重啟各領域合作，並儘早啟動下一輪政府磋商。蕭茲說：「德方將堅定發展同中國的經貿關係，反對任何形式的脫鉤。強勁的德中關係和經貿互利合作有利於世界的穩定和繁榮。」
德國外長貝爾伯克（Annalena Baerbock）與王毅會談的發言也呼應蕭茲的看法。貝爾伯克向王毅表示：「重視對華關係，堅持一個中國政策，希望德中盡快重啟各領域交流合作，進一步密切經貿往來。」並且，貝爾伯克也表示德國願意與中國在新冠疫情、氣候變遷等議題上加強合作。
除了與上述兩國領袖和外長舉行會談外，王毅還訪問義大利、匈牙利，並與兩國領袖和外長舉行會談。
《南華早報》（South China Morning Post）：China looks to reboot Germany, Europe relations, amid Ukraine war fallout
《法國國際廣播電台》（Radio France International, RFI）：France and China have 'same objective' on peace in Ukraine
《南華早報》（South China Morning Post）：French President Emmanuel Macron to visit China in April on mission to help end Ukraine war
中國外交部新聞稿：法國總統會見王毅
中國外交部新聞稿：王毅會見法國外長科隆納
法國外交部新聞稿：王毅與法外長柯隆舉行會晤（China – Meeting between Mme Catherine Colonna and Mr Wang Yi , 15 February 2023）
中國外交部新聞稿：王毅會見德國外長貝爾伯克
中國外交部新聞稿：德國總理蕭茲會見王毅
布林肯、王毅慕尼黑安全論壇針鋒相對，各說各話互不相讓
慕尼黑安全會議於2023年2月17日正式登場，看點除了上述提到的俄烏戰爭外，另一看點美、中就2月初發生的「間諜氣球案」各自闡述立場。
王毅在演講中針對間諜氣球案一事痛批美國稱：「近期中美關係中的所謂無人飛艇事件，這其實是美國製造的一場政治鬧劇。」他解釋：
中方已經清晰、明確告訴美方，這是一艘民用無人飛艇，受超強西風帶影響，加之自身控制能力有限，偏離了預定軌道，進入美國上空。
另外，王毅批評美國的《晶片與科學法案》不但是單邊主義且自私自利的政策，更違反世界貿易組織的規則，嚴重破壞國際產業供應鏈的穩定。
他嚴厲批評稱：「中國古人有言，『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小人才會巧取豪奪。今天的美國卻撕下一切偽裝，連巧取都不屑做了，只剩下明火執仗地豪奪。這種作法不僅損害各國的正當合法權益，也將損害美國自身的信譽和利益。」
王毅強調美方出動戰機，利用導彈擊落飛艇的行為「匪夷所思」，近乎「歇斯底里」。並且強調這樣的行為不但是濫用武力，也違反慣例和有關國際公約。
他諷刺美國稱：「地球上空每天都飄著很多氣球，難道美國都要打下來嗎？」王毅呼籲美國：「不要因國內政治需要，在外交上做出這種荒唐的事情。他要求美國應該要拿出誠意，改正錯誤，正視並解決事件給中美關係造成的損害。」
在烏克蘭問題上，王毅強調中國一直以來維持「中立」立場，並擔憂俄烏衝突的「擴大化」、「長期化」。他強調中國所做的一切就是勸和促談，堅定站在對話、和平一方。
他還說：「這場衝突沒有贏家，並指希望歐洲國家能思考，怎樣努力才能促成停火，怎樣的架構架構才能使歐洲實現長治久安，發揮什麼樣的作用才能使歐洲實現戰略自主。」
王毅也在演講中暗示《全球安全倡議概念文件》和《關於政治解決烏克蘭危機的中國立場》兩項文件公布。（文件分別於2023年2月21日、2月24日公布）
另一方面，布林肯利用慕安會的機會，與王毅舉行短暫交談。布、王兩人會前曾於2月4日就間諜氣球通話並交換意見。據美國國務院新聞稿，布林肯告訴王毅中國間諜氣球破壞美國主權和國際法的行為是「不負責任的」，並警告這類活動絕不能再發生。布林肯也警告王毅，中國若協助俄國閃避入侵烏克蘭有關的制裁，或提供物資支援俄軍，將有嚴重後果。
布林肯也向王毅強調美國將參與競爭並捍衛美國的價值觀和利益，不過美國並不希望與中國發生衝突，也不尋求新的冷戰。
布林肯也強調美中兩國維持外交對話和開放溝通管道的重要性。相較於美方的新聞稿，中方對此會談的新聞稿非常簡短，中國外交部新聞稿說：「王毅表明了中方在所謂飛艇事件上的嚴正立場，要求美方改弦更張，正視並解決濫用武力給中美關係造成的傷害。」
兩人會面前，不少外媒預估這「會外會」有機會幫助美中關係，擺脫間諜氣球案的陰影，為美中關係降溫。不過，從王毅在慕安會的發言與布、王兩人會談內容，都不難看出美中關係並未因此緩和，甚至有更加緊張的氛圍。
這次會談，似乎僅有象徵性意義。美中雙方表現出仍願意透過外交對話，但未有實質成效。原訂2月初布林肯訪中行，目前仍無限期延後。不過，值得關注的是，拜登近日仍表示將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通話，
《華爾街日報》（The Wall Street Journal）也指出，這次對話是拜登政府為恢復美中雙方高層級對話的安排的一部分，這次會談主要目的是恢復與北京的正常溝通，而非處理雙邊關係的各項問題。
另外，訪問德國參與慕尼黑安全會議僅是布林肯（Antony Blinken）歐洲行的第一站。
他隨後還訪問土耳其、希臘兩個戰略位置重要，但近兩年因地中海問題關係緊張的兩個北約盟友。
中國外交部新聞稿：王毅就飞艇事件向美方表明立场
《華爾街日報》（The Wall Street Journal）報導 ：Blinken, China’s Top Diplomat Hold First Meeting Since Balloon Incident
美國國務院新聞稿：Secretary Blinken’s Meeting with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PRC) Director of the CCP Central Foreign Affairs Office Wang Yi
賀錦麗發表演說嚴厲批判俄國，警示中國考慮援俄致命武器
美國副總統賀錦麗（Kamala Harris）於2月18日，慕安會第二天就俄烏戰爭、中俄關係等議題發表演說。
此次會議，與多數國家不同，美國未由總統拜登（Joe Biden）親自發表演說。
這次因拜登已有規劃許久的訪問波蘭之旅，後來轉變為「密訪烏克蘭」行程，因此由副總統賀錦麗代表拜登在俄烏戰爭一週年，再次闡述美國立場。除了上述議題外，賀錦麗還需要處理因《降低通膨法案》（Inflaction Reduction Act，IRA），引發的美歐雙邊經貿關係齟齬。
《華盛頓郵報》（The Washington Post）稱賀錦麗訪歐行，或許是她在2021年11月為修復因《澳英美三方安全協議》（AUKUS）而惡化的美法關係出訪法國巴黎後，最重要的一次外國訪問（most important foreign trip）。
除在慕安會發表主題演講外，在訪問期間，賀錦麗還會晤德國蕭茲（Olaf Scholz）、英國首相蘇納克（Rishi Sunak）、瑞典首相克里斯特森（Ulf Kristersson ）、芬蘭總理馬林（Sanna Marin）。
賀錦麗在演說中嚴厲批判俄國。
她說：「就俄國在烏克蘭的行動而言，我們已檢查有關證據，我們也知道法律的標準，俄國毫無疑問地犯了反人類罪（Crimes against Humanity）。」她還說：「他們的行為是對我們共同價值觀與對人性的攻擊。俄軍對平民百姓進行了廣泛地系統性的攻擊。」此番發言，是拜登政府首次公開將俄國侵烏定調為「反人類罪」。
另外，她在演講中提到，烏克蘭首都基輔迄今依舊屹立不搖，而俄國已是一個被削弱的國家。她向台下聽眾強調：「若普丁認為他可以撐得比我們久，那他就大錯特錯，時間不是站在他的那一邊。」
賀錦麗對俄國與北韓、中國、伊朗三個獨裁國家的關係表示擔憂。她說：「我們看到北韓和伊朗等國，在戰爭中運送武器援助俄國。
我們也對北京自戰爭爆發以來，加深和莫斯科的關係感到憂心。」她表示：「展望未來，中國對俄國提供致命支持的任何舉措，只會助長侵略並導致殺戮持續，進一步破壞建立在規則基礎上的國際秩序。」」
此外，賀錦麗還表示：
跨大西洋聯盟比過去任何一刻都還堅強，拜登和美國也已展現出果斷的領導能力（devisive leadership），美國對烏克蘭的支持將一直持續下去，永不動搖。
《華盛頓郵報》（The Washington Post）：Harris to Munich, Biden to Poland as Ukraine anniversary looms
美國總統賀錦麗慕尼黑安全論壇演講稿：Remarks by Vice President Harris at the Munich Security Conference
《霧谷晶策》認為中國想要重新修補中歐關係，其實無非就是為了避免美歐跨大西洋關係。
已因為俄烏戰事、北約集體安全思維，過於強化反對中、俄兩國在大國角力中份量。美國、中國、歐洲、俄國等大國如此般的多極世界，才是中國理想的世界觀。
再者，美、中之間自2018年起的貿易戰、科技戰，都讓中國不得不尋求第三勢力的支持，希冀能長期與美國相抗衡。
《霧谷晶策》分析美中關係目前已經由「競爭」（competition）走向明顯的「對抗」（confrontation）態勢。
表面上美國說的是激烈的競爭，但實質上做的都是對抗的動作。再加上美、中兩國對彼此深深的不信任感（mistrust），就連空飄氣球失控流浪這種小事，也能無限上綱到動用兩枚40萬美元的響尾蛇飛彈擊落17美元的氣球。若這是「不對稱作戰」的實踐，那看來台灣應該多買氣球，空飄流浪到中國進行反統戰。
《霧谷晶策》解讀美國副總統賀錦麗在慕尼黑安全會議的談話，是除了拜登去年稱普丁為「惡棍」、「不適合當領袖」後等話之後，以國家副領導人之姿的評論俄國侵烏犯了反人類罪。
不過，因為俄國與美國同為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任何在聯合國體系內的行動，恐怕都難以撼動俄國的地位。
因此喜惡分明的美國，便開始把俄、中、朝鮮、伊朗等國，如同小布希政府時期一般，歸類為流氓國家之類的反美集團，從道德高度與美國國家利益角度，繼續撻伐該反美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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