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午夜,細雪飄泊、皚皚白雪散盡後,堆積成山。
一片雪花幾乎讓人感受不到任何重量,但當無數雪花積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成堆的雪意外的重,雖是會融化的無機物,卻比起多數會動的生命體更有分量。
無人存在的公園內,一盞路燈和一旁的長椅都已被積雪給淹沒了腳踝,路燈依舊閃爍著白亮的人造光,長椅依舊佇立在雪中,似是做著絕食無聲抗議的僧人般。
不過是無機物,並沒有這般人類會擁有的情感,或許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人類的情感實在太過複雜,很多就連人類自己都未曾知曉,並且在未來也不可能去完全知曉。
幾滴鮮血落在白雪上,迅速墨染開來,成為一片雪海中的一朵紅影。
片刻,便再度被不斷重複不停落下的雪所掩蓋,成為了雪的一部分。
一抹形單支影的瘦小背影無聲坐在長椅上,無處可去是她的代名詞,也是她的自我介紹。
聽眾只有身旁的無機物與這場不知何時會停止的大雪,她炙熱的吐息和正流淌溫熱鮮血的頭部,是無助還是無能為力呢?
單薄的破舊暗紅色外套,上頭分不清是鮮血的色彩還是本就擁有的鮮紅,只剩雪無聲的接納,並逐漸使其成為雪的一部分。
雪仍在落下,她也彷彿正墜落著,落往一個誰也不曾知曉的場所,任由逐漸帶領著她前行的睡意一同。
任何鳥類都不存在的深夜,寧靜到聽不見任何聲響,她確認著自己的呼吸聲,似是從天上垂降的一根蜘蛛絲般,試圖緊緊的抓住它。
而一切仍是徒勞,所有的生命體都很清楚的結局,即將平等的降臨在她的身上,世界並不存在任何的奇蹟。
從天空看來,那不過是如同一張純白畫布上,不小心灑到的一點紅色染料罷了,很快便會被人用畫筆塗白。
她或許存在過,而又有誰能夠為其證明呢?
當她變成無機物被生命體給發現的時候嗎?
生命體或許會感到驚嚇,但便很快就消失在記憶的海洋深處吧?
畢竟無機物不會替自己辯解,更不會有任何存在的意義,一切意義與價值都是生命體所賦予的。
那些對她來說就像是十分遙遠的未來,無關乎她所快要失去的現在。
她側倒在長椅上,任雪緩慢堆積,就像一旁路燈和身下長椅的腳踝被雪所淹沒一般,她也會被雪所擁抱吧?
不再奢求生命體的溫暖,便是她逐漸被無機物所同化的過程……
不知何時,她頭上的傷口不再流出汩汩鮮血、呼吸聲也逐漸地消失在落雪中,身上的紅也漸漸被轉化成了雪的白。
散落著細雪的夜,讓整座城市彷彿陷入了永眠般。
她也不再是她了,或許該稱其為它,對其才算是比較貼切的稱呼吧?
良久,破曉來臨,生命體重新接管了世界。
至少表象是如此,畢竟無機物不會做任何抗議,也不會有任何怨言與不滿。
日夜再度交替,一名生命體手中的「報紙」寫著今日的頭條。
「悲慟!在公園發現一名疑似受家暴的女孩,在雪海中逝世!」
那名生命體冷靜地看著報紙上的頭條,又瞥了其他版面上一些無關緊要的大小事後,便將手上的報紙塞進了公園的垃圾桶裡了。
那名生命體將雙手插進口袋,緩步離開了公園。
世界仍在運轉,被生命體所支配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