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妻是滿級宅鬥高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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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嫁妝所剩無幾,賣的匆忙,所以只換了二十兩銀子。
我帶着麝悅在郊區尋了個便宜的木屋住下,隱姓埋名地靠着給人縫補衣服勉強度日。
這片地方住的都是販夫走卒、升斗小民,精明又愛算計,但是也會在你需要幫助時,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
麝悅的性格跟這裏很合適,今天爲了毫釐爭執,明天照舊一起收衣服、曬菜乾。
後來我無意間,給一個婆婆寫了封信,得到了個幫人寫信的差事,再後來他們見我識字,便讓我教導他們的孩子讀書算賬。
不要飛黃騰達,只求一日三餐精打細算。
小半年下來,我跟麝悅竟然還攢了二兩銀子呢。
冬日裏靠着火爐聽孩子們搖頭晃腦的讀書聲,我會時常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年末時,一隊錦衣盔甲的士兵闖了進來,把大家都嚇壞了。
爲首的是個身着紫衣的年輕公子,他一身文士長袍,披着件白色狐裘,一雙鳳眸上挑,帶着睥睨天下的驕傲,美且冷。
他看了我一眼,便轉向了我旁邊的麝悅,躬身行禮,士兵們則跪下高呼公主殿下。
原來,麝悅是皇帝當年南逃時走失的公主。
這陣仗讓麝悅膽怯地看向我,她眼中只有驚沒有喜。
我拍了下她的肩膀:「去吧。」,這是好事,總歸不用跟着我受苦了。
麝悅被簇擁着走到馬車跟前,猛然想起什麼,又轉頭看我。
我對她揮了揮手,她是公主,那是她的命。
我是下堂婦,這是我的命。
麝悅眼中含淚,抿着嘴脣,上馬車走了,這一走恐怕就是永別了吧。
我看向醃製的菜乾不由自主地抱了起來,然後又頹然地放下,公主以後也不喫這個了吧。
「這就是你非要跟我退婚,落得下場?」背後一聲冷嗤,那紫衣公子不屑說道。
唉,陸元豐!我差點都忘了還有這麼個人了!
都多少年了,他的性子竟然一點都沒變,不張張嘴嘲諷挖苦別人,他就渾身難受。
「御史大人您要沒事兒,請吧。」我不耐煩地拿起掃帚,往他腳邊掃起來。
他攥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到他身邊:「是侍郎,我現在是吏部侍郎。」
「……那恭喜。」
「堂堂兵部尚書家的嫡長女,最後落得這般田地?爲了沈儒世拋棄我,後悔嗎?」
「退婚不是因爲沈儒世。」我誠實地糾正。
「是,就因爲我對花魁笑了一下。就因爲這。你就要跟我退親。蘇依依你可不可笑啊。」他咬牙切齒,鳳眸卻在笑,只是笑意浮在眼尾。
我垂眸不看他,七年前我就知道了,跟他說話,有時候等於對牛彈琴。
我眼中容不得沙子,一粒也不行。
他卻覺得是我矯情,無理取鬧。
見我不回答,他看向我掌心磨出的繭子,眉頭微微一皺,輕輕鬆了手。
小竈上的粥差點燒煳了,我連忙把瓦罐端下來,熬了麝悅的份兒,她卻再沒機會喝了。
我突然鼻子發酸,但是因爲有旁人在,眼淚都積在了眼底。
陸元豐看了看我,輕嘆一聲,袍子一撩,毫無顧忌地坐了下來。
見我看他,做作地咳嗽了一聲:「怎麼?老朋友久別重逢,你請我喫頓飯總不爲過。」
這個理由,好像確實還挺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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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盛了粥給他,撈了幾根菜乾,切成小段,想了想,又奢侈地淋了一點麻油。
擺放就緒後,他表情僵住:「你……就給我喫這些?」
「我只有這些。」我端起碗喝起來。
「早知道今日,當初就算打斷你的腿,我也會把你綁進花轎。總好過讓你被沈儒世欺負,在這受苦。」,他端起碗,憤恨不已。
「喫飯,別說話。」
「你就不生氣,不想報復嗎?我可以幫你。」陸元豐循循善誘道。
我只看了他一眼,他便不再說了。
陸元豐雖然嫌棄,但還是喝完了粥,喫光了菜乾,臨走之前他問我,要不要跟他回去。
說完,他又連忙補充,說送我回我家去,他家裏姬妾成羣可沒有我地方,讓我別多想。
我搖頭。
這答案他預料之中,我寧可隱居在此也不回家,他便知道我不會跟他回去。
陸元豐走了,麝悅也走了。
鄰居們也都是周邊鄉鎮過來討生活的,一到年關,就紛紛趕回家團圓去了。
本來熱熱鬧鬧的地方突然就剩我一個,連說句話都有回聲。
大年三十,我發起了高燒,迷迷瞪瞪地睡在炕上,聽有人敲門。
拿起菜刀,披衣出門,卻見門外站着個書生,相貌清秀,帶着點文人的呆板矜持。
他是來投奔隔壁張大娘的,不過張大娘兩月前已經過世了。
直到把他底細問清楚了,我才暈了過去,手中菜刀不松。
他生火熬藥,折騰到天亮,我才退燒醒過來。
問了姓名,知道他叫林止。
我暫時收留了他,他感激地包攬了所有的活兒,砍柴、挑水、燒火做飯,甚至還勤快地要洗衣服,被我堅定地拒絕了。
呆板歸呆板倒是沒有一點酸腐氣,幹起活來乾淨利落,一點也沒有邀功的意思。
不過……他讀書的悟性倒是不咋地,這麼一門心思考科舉,恐怕……沒什麼出路。
他說這是最後一次,再不中,他就回鄉教書去了。
我提議他也可以做郎中,他想了想,說也行。
上元節這天,我們做了花燈,拿到集市上去賣。
顏料的錢是我出的,燈是他畫的,看了以後,我跟他說,郎中做不成,做個燈匠吧?
上元節,互通心意的少男少女不少,加上我倆賣力地吆喝,燈也賣得很快。
等我送走一位顧客,轉身就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看過去,就迎上了沈儒世的眼睛,那眼睛裏有……驚喜?
「你在這?」
我給他一個禮貌的笑容:「沈將軍,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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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儒世手緊緊握着我,像是我是一條魚,他一不注意就能滑走一樣:「依依,你受苦了,我帶你回家。」
說完他拉着我就走,像是根本不覺得我會拒絕他。
「沈將軍?您是不是貴人多忘事,我們已經和離了。」,我站定沒動,平靜地提醒他。
他卻忽略了我的話,將我抱在懷裏:「你走後我便差人尋你,可找遍了客棧、旅店甚至寺廟、庵堂都沒有音訊,我還以爲你回東都去了,沒想到你會離我如此之近。」
他滿眼悲傷,想要從我眼中找到共鳴,我卻覺得麻煩。
「沈少夫人,身體可好?」我掙脫出來問道。
他表情呆愣了一下,似乎沒有在第一時間,明白我說的是誰。
「柳柔嗎?她……很好。」沈儒世說,看起來不願意多談。
「那沈家小公子呢,也該滿一歲了吧?是不是都會跑會叫人了?」我像個老朋友一樣,興奮地問。
他沉默了,半天才擠出一句:「孩子小產了。」
其實柳柔上午小產,下午我就收到了消息,這些消息可是廢了我七成嫁妝的錢呢。
柳柔貪杯,被沈夫人責怪了幾句,氣不過,覺得受到了壓迫,於是跑去外面喝得酩酊大醉,她的孩子就這麼沒了。
這個孩子純屬柳柔自己的錯,不是我的算計。
柳柔是妙手神醫,卻挽不回自己的孩子,她當時難過極了。
我提起孩子,沈儒世的表情變得痛苦,這也難怪,他可是很珍惜那個孩子的。
如果我的孩子活着,現在也一歲多了,也差不多會跑會叫人了,傷怎麼能只有我一個人疼呢?
「你走了以後……家裏被攪得一團糟。」,沈儒世繼續說,那雙好看的桃花眼,滿是疲憊。
沈夫人做了七年甩手掌櫃,剛開始可不就會一團糟嗎?慢慢也就習慣了。
他竭力訴說着他這一年的遭遇,其實只要他抬頭看一下我,就能看到我滿臉都是幸災樂禍。
是什麼讓他有了錯覺,認爲我會同情可憐他呢?
「依依,是我對不起你,你跟我回去吧。爹孃也一直催促我把你找回去。」沈儒世再次握上我的手,誠懇地說。
回去?回去住到西園,做免費的管家跟保姆?
「恐怕不行了,沈將軍。」我對他笑,客氣又討好,「我已經嫁人了。」
他將我當做唯利是圖的小人,那我便順了他的意吧。
「嫁人?你怎麼能?」沈儒世的話頓住了,我知道在他的想象當中,我應該生活拮据,還在爲他守身如玉。
只不過他沒有把話說完,好歹還算有點廉恥。
林止晃晃悠悠地走過來了,他在不遠處站定,這傢伙剛纔看見沈儒世拉我,自己害怕地跑了,現在又回來幹什麼?
「是他?」沈儒世看向林止,表情一瞬間陰鷙。
「嗯。」我掙開沈儒世的手,揪住林止的袖子,止住他又要跑的動作。
林止半死不活地看了看我,認命一樣,對着沈儒世抱拳行禮。
「你剛纔跑哪去了?燈錢都收齊了?」我擔心我出的本錢,語氣不由自主帶着幾分質問。
「收齊了。」林止說,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
「拿出來。」
林止仰天嘆氣,把錢袋子給了我。
我掂了掂錢袋子,將錢倒在籮筐上,專心致志地一文一文地數了起來。
報復一個人最好的辦法,不是讓他恨你,而是讓他發現他愛你,而你的世界他再也擠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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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沈儒世叫我,但我眼裏只有錢,根本懶得理他。
曾經七年,我眼裏只有他,現在他大概很不習慣,被我這樣丟在一邊不理不睬吧?
不過……總會習慣的。
沈儒世還要說話,林止上前一步擋住他。
林止站在我背後,湊到我耳邊親暱地央求:「娘子,這月就給我留兩文酒錢吧。」
他的呼吸在我耳邊劃過,竟然讓我心裏顫起一陣,輕微的漣漪。
「依依。」,沈儒世忍無可忍地走到我跟前,把我拽了起來,我手中的銅錢掉落,滾到人羣當中。
「我的錢啊。」我大叫,不誇張,我是真的在心疼。
柳柔氣沖沖地跑過來了:「沈儒世,你在幹什麼?」
我清楚地聽見林止說了一句「總算來了。」
沈儒世看見柳柔,才鬆開了我,但是語氣堅定地對柳柔說:「柔兒,你看依依現在這模樣,是我對不起她,我必須補償她。」
我現在的模樣?我這粗布衣裳、素面朝天的,礙着沈將軍的眼了吧?
「對不起她?我跟你說了我們相愛,纔不欠她。你有什麼對不起她?我看你根本就是對他餘情未了吧。」柳柔氣得大叫,哪還有一年前那副高高在上,志得意滿的模樣呢?
「柔兒……我們傷害了依依,無論怎麼狡辯,事實就是事實。」
原來,他也知道的嘛。
「我只是想把她帶回去彌補她,你怎麼變得這般不近人情了?」沈儒世喋喋不休。
不近人情?呵,多熟悉的詞彙啊?
這不是他爲了向柳柔表忠心時,用來攻擊我的詞嗎?
這是風水輪流轉了?
「我不近人情?你跟我被困雪山時,說只愛我的時候,怎麼不說我不近人情?我替你擋刀子的時候你怎麼不說我不近人情?我不近人情?那我們現在就一刀兩斷。」柳柔說完轉身跑了。
沈儒世吩咐下人去追,等他轉身才發現,我跟林止早就跑沒影了。
這倆人的拉扯,比臺上一天演八回的戲都乏味。
賣燈的錢,我跟林止七三分賬,他說他幫我演戲,應該多分一成,我覺得有理,多分了他兩成。
林止拿着銅錢笑:「蘇姑娘,樂善好施,收買人心有一手。」
我打了個哈欠沒理他,我覺得有點心疼我那七成的嫁妝錢了,甚至都不用我多加干涉,沈儒世跟柳柔就要走到末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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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以後,我便讓沈家僕從,再不用跟我彙報沈家的事情了。
過了上元節,鄰居們都回來了,大家一起把張大娘的破屋收拾出來給林止住,從此他也成了我們這些升斗小民中的一員。
不久,木屋邊的枯樹,竟然被林止照顧得開花了。
以前林止說這些是桃樹,我還不信,單方面跟他擡槓了半個月。
沒想到真是桃花,比別的桃花開得晚些,現下都五月了。
就在桃花開的這天,我小弟來了,我們分別時他才九歲,看着眼前挺拔俊朗的少年,我竟然要認不出他了。
他勸了我幾天,無功而返。臨走時說爹原諒我了,讓我想通了就回去。
可是我當時跟父親說過,我自己的選擇,哪怕是死路,我也受着,一言既出,便駟馬難追。
而且他憑什麼原諒我?
他惹下的風流債,逼死了我娘,我爲了保護小弟,雙手染血,現在他年紀大了,說一句原諒,就想兒女雙全,膝下承歡?
可我的手再也洗不乾淨了,我絕對不會回去。
小弟離開的第二日,沈儒世來了,小弟總是氣不過,去沈家尋了晦氣。
沈儒世臉上帶傷,卻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他說沒想到我竟然是兵部尚書家的嫡女。
他當然想不到,我與父親斷絕關係後,害怕沈家不接受,於是花錢僱了一對老夫婦,讓他們假扮我的父母。
所以沈儒世一直以爲我是個小商販家的閨女。
我向他道歉,爲我的欺騙與我小弟的胡鬧。
沈儒世卻苦笑,他一直以爲我是溫吞柔和逆來順受的人,不敢想,我竟然設計這麼一出驚天動地的騙局。
他說原來他從沒有了解過我,從來不知道我愛他。
我聽着自己年少的一腔孤勇,心裏卻沒有半點起伏。
想要的東西,我會盡全力去爭取,如果所得非我所願,就算付出再多,我也會及時止損,沒有半分留戀。
沈儒世突然轉過身來,對我說:「依依,跟我回去吧。柳柔已經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你跟我回去,我們還和以前一樣。」
和以前一樣?怎麼一樣?我的孩子沒的時候,孩子的父親覺得慶幸。
我視作親人的人,聯合起來一夜未眠,只爲算計着怎麼趕我走。
這些事橫亙在眼前,他居然還能說得出,跟以前一樣?
我覺得他可笑,竟然脫口而出:「怎麼可能啊?」
這句話就像一盆冷水,讓沈儒世沉默了。
「我說是桃花,你還不信。」林止走了進來,手中還拿着一束桃枝。
我們一開始打賭,如果是桃花,我便用桃花瓣做桃花酥給他喫。
林止看見沈儒世一愣,然後向他拱手敷衍行禮,說自己等會兒再過來。
我捏着桃枝,把花瓣收集起來。
「依依。和離書我沒有送去戶部備案,不作數,你不跟我回去,我便去告他拐帶人妻!」沈儒世突然冷冰冰地開口威脅道。
「那你去。」我面無表情地回答,「如果你這麼不講信用,我也只能去請公主殿下過來給我做人證了。」
當日沈儒世寫和離書時,麝悅全程在場。
我這個平頭百姓想找公主自然困難,可是如果牽連上官宦之妻,就是官家的事情,到時候自然有官府出面替我找人。
沈儒世表情一滯,冷笑出聲:「好!我等!等她三月後和親遼國!到時候看看你還能不能把她找來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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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親遼國?」我震驚。
見我苦惱,沈儒世臉上表情略顯得意:「天朝戰敗,皇帝命麝悅公主去遼國和親,不日就要動身了。」
「天朝戰敗,需要用一女子換取和平,身爲武將,沈將軍竟然一點都不覺得羞愧?」
「羞愧什麼!太子橫刀奪愛害死我娘,都不覺羞愧!我爲什麼羞愧!爲什麼還要保他的江山!」
原來,柳柔跟沈儒世鬧掰那天就離家出走了,誤打誤撞進了青樓,憑藉一舞成了青樓花魁,也勾走了臺下,太子的魂。
太子威逼利誘,終於與柳柔互生情愫,柳柔放不下沈儒世回到沈家,太子抓了沈家二老做威脅,失手誤殺沈夫人。
柳柔要投湖自盡,卻與太子一同流落荒島,兩人在島上私通苟合,珠胎暗結。
短短幾個月,發生了這麼多事,沈儒世變成這樣,原是因爲被柳柔拋棄,愛而不得,生母又被牽連致死……也難怪他如今滿身戾氣。
「柳柔那種水性楊花的禍水,我再不會理會。只求你跟我回去……我……我還想給你畫眉。」
禍水?只是柳柔單方面躁動,她能成得了禍水?
沈儒世說完,見我不答便走了,他篤定三月後,勢在必得,林止這個窮酸書生奈何不了他。
可是我從小爹不疼娘不愛,什麼都靠自己,我什麼時候需要依靠別人了呢?
沒想到麝悅竟然會被選中去和親,這件事更棘手一些。
林止又來了,見我坐着發呆,便拉了個馬紮坐在我跟前,問我發生了何事。
林止是書生,平日裏經常跟一羣文人攪和在一起,談古論今,我便試着詢問起柳柔與太子的事情。
他沉吟了一下,才吐槽我,三歲孩童都知曉的事情,你卻這樣孤落寡聞。
嘖。有事說事。
他看我面色不悅,也不插科打諢了,講了起來。
太子得了個身世不凡的奇女子,想要迎作太子妃。
這奇女子不用說,就是柳柔。
只是這女子身份卑微,大臣反對。
國師夜觀天象,言乃此是女天命之女,是母儀天下的命格。
「不僅如此。」陸元豐悠悠說着,踱着步子走了進來。
林止起身拱手行禮,還把唯一的馬紮子讓給了他坐。
林止對陸元豐的態度倒是比對沈儒世的好很多。
大概他也知道,陸元豐的官比較大?
陸元豐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止,毫不客氣地坐下,把自己那一襲錦衣落在了地上。
我跟林止都看着他,無聲地催促他快點說。
陸元豐咳嗽了一下繼續說:「這位奇女子,還提出,對遼國稱臣,讓公主遠嫁和親的法子,來維持兩族和平。還特意指名,要麝悅公主去。」
麝悅曾經罵過柳柔,沒想到,她也是睚眥必報。
「豈有此理。」林止拍案,「泱泱大國,並非沒有實力與遼國一戰!只一次敗仗就要向遼稱臣?還用女子去換和平!簡直是奇恥大辱。」
我有些驚訝地看着他,林止平日裏很木訥,就連跟我擡槓爭執時,都是軟軟的樣子,我從沒見過他這麼生氣。
「可現下皇帝病重,太子監國,而太子對柳柔的話深信不疑!」
「那就聯合貢生一起上書,我不信太子會一意孤行。」林止鬥志高昂。
太子監國,恐怕最忌諱被人挑戰權威,他們這些書生,去一個沒一個,去兩個沒一雙。
「你給我坐下。」,我站起來,把自己的凳子踢過去給他,低聲呵斥。
林止頓了頓,總算收了氣性坐下。
「你是來幹什麼的?」我看向正看我們發愣的陸元豐。
「我……你與麝悅公主是好姐妹,她要被送去和親,我來告訴你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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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元豐說知道麝悅跟我是好姐妹,特意來告訴我一聲。
純屬扯淡!
陸元豐的小妹,可是現任太子妃!他根本就是無利不起早,害怕柳柔奪了他妹妹的位置!
「元淳已經身懷六甲,太子卻爲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給她下藥害她差點小產。太子還要遣散後宮,要跟女人一生一世一雙人呢。」被我看穿,陸元豐惱羞成怒,他索性直接說了。
又是這樣,柳柔口口聲聲,不與他人共侍一夫,卻每每總是要找已經有妻室的男子。
我幾乎不用想便能猜到,柳柔用的肯定又是,那一套「婚姻裏不被愛的纔是第三者」的歪理邪說。
陸家三朝元老,勢力不容小覷,皇帝就是瞧上陸家勢力纔會讓太子與陸家接親,保證太子坐穩皇位天下太平。
太子鬧着要娶一個來歷不明、玄乎非常的女子爲妃,只怕勢力不固,羣雄並起,天下大亂。
「這到底是個什麼禍國殃民的妖女?」林止連連驚歎。
「不論是什麼妖女,該操心的都是這些拿國家俸祿的人。我們這些升斗小民什麼都做不到。您說對吧?陸大人?」我打斷林止,對着陸元豐說。
陸元豐看了看我,張口結舌,最後只能無奈地走了。
林止巴巴地看着我:「你真不管?」
我當然不會看着麝悅被送去和親,但陸元豐這人城府太深,跟他合作相當是與虎謀皮。
我想了想,問林止,會不會寫話本子?
「你想幹什麼?」林止疑惑地看着我。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
「你想在話本子裏揭穿柳柔是禍國殃民的妖女?」
「不。」,太子當政,如果出現對柳柔不好的事,估計話本子根本流傳不開就被禁了。
「話本子裏,要把她寫成,無所不能的天命之女註定是做皇后的人,得到天命之女的人能得到天下。」我認真地說。
林止愣了愣,然後打了個寒戰。
逐鹿天下的「鹿」具象化成了人,那這個人,也就只有拼命逃竄的份兒了。
半月後,柳柔是天命之女的流言,傳遍京城,太子大喜,有意推波助瀾。
柳柔撫摸着自己凸起的小腹,滿是欣慰,丟掉沈儒世又怎麼樣?她現在得到了更加尊貴的男人。
可是,她來不及高興幾天,得天命女的天下的傳聞,便沸沸揚揚地傳入了年過半百的遼王耳中。
於是遼王拒了公主,指名道姓要這天命女去和親。
太子不從,可,他已經向遼國俯首稱臣,他是遼國之臣,臣子哪敢反抗?
太子是聰明人,想到了李代桃僵之計,麝悅公主畫像遼王已經見過,自然不行。
於是一直跟隨在柳柔身邊的沈梅,成了最佳替身。
沈梅亦愛太子,可是爲了成全好姐姐跟所愛之人,她甘願犧牲。
只不過,有人先一步將柳柔畫像送了去,沈梅被當場斬殺,死得毫無意義。
沈梅身死,沈老爺急火攻心也去了,沈儒世劫走了柳柔想報復她,卻在路上被人截和。
沈儒世走前,來跟我道別,我跟他說他找錯人報仇,可他不聽。
最後沈儒世被斬斷手臂,成了殘廢,柳柔則被送至幽州,被年過半百的遼王封爲「命嬪」。
太子要搶回摯愛,不顧剛剛戰敗的實情,帶兵出征,結果被遼軍俘虜成了階下囚。
遼國要求花重金贖回太子,滿朝文武甚至平頭百姓,紛紛出來上書阻止。
同年,皇帝駕崩,太子妃誕下的男嬰即位,陸元豐娶麝悅公主,被封攝政王穩固朝堂。
遼王鄙夷戰敗者,自然不會信奉戰敗者的天命之說,劫走柳柔不過是爲了羞辱戰敗者,根本不會把柳柔當回事兒。
柳柔口口聲聲不與別人共侍一夫,終歸還是做了別人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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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止坐在火爐跟前,念着這些信上消息。
太子一走,關於柳柔的傳聞滿天飛,柳柔也因爲提出和親稱臣的建議備受唾棄。
有傳聞說,她跟太子在一起的時候,又與幾個王爺牽扯不清,差點鬧得朝廷內鬥。
這些王爺好幾個都已經娶妻生子,柳柔跟他們似乎都有一段纏綿悱惻的「自由戀愛」。
我卷着被子打哈欠問林止,若柳柔真心不想與人共侍一夫,又爲什麼總要找已婚的男子「自由戀愛」呢?
林止想了想,或許她不是找已婚的男人,而是在找有權勢的男人?
要把人想得這麼功利嗎?說不定,柳柔真的只是想要尋找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人呢?
林止把信投進火爐,「要打賭嗎?」
「賭!」
又過一月,遼國命嬪在侍寢之時難產而死,死前如瘋了一般大喊:「系統救命!我不要死!我要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做天下最得榮寵的女人!」
天命女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得天命女得天下的傳聞不攻自破。
我跟柳柔永遠也成不了朋友,她都死了,還要害我輸掉十文錢!
麝悅來看我了,她有孕了,脾氣依舊火爆,驕傲自大的陸元豐都能被她呼來喝去地使喚。
這恐怕真是一物降一物吧。
麝悅說謝我,我問她,我一個小老百姓,她謝我啥?
麝悅也不知道,於是看向陸元豐。
陸元豐嘴角抽動擠出一個冷笑給我,「謝就是了。」
麝悅對林止很是戒備,攆着追問不休,生怕林止跟沈儒世是一路貨。
「得天命女得天下的傳聞,是你放出去的吧?哼。惹得遼王覬覦,才保下的悅兒,她不該謝謝你嗎?」
「柳姑娘是天命之女,可是國師說的,得天命女得天下,恐怕是大家以訛傳訛了,我一個平民百姓,哪有這麼大本事。」
「呵。當年那個得我一笑的花魁,蘇姑娘可還記得?她不過中人之資,卻莫名其妙被傳得傾國傾城,因爲名聲太響被富商買走送給了宦官,最後被毆打致死。」陸元豐的表情,有嘲諷,還有戒備。
我一愣,原來陸元豐當年對花魁笑就是爲了試探我,我就說他這人城府深吧?
「如果不是當時,我申請調職,恐怕也成了蘇姑娘手底下的一條亡魂了吧?哼。蘇姑娘依舊殺人不見血,好手段。」
「陸大人說什麼?我聽不懂。」我雙手攏在袖中,打了個哈欠。
其實我沒有想殺他,那無辜花魁慘死後,我就意識到自己太過了,所以我脫離了家,想要換個不一樣的人生,卻沒想到壞事做得太多,活該遭此報應。
陸元豐堅定地認爲我會殺他,憤懣地握緊拳頭:「哼。有件事告訴你吧?林止是我的人,我安排在這監視你的。我許諾他可以換到一條光明的仕途之路,你想不到吧?你那麼護着他,愛上他了嗎?你難過嗎?」
陸元豐笑着,別人看來,我們相談甚歡,但是他的語氣卻像是要強行撕開別人傷疤一樣殘忍。
「你怎麼還是這麼小家子氣呢?」我懶散地看了他一眼。
林止拿了外套過來給我裹上:「這麼站着你不冷啊?飯做好了,現在喫嗎?」
陸元豐看了我們一眼,哼了一聲跑去找麝悅求安慰去了。
我看着自己的手,我曾用這雙手,了結了兩個姨母,三個同父異母地弟、妹,他們不想讓我跟小弟活,所以他們就只能去死了。
墜樓、溺水、花柳病、瘋狗病……
這些人至死也不會想到,害死他們的是一向逆來順受的我。
爭寵什麼的太麻煩了,而且變數太多,障礙直接剷除就好了,何必過多撕扯、鉤心鬥角,費心費力又讓自己儀態盡失呢?
「但我本來沒想讓沈儒世,家破人亡的,你信嗎?」我問林止,也像是在問自己,如果柳柔沒有去傷害麝悅,她跟沈儒世的事情,我其實沒那麼在意了。
「信。」林止站在我身邊,他沒有靠近,卻默默替我擋去了堂口的風,「你只是一隻被逼急的兔子罷了。」
我帶着林止回了沈家。
既然和離書還沒有備案,這件事總要跟沈儒世有個了結纔行。
管家畢恭畢敬將我迎進府裏,彷彿我從未離開過。
四個漂亮活潑的小姑娘,高高興興地跑到我身邊,圍着我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她們是我從青樓門口、從她們親生父母手中救下來養大的,沈儒世不知道,還把她們給了柳柔當貼身丫鬟。
我問她們少、老爺可好?
她們說,活着呢。
她們說我太善良了,還把沈儒世這個殘廢接回家,就應該讓這個背信棄義的狗男人,流落街頭。
唉,怪我平時太寵着她們了,這說話做事都無法無天的。
當初把她們留在沈家,也是暗中叮囑好幾次,她們纔沒對柳柔動手。
柳柔入府的時候,這幾個小丫鬟給我出了不少主意,讓我收拾柳柔呢。
言語羞辱、栽贓陷害、改頭換面爭寵、下藥讓柳柔小產……
她們說我應該狠扇柳柔耳光,讓她顏面盡失,跪下求饒。
這些事情,我娘都做過,可是我爹依舊喜歡他的小妾,小妾傷好了依舊嬌豔如花。
而我娘則從一個知書達理的端莊美人,變成了個善妒暴虐的瘋子。
我不會走她的路。
討厭的老鼠,直接把頭砍掉,就安靜了,幹什麼浪費時間跟它們糾纏呢?
而且看沈儒世與柳柔,自己否定曾經信誓旦旦的真愛,像鬥雞一樣,彼此撕扯鮮血淋漓,不也挺有趣的嗎?
還不用髒了自己的手。
20
我回了曾經住過的院子,這裏很乾淨,沒有半點荒廢的模樣。
你看,就算沈老爺夫婦不在,沈儒世變成了殘廢,沈家的一切卻仍舊井井有條。
沈儒世坐在桃花樹下,他正試圖喝到杯子裏的水。
他滿身死氣,是這院子裏,最最頹敗的一個。
明明不久前,他還是那個鮮衣怒馬,俊逸儒雅的少年。
物是人非,不斷變化的永遠是人。
「陸元豐是不是太殘忍了點。」林止唏噓道。
如果不是他語氣裏,壓抑不住的幸災樂禍,我都把他的善良當真了。
沈儒世聽見我們的動靜,轉過頭來。
上一次與他分別還不足半年,他瘦骨嶙峋的模樣,像是一下老了二十幾歲,一雙眼睛像兩個枯井。
看到我,他的眼神多了點光芒,驚喜、憤怒、憎恨、窘迫,交織在一起,精彩得不得了。
我們站在桃花樹下,誰也沒有說話。
曾經的我們,有說不完的話。
那時候大概誰也想不到,會像今天這樣。
他奉命奔赴戰場的那天,爲我擦乾眼淚,對我說,等桃花開時,他就回來。
他既然沒有回來,那爲什麼不連同這副軀殼,也一起埋在雪山底下呢?
不然,我的孩子會平安出生,沈儒世會永遠活在我記憶裏,保持那鄰家溫暖少年的模樣。
一陣風吹過,我彷彿看到了,桃花飛了滿園。
沈儒世好像又變成了那個,執意要爲我畫眉的少年郎。
這院子裏有我們七年相伴的回憶,似乎風也帶着熟悉的味道。
恍如隔世,只餘諷刺。
背後傳來林止的咳嗽聲。
我轉頭看他。
林止望了下天,隱去上揚的脣角,然後看着我說。
「風有點涼。」
涼?我看着當空的驕陽,天氣雖然沒有到熱的程度,但也不能算是涼吧?
「蘇依依!你還是我的妻子,把個男人帶回家,你知不知道廉恥!」沈儒世憤怒地喊道。
廉恥?
我只是在正常的距離下,聽林止說了句話,怎麼就不知廉恥了呢?
我想起了柳柔入府那天,沈家的人讓我向柳柔道謝的事情。
或許我該以其人之道還之?
說林止曾在我生病時照顧我,他是我的恩人。
讓沈儒世跟林止道謝,用言語狠狠羞辱他。
可這有什麼意義呢?
因爲沈儒世,再去回憶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不值得。
林止過分地嗤笑出聲:「沈老爺,將連個名分都沒有的女人帶入府中時,必定很有廉恥!」
沈儒世惱羞成怒,瞪眼看着林止,沈儒世的桃花眼很好看的,只是現在瘦脫了相,有點嚇人。
林止退到我身後,手按在我肩膀上,擺出一副被嚇到的樣子。
我頭疼,我無語,他今天着實有點不正常。
沈儒世咬着後槽牙,胸口劇烈起伏,像是隨時要撲過來。
「如果你是帶着你的姘頭,來耀武揚威的話,可以滾了。來人!把他們趕出去!」,沈儒世喊。
但是跟在我身後的丫鬟、僕從,卻沒有半個人動。
沈儒世憎恨又絕望,回來的這些天,他已經發現了,這沈家真正姓什麼。
「夫人好手段!你我同牀共枕七年,我竟然從沒有了解過你。」沈儒世冷笑。
我使了什麼手段呢?我不過是真心實意、盡心盡力地去對待、幫助每一個人罷了。
只是別人都會記得我的好,沈儒世一家倒是個例外。
沈儒世對我笑,像條受傷的蛇,躲在暗處,眼睛滿是怨毒。
這可不太好,當性命握在別人的手上時,應該丟掉氣節與尊嚴,示弱保命纔對。
他這表現,可能會死得很慘。
「都七年了,你還不瞭解自己的妻子,有沒有可能是,這裏,不太好使?」林止伸手點了下自己的腦袋。
沈儒世惱羞成怒。
「滾!滾!滾!」沈儒世將面前的茶碗掃落在地,茶碗摔得粉碎,他紅了一雙眼,向我衝過來。
林止下意識地擋在了我前面。
只是沈儒世離開了輪椅,人就趴在地上站不起來了,狼狽又可憐。
我讓人接沈儒世回來的時候,馬車滾下來山崖,把他的腿給摔斷了。
陸元豐做事,總是這麼拖泥帶水、留着後患。
我輕輕推開林止,上前扶住沈儒世的胳膊,幫着僕從將他放回輪椅裏。
就像放一件無用的擺設。
沈儒世口中突然噴出鮮血,他竟然趁亂含了一塊碎瓷片,想要自殺?
就是可惜,他連自殺也做不到。
管家跟我說,沈儒世現在這樣,和離書官府不一定會批的,和離不成……不如……
我嘆了口氣,讓他快去請城裏最好的大夫過來。
不管用什麼藥,也要保住沈儒世的性命。
管家只能領命跑去請大夫了。
我帶着林止住進了沈家。
當晚有個小丫鬟不注意,把蠟燭弄倒了,滿是桃花的院子整個燒沒了。
沈儒世在偏院休養,倖免於難。
桃花沒了其實挺好,沒有意義的存在,就該化爲灰燼。
21
林止白天會回去教孩子們讀書,我則去照顧沈儒世。
我會給他念書,念林止寫的天命之女的話本子。
陸元豐掌權後,在天朝鼓吹天命女的人會被斬首。
林止保留的這本,是他寫給我當笑話解悶兒的。
保留本的結局,天命之女如願當了,天底下最尊貴的皇后,皇帝爲她遣散後宮。
他們統一天下,被所有百姓愛戴。
他們生了一堆男寶,個個都有驚世的才能。
最後他們還獲得永恆的壽命,享受榮華富貴、恩恩愛愛、壽與天齊。
這故事沒有販夫走卒的卑微、沒有升斗小民的辛酸。
沒有因爲柳柔的勾搭,而下場悲慘的棄婦們。
更沒有在柳柔與太子的感情糾葛中,失去性命的老母親、跟妹妹。
每個人都那麼幸福、圓滿。
沈儒世很不喜歡這個故事,他歇斯底里讓我閉嘴。
「你爲什麼不反對?如果你當時反對柳柔進府,我們怎麼還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沈儒世悔恨地質問我。
「反抗?你們一家爲了逼我下堂,都商量了一宿,我反抗恐怕會被你們羣起而攻吧?必定,我只是一個小商販的女兒,翻不了沈家的天。」
我漫不經心地回答。
他身子一頓,看我的眼神滿是恐懼。
他現在還會因爲我知道這件事兒,害怕嗎?
我還以爲他早就把我瞭解透徹了呢。
「你要報復,爲什麼不直接來找我?我妹妹她是無辜的……」
「沈梅的事情怎麼能怪我呢?替嫁不是她自願的嗎?」
「陸元豐說,柳柔的畫像,是你送給遼王的!我妹妹、我妹妹的人頭、也、也是你送回來的吧?爹就是因爲這纔去世的!」
陸元豐!沈梅人頭的事情也賴在我身上了?
沈儒世聲淚俱下:「只要你想,根本不用親自動手,就能除掉我。爲什麼要牽連家裏的人!爹孃對你那麼好……他們把你當成親女兒一樣。」
親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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