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公第36次吵架,依然是我先低頭。
回家道歉,卻發現別墅門鎖被換了,我進不去。
1
十二月的晚上,很冷。
我搓着手在寒風中等到深夜12點,大門突然被人從裏面打開。
餘安娜目光挑釁,「喲,狗皮膏藥又回來了?」
我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她頭上攏着我的髮箍,身上穿着我的睡裙,腳上踩的是我的拖鞋。
我忽然覺得身心俱疲。
結婚三年,江翊身邊的女人從沒斷過,我是知道的。
可從前他再愛玩,也不會帶女人回家。
大抵他真的挺喜歡餘安娜。
但我不理解,他那麼討厭我,怎麼會讓餘安娜穿着我的睡裙在他眼前晃悠。
餘安娜語氣輕蔑,「我就不明白了,江翊又不愛你,你霸着江太太的位置,有意思嗎?」
是啊,江翊又不愛我。
我剛想開口,江翊咬着煙,慢悠悠走來了。
他將外套披在餘安娜身上,語氣溫柔得彷彿能滴出水,「穿這麼薄,也不怕冷。」
餘安娜笑盈盈地攏了攏衣服。
好親密啊。
我這個江太太倒像是個外人了。
餘安娜挽上江翊的手臂,「翊哥,這女人又跑回來了,你快點把她趕走,她好煩。」
江翊不鹹不淡地瞥了我一眼,而後輕拍餘安娜的手背,「乖,這裏太冷了,你先上去休息。我處理完,就上樓陪你。」
餘安娜踮起腳尖在江翊臉頰親了下,「那我等你,你快點回來哦。」
進門前,她得意地橫了我一眼。
待她上樓後,江翊輕蔑地覷着我,從鼻腔裏溢出一絲冷笑,「你不是很有骨氣?還回來做什麼?」
是啊,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2
結婚三年,我們一共吵了36次架,有35次都是江翊在單向輸出。
只有第36次,是我先開始的。
那天,他喝醉了,一把火燒光了我的畫。
我這一年所有的心血都毀於一旦。
看着滿地的灰燼,我氣得渾身發抖,「江翊,你是不是有病?」
這是我第一次用近乎歇斯底里的語氣同他講話。
他竟然還笑得出來,譏諷道:「就你畫的這一堆垃圾,留着有什麼用?」
小時候家裏沒條件,我學畫畫也是近幾年的事。
他看不起我,自然更看不上我的畫畫水平。
我氣急了,鉚足了勁兒甩了他一巴掌,口不擇言道:「你纔是垃圾!」
他斂去笑意,目光亦變得狠戾,一步步向我逼近。
那樣兇狠的模樣,彷彿要將我剝皮抽筋似的。
我怕極了,慌張之下逃跑了。
我在閨蜜楊晴家裏躲了整整一個禮拜。
心情平復後,我告訴楊晴我要回去道歉。
楊晴恨鐵不成鋼地戳着我的腦門,「你道哪門子的歉?做錯事的又不是你?」
「他江翊仗着有錢有勢欺負人,你偏偏還逆來順受,你就不能硬氣點?」
我笑得很勉強,笑着笑着便落了淚,「我不能。」
我靠什麼硬氣?
上一次江翊生氣,差點沒搞垮我哥的生意。
我媽氣得暈倒住院,醒來時便哭着央求我回去道歉。
我能怎麼辦啊?
楊晴長嘆一聲,抱着我一起哭。
哭完後,她安慰我:「你等姐妹兒找個實力比江翊還強的富二代,到時候把他弄趴下!」
我抹着眼淚說:「那你可得加油,早日把我從火坑裏救出來。」
3
而此刻,我想,既然江翊把餘安娜帶回家,是不是意味着她有可能取代我,成爲江太太。
我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拳,聲音乾澀道:「江翊,我們離婚吧。
「你喜歡餘安娜,可以名正言順娶她回來。
「我什麼都不要,我可以淨身出戶。」
江翊的目光驟然變冷,他冷笑着數落我:「薛彤,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媽能換腎保住一條命,靠的是江家砸錢。
「你哥之所以能被人叫薛總,靠的是江家投資。
「你妹能在娛樂圈混得風生水起,靠的是江家保駕護航。」
他不屑一顧地睨着我,「薛彤,你們全家都是靠我養的!
「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
我忽然悲從中來,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是啊,我沒資格。
他說得沒錯,我們全家都是靠江家養的。
如果不是江翊出錢,我媽三年前就腎衰竭死了。
4
其實江翊從前好像挺喜歡我的。
是他追求的我。
是他要娶的我。
在剛結婚那幾個月,我們的關係甚至可以用「甜蜜」來形容。
不管生意有多忙,他每週總會抽出三四天陪我用晚餐。
我喜歡畫畫,他就特地請名師來教導我。
不論我畫得多麼拉胯,他都會誇:「我老婆就是最棒的!」
我高燒住院,他丟下繁忙的工作,匆匆從國外飛回來,在病牀前衣不解帶守着我。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大概是在婚後半年,他突然連着一個月沒回家。
我打去的電話,悉數被掛斷。
直至某個深夜,手機那端響起一個嬌滴滴的女聲。
「江少睡着了。薛小姐,你每次打電話,江少都煩到恨不得把手機砸了。」
「他不想見你,你又何必自討沒趣呢?」
我聽見自己乾澀緊繃的聲音,「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我抱着雙膝,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一夜無眠。
次日,江翊終於肯現身。
我問他,爲什麼。
他籠着手點了支菸,隔着朦朧的煙霧,我看到他脣角泛起一抹冷笑。
他說:「沒什麼,就是膩了。」
膩了。
短短幾個月,就膩了啊。
我苦笑,「那離婚吧。」
江翊彈了彈菸灰,似笑非笑地盯着我,「行啊。」
然而,我在民政局沒等到江翊,卻等來妹妹的電話。
薛柚哭得很兇,說話顛三倒四的。
我艱難地拼湊出有用的信息。
她的通告單全被停了,剛談好的綜藝被人截和了,已經進組拍的新戲也被搶了。
薛柚抽泣着問我:「姐,你能不能去求姐夫。他那麼疼你,只要你開口,他肯定會幫我的。」
求他?
呵。
這事就是江翊搞出來的。
他不肯離婚。
他要我低聲下氣地求他。
我嚥了咽發疼的喉嚨,問他:「你既然膩了,爲什麼不肯放過我?」
他輕佻地抬起我的下顎,輕笑道:「雖然我對你人膩了,但你的身體我還沒膩呢。」
可真是無恥呢。
5
兩年半過去了,他依然不肯離婚。
如果說我們的婚姻是一場遊戲,那開關自始至終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除了逆來順受,我別無他法。
江翊讓我留下,因爲等他和餘安娜睡醒了,要喫我親手做的早餐。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麼能惡劣到這種地步?
又是一夜無眠。
我縮在客廳的沙發上,默默等到天際泛白,去廚房做早餐。
等我做好了飯,江翊和餘安娜已然洗漱好坐在餐桌旁。
餘安娜只喫了一口,便皺着眉吐槽:「這麼難喫,你這手是豬蹄嗎?」
江翊不冷不熱地瞟了我一眼,並沒說什麼,只是任由余安娜侮辱我。
我真的很想,將桌上的牛奶倒在餘安娜的頭上。
可是我不能,我惹不起江翊。
餘安娜出門時,趾高氣揚地讓我蹲下伺候她換鞋子。
我咬了咬牙,從鞋櫃裏取出她的高跟鞋,替她換上。
手剛準備挪開,餘安娜的高跟鞋跟便狠狠踩上我的右手。
她甚至用力碾了一下。
然後驚呼一聲,裝模作樣地向我道歉:「哎呀,我沒看清,你不會生氣吧?」
我疼得眼淚幾乎快落下來。
下一秒,耳畔落入江翊冷冽的聲音,「她算什麼東西,有資格生氣嗎?」
6
對,我沒資格生氣。
或許,從一開始,我就錯了。
我不應該嫁給江翊的。
遇見江翊那段時間,我們家真的是一團糟。
我哥借高利貸做生意,虧得一塌糊塗,被放債的人追殺。
我妹剛進娛樂圈,差點被人潛規則。
這些都是江翊幫我擺平的。
又趕上我媽腎衰竭,躺在病牀上奄奄一息,也是江翊出錢出力找腎源。
大概是感動吧,就跟他在一起了。
然而江翊向我求婚時,我還是猶豫了。
我媽問我:「你是不是還想着程晉北?」
程晉北。
程晉北。
時隔那麼久,再聽到他的名字,我竟還是痛到不能自已。
我媽見我不吭聲,揚手甩了我一巴掌,「你竟然還想着他?你忘記你爸是怎麼死的了?」
我沒忘,一刻都沒敢忘。
所以,我連程晉北這個名字都不敢去想。
臉頰火辣辣地疼。
心臟更疼。
疼到彷彿下一秒我就會死去。
隔着那麼多的仇恨,我跟程晉北這輩子終究是有緣無分。
我應該忘了他。
我必須忘了他。
所以,我把江翊當作了我的救贖。
跟江翊結婚後,我儘可能地對他好,我連一刻都不敢去想程晉北。
我真的以爲江翊會是我的救贖。
可是我錯了。
沒人救得了我。
我這輩子都只能在無窮盡的痛苦中掙扎。
7
我沒想過會再遇到程晉北。
那天,上司讓我去機場接從北京來的大客戶。
看到從出站口走出來的程晉北時,我是想逃跑的。
六年未見,他早已不再是記憶中的青澀少年,他變得沉穩內斂、成熟穩重。
視線落到他拄着柺杖的右手上,我心臟驟然一緊。
他拄着柺杖,步履蹣跚地向我走來。
笑起來卻依舊是那副清風霽月的模樣,「你好,是薛小姐嗎?」
我呆愣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
耳朵響起轟鳴聲,我忽然覺得頭暈目眩,連忙抬手抓住同事的手臂,才不至於摔倒。
同事喫痛,大呼一聲:「薛彤,你要掐死我啊!」
我站穩後,連聲道歉。
程晉北眸光溫和,「薛小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搖了搖頭,「我沒事,謝謝程總關心。」
8
我以爲,程晉北是故意裝作不認識我的。
我以爲,他的腿只是簡單的受傷。
原來不是。
從他的助理楊希那裏瞭解到,程晉北三年前出了車禍,不但失去了記憶,還斷了一條腿。
他這輩子都離不開柺杖了。
視線望向不遠處同上司談話的程晉北,他眉眼溫和,從容淡定,笑起來讓人如沐春風。
許是我的目光太過炙熱,程晉北有所察覺,抬眸回視,我慌亂地垂下眸子。
心臟彷彿被無數根毒針紮了一下又一下,細細密密地疼。
手指禁不住地顫抖,紅酒灑在白色大衣上,紅得觸目驚心。
楊希關切道:「薛小姐,您沒事吧?」
我張了張脣,竟然連一句話都說不出。
我六歲時,爸爸死於一場車禍。
是程晉北的媽媽於珊酒後駕駛,闖了紅燈。
於家有錢有勢,花一大筆錢找人頂了罪。
而我媽拿着五十萬的賠償金,帶着我們兄妹三人從北京回到杭城,將我們拉扯長大。
這些年,我媽喫了很多苦。
有時,半夜爬起來,我都能看到她對着我爸的照片抹眼淚。
我知道她不容易。
所以,從小到大,我從不忤逆她。
我是在上海念大學時認識的程晉北,那時尚不知我跟他隔着血海深仇。
程晉北。
他那麼好,那麼善良。
他這輩子唯一的污點,就是有那樣一個母親。
若是老天真的有眼,若是這世上真的有報應,爲什麼出車禍、斷腿的不是於珊?
爲什麼偏偏是程晉北?
9
第七天,程晉北和上司敲定完合同,我送他出門時,天空下起了雪。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跟程晉北見面,也是在這樣的下雪天。
我跟朋友鬧着玩,不小心將雪球砸到程晉北的肩膀。
正在跟旁人聊天的他,轉過頭看向我,一雙濃如墨的眸子,含着溫柔的笑意。
那一瞬間,我覺得天都晴了。
……
「薛小姐?」
耳畔落入程晉北溫潤的聲音,我適才回過神來,「程總,您有什麼吩咐儘管開口。」
他脣角噙着柔和的笑,「沒什麼,只是覺得跟你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們從前,是不是見過?」
他眸光深深,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心臟陡然一緊,我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拳,乾乾地說:「不認識。」
他眸光暗了暗,有些失落似的,「從前的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可第一眼見到你,我覺得很親切。或許——」
我打斷了他:「程總,我真的沒見過您。」
他愣了下,旋即向我道歉:「抱歉,薛小姐,是我冒昧了。」
下雪天路滑,他拄着柺杖,走得有些艱難。
從前那個會牽着我的手跑過大街小巷的程晉北,再也回不來了。
我覺得難過,吸了吸鼻子,將眼淚逼回去。
他一個不小心,差點摔倒,我慌忙衝過去扶他,卻與他一同摔倒在地。
他及時伸出手臂護住了我,「薛小姐,你還好嗎?」
「我沒事。」我扶着他站起來。
「抱歉,」他面露歉意,「我腿腳不大方便,害得你同我一起跌倒。」
「沒關係。」胸腔裏翻騰着酸意,我斂下眸子,根本不敢抬眼看他。
我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聲。
「薛彤!」
身後忽然出來一道冷厲的男聲。
我幾乎是瞬時繃緊了背,而後慌張地鬆開程晉北,向旁邊退了兩步。
江翊已疾步走到我身旁,扯着我的手臂,將我拖入懷中。
江翊脣角勾着笑,眼神卻冷厲到極點,「怎麼幾天不見,我的太太也學會在外面勾三搭四了?」
他在生氣。
一旦他生氣,又要變着法找我的麻煩。
我臉色慘白,「你誤會了,程總是我們公司的大客戶。」
程晉北眼眸暗了暗,「薛小姐,這位先生是?」
江翊不再給我開口的機會,冷笑道:「程總如果腿腳不便,就少出門,而不是摔倒了讓別人的老婆去扶你。」
好惡毒的一張嘴啊。
我咬着牙,拼命地剋制着想打他的衝動。
程晉北卻彷彿不在意似的,只微笑道:「抱歉,方纔是我連累了薛小姐。」
江翊不再言語,面色鐵青地拖着我的手腕,走到車前,粗魯地將我塞入後座。
坐上車後,他重重地甩上車門,冷聲對司機道:「開車。」
10
剛進家門,江翊便將我摁在玄關處,欺身壓來。
他低頭親我,我躲開了。
我跟他許久未有過了。
上一次,大概是在兩年前。
所以,他其實早就膩了我的身體。
至於他爲何不肯離婚,我始終想不通。
這兩年,他有過那麼多女人。
再要碰我,我更排斥。
江翊掐着我的下顎逼迫我面向他。
他雙目猩紅,幾乎是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問我:「怎麼,老情人回來,就不讓我碰了?」
我驚愕地望着江翊。
我跟程晉北在大學時戀愛兩年,分手後,我回了杭城,他去了國外。
因爲這段感情太痛,所以我從未再跟任何人提及過。
我根本不知江翊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江翊從鼻腔中溢出一絲冷笑,「很驚訝?」
頓了頓,又道:「婚後第五個月,你高燒住院,我急得丟下國外的生意,匆匆回國,卻聽到你睡夢中叫出程晉北這個名字。
「你猜猜當時,我有多麼驚訝?」
我幾乎是瞬時瞪大了眼睛。
怎麼會。
11
江翊的聲音冷得彷彿淬了冰,「你出院後,楊晴問你,你是否還愛着程晉北時,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答的嗎?」
我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咬着脣不敢吭聲。
我記得,那天是我生日,我買了蛋糕、做了六菜一湯,等江翊回來慶生。
電話中,江翊態度冷漠,「我沒空。」
我囁喏道:「你答應過,以後每年都會陪我過生日。」
他聲音冷硬,「我忘了。」
說完,他便果決地掐斷通話。
我呆呆地坐了一個小時。
那時我還不知江翊突如其來的冷漠是爲何。
屋子裏空蕩蕩的,安靜地讓我覺得可怕。
我不想一個人慶生,所以叫了楊晴來陪我。
她一聽江翊已有一月未歸,沒忍住吐槽:「結婚還不到半年呢,他就整天夜不歸宿了?
「這些公子哥,就這麼靠不住啊?
「還是程晉北好,你們倆戀愛兩年,程晉北可沒讓你等過他一次!」
她見我臉色不大好,連勝道歉:「對不起彤彤,我不是故意惹你傷心的。」
我放下酒杯,苦澀地笑了下,「沒關係。」
楊晴輕嘆了口氣,「可你和程晉北真的很可惜。
「我記得有次你突然想喫楊梅味的冰激凌,他跑遍了半個城市去買。
「他幫你寫作業、寫論文、弄簡歷……用任勞任怨來形容也不爲過!」
是啊,程晉北曾經那麼愛我。
得知真相後,他甚至跑回北京,想要說服母親自首,卻被打得遍體鱗傷。
我跟他提分手時,他卑微地流着淚,一遍遍祈求我別離開。
他說會用一輩子補償我。
而我一根根掰開他攥着我手腕的手指,狠心道:「程晉北,我恨你媽媽,我這輩子都不會跟殺人兇手的兒子有任何瓜葛!」
那一瞬間,程晉北眼裏的光,消失了。
楊晴問我:「彤彤,你還愛他嗎?」
喝多了酒,我情緒愈發低落,「我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心,我只能逼迫自己不再去想他。」
所以,那天,江翊最後還是趕回來幫我慶生了。
所以,他纔會聽到我和楊晴的對話。
12
江翊眸光陰鷙,「原本我回去,是想再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
「可你說——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心?
「所以,你始終愛着程晉北,若是沒有隔着那層仇恨,你估計早就追到國外去了吧?
「薛彤,我掏心掏肺地對你,我恨不得把你捧到天上去。
「那時你掉一滴眼淚,我都覺得是我做得不夠好,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可你呢?你對我有過一分一毫的真心嗎?」
我哽咽道:「對不起,我真的努力過。」
我曾經真的很努力對你好,也真的嘗試過去愛你。
他眼尾泛着紅,自嘲地笑了,「所以,還是不愛,對嗎?」
我無力地解釋:「我嫁給你時,是真的想好好跟你過一輩子,我從沒想過背叛你。」
這是真心話。
我曾經真的想跟他白頭偕老、共度餘生。
江翊一拳砸上我身側的牆壁,重重一聲響,鮮紅的血瞬時從傷口中滲出。
因爲生氣,他額角青筋凸起,陰惻惻地威脅我:「薛彤,你最好離程晉北遠點,不然我怕我會發瘋。我不想傷害你,你別逼我。」
我吸了吸鼻子,「你放心,哪怕到死,我都不會再跟他有什麼牽扯。」
「可是江翊,如果你真的那麼恨我,就離婚吧,我……放你自由。」
他眼眸泛着冷意,「離婚?你想都不要想。就算是互相折磨,你也得陪我一輩子!」
13
那日,程晉北的助理送來一份禮物。
是一套昂貴的畫具。
我有些詫異,楊希露出標準的職業笑容,「程總原本想親自來的,但又怕您先生誤會,他說不想給您帶來困擾。」
這就是程晉北,永遠會先替別人考慮。
他失憶了,可骨子裏的教養和風度始終如一。
儘管楊希極力勸我,我還是拒絕了程晉北的好意。
既然斷,就要斷地徹徹底底。
下班時,天空又下起了雪。
我坐在步行街的長椅上,看着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內心卻愈發荒涼。
過了不知有多久,忽然有一把黑傘撐在我的頭頂,替我擋住了風雪。
我訝異轉眸,便看到程晉北撐着傘站在我身後。
他眉眼柔和,聲音溫醇,「薛小姐,下雪了,小心感冒。這把傘你拿着。」
我有些怔忪。
我這個人感冒時特別蔫,提不起精神就算了,連飯都不想喫。
那時,程晉北每每哄我,都會說:「彤彤,你再不喫東西,我就親你了啊!你把病毒過給我,我陪你一起感冒,看你會不會心疼我!」
他平日裏總是沉着穩重,偶爾耍無賴的模樣,十分有趣。
我便會笑着窩進他的懷裏,張嘴,讓他餵我。
後來,他說要從源頭上解決我一到冬天就總感冒的難題。
於是,時常帶我鍛鍊身體,比如晨跑、跳繩、打羽毛球。
程晉北從前體力很好的,大三校運動會800米賽跑他是第一名。
現在,即便是冬天,我都不大會感冒發燒了。
可程晉北,卻再也沒辦法跑步了。
思緒回籠,我吸了吸鼻子,按捺着心中的酸澀,再次拒絕了他:「謝謝,不用了。」
那些過往,我不該再去想了。
若非工作需要,我跟程晉北也不該再有任何牽扯了。
正欲轉身離開時,旁邊的街道響起刺耳的鳴笛聲。
循聲望去,停在路邊的卡宴後車窗緩緩降下,露出江翊那張陰沉到極點的臉。
心臟登時咯噔一下,我連忙跟程晉北說:「抱歉,我先生來接我,我得回家了。」
我沒再去看程晉北失落的眼神,慌張地跑向路邊。
14
回到家,江翊一邊解着釦子,一邊向我逼近。
他沉聲問我,究竟有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爲何還要跟程晉北牽扯不清。
我同他解釋,我只是跟程晉北偶遇。
可江翊根本不信。
……
結束後,他摸着我眼角的淚,啞着嗓子問我:「跟我在一起,就讓你這麼委屈?」
不是委屈,只是無奈。
無奈我沒辦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只能受制於他。
我多麼想結束這荒唐的一切,可我無力反抗。
走到這一步,我連應該恨誰都不知道。
連着半月,江翊每晚都留宿在家。
他沒有做措施。
我只能趁他睡着,偷偷爬起來喫藥。
那晚,被他發現了。
起初他只以爲我是身體不適,還問我要不要去醫院。
待他看清瓶身上的字後,瞬間變了臉色。
他憤怒地扣住我的後頸,那樣的用力,彷彿想掰斷我的脖子似的。
他的聲音低沉又陰冷,「薛彤,你就這麼不想懷我的孩子?」
15
孩子。
如果時間倒退到兩年半前,我想我是願意給他生孩子的。
只可惜,我們都回不去了。
在睡夢中喊了程晉北的名字,是我的錯。
我認。
但江翊明明可以同我攤牌,哪怕他兇我、罵我、甩了我,我都認。
可他卻選擇了出軌。
在他無數次帶着那些女人招搖過市時,在她們每一次向我示威後,我想跟他共度一生的心,漸漸被消磨得所剩無幾了。
事已至此,我怎麼可能生個孩子,跟着我受苦呢?
我斂下眸子,哽咽道:「江翊,你能不能別逼我了?」
他幾乎是怒不可遏,「我逼你?薛彤,你沒有心的嗎?」
我寧願自己沒有心,就不用活得這麼痛苦。
我知道自己翻不出他的五指山,我可以忍受他的陰陽怪氣、喜怒無常。
但生孩子,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
我不能讓我的孩子跟我過這樣糟糕的生活。
我咬了咬牙,說:「你在外面有那麼多女人,只要你想,她們巴不得給你生孩子。」
江翊怒極反笑,「薛彤,你還真是知道怎麼惹我生氣!」
盛怒之下,他砸了許多東西。
直至滿地狼藉,他才停了手。
我仍堅持,「別的我什麼都可以順從你,但生孩子不行。
「除非你不再碰我,否則我還是會每天按時服藥。」
他雙目漸漸猩紅,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好,好,薛彤,你夠狠。」
說完,便摔門而出。
重重一聲巨響,砸在心頭,讓我忍不住心顫。
除了他燒我的畫那次,這是三年來,我第二次強硬地反抗他。
比起上次的驚慌失措,今天的我,要平靜許多。
都已經這樣了,再差又能差到哪裏去呢?
16
次日晚,我收到了來自餘安娜的信息,她還是那副討人厭的語氣。
「薛彤,獨守空房的滋味不好受吧?
「翊哥喝多了,抱着我不肯撒手,還說讓我給他生孩子呢!
「你說,我要是懷了孕,你江太太的位置,還坐得穩嗎?
「我可真替你擔心,到時候你一個下堂婦,日子可怎麼過呢?」
她的擔心無疑是多餘了。
在她們眼中,江翊是香餑餑。
可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他更像是洪水猛獸。
我巴不得她連夜給江翊生個孩子,母憑子貴,再讓江翊一腳踹了我。
只可惜,我們倆的如意算盤都沒敲響。
一小時後,江翊就回來了。
他喝得醉醺醺,一進門就抱住了我。
大約是真的醉了,他竟親暱地用臉頰蹭着我的面頰,一聲聲喊我:「老婆。」
上次他叫我老婆,是什麼時候,我都不記得了。
我聞到他襯衫上若有似無的香水味。
這是餘安娜的常用款。
我不知他是怎麼做到,跟別的女人親熱後,又回來招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