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哥哥,深深姐姐!」
一個少女突然衝過來。
她是我家隔壁的女孩子張婉。
聽說剛高考完,與我家關係不錯。
做核酸時一來二去結識了蕭逸。
「蕭逸哥哥今天這件衣服好好看啊。」
張婉立刻吹起了彩虹屁。
確實今天蕭逸穿了一件米黃色的襯衫,配上他挺拔的身姿。
難怪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但是蕭逸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只是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張婉有些委屈,想上前一步,沒想到蕭逸立刻後退。
「特殊時期,間隔一米,保持距離。」
「可是現在蕭逸哥哥和深深姐姐很近啊。」
張婉幽怨的眼神落在我身上。
「那又怎樣,我和姐姐住在一起,距離更近。」
怎麼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說這種虎狼之詞呢!
向來臉皮厚的我此刻只想找地縫。
張婉的目光在我們兩人身上游走片刻,最後冷哼一聲,轉過去繼續排隊。
我知道張婉的感情,我覺得蕭逸應該也看出來了。
其實我心裏覺得兩人還是很般配的。
蕭逸更適合這樣活潑開朗大膽示愛的女孩子。
終於輪到了我,我摘下口罩張大嘴巴。
「深深。」
還沒反應過來誰在叫我,棉籤已經伸入口腔內。
我靠。好痛!
我眼淚汪汪地看着面前的大白,他的衣服上寫着自己的名字。
「宋陽!」
居然是他。
剛剛這一捅絕對夾帶私仇!
13
一聽到宋陽的名字,蕭逸原本都要離開的腳迅速轉了回來。
宋陽看到蕭逸也是一愣。
「好啊你杜深深,我和你在一起這麼久,開個房你都不願意,才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多久就同居了,他哪裏比我好?」
男人。
你爲何這麼普通,
偏偏又這麼自信?
「聊什麼呢,核酸還做不做了。」
「快點吧,我家裏還開着火呢!」
身後的居民見我們不動,開始抱怨起來。
「要你管!」
我瞪了一眼宋陽,又覺得不太解氣。
「蕭逸哪裏都好,連根頭髮絲都比你強!」
我挽着蕭逸的手轉身離開,任憑宋陽在後面辱罵。
進入電梯後我才暗暗叫爽。
「姐姐。」
這麼多天蕭逸第一次主動跟我搭話。
我抬眼看他。
戴着口罩的他只露出一雙眼睛,
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都能腦補出口罩下的小虎牙和梨渦了。
「姐姐,我比宋陽好嗎?」
蕭逸目光灼灼,滿眼希冀。
「那當然了。你比他好一萬倍!」
確實蕭逸在各種方面都能碾壓宋陽。
可蕭逸在聽到這句話之後並沒有增加絲毫喜悅,反而垂下頭。
「姐姐當初能接受宋陽,現在卻不能接受我,就這一點,我就比不過他。」
這話讓我接不上來,只能期盼電梯儘快到達。
可是電梯終於達到打開之後。
我卻看見爸媽和蕭逸爸媽站在門口。
四個人的目光落在我們身上,表情十分古怪。
順着他們的目光看去,
我才發現此刻我……
還緊緊挽着蕭逸的手!
喂,是黃河嗎。
我想來洗個澡。
14
我和蕭逸的事情就這樣洗不清了。
做完核酸之後林女士就來到我房間,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
「牛啊,我家深深,就這樣把蕭逸拿下了?要我說啊,蕭逸比那個宋陽強太多了!你這次眼光不錯啊。」
林女士這一巴掌差點把我送走!
我揉着肩膀反駁。
「媽媽,你不覺得我和蕭逸差得有點大嗎?」
所以您還是別亂點鴛鴦譜了。
林女士喫驚地看着我。
「你還真沒看上蕭逸啊,剛剛我聽蕭逸說這話,還以爲是給你面子。」
我一頭霧水,林女士才解釋。
她和王阿姨做完核酸後先找了蕭逸。
蕭逸承認了喜歡我,說還在追我。
「深深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不喜歡人家,幹嘛挽着人家手,這不是吊着人家嗎?咱們老杜家不能出渣女啊。」
媽媽你想多了。
您女兒我沒有這個本錢。
林女士嘆口氣,語重心長地勸導我。
「我覺得蕭逸還不錯,各方面都很優秀,對你也是情根深種多年,值得託付。」
「什麼情根深種多年,媽媽你最近和王阿姨偶像劇看多了吧?」
自從我上大學,見蕭逸的次數就屈指可數,也就偶爾電話聯繫一下,從他去國外之後,更是徹底斷了聯繫。
林女士難得地沉默了,打量了我許久。
「深深,你喜歡蕭逸嗎?」
我低下頭。
可能是喜歡的吧。
喜歡這個乾乾淨淨,明目張膽表達愛意的蕭逸。
可是我們之間的年齡就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林女士點點頭,衝出我房間,沒一會兒拿過來一堆瓶瓶罐罐。
「這個是抗皺,這個是美白的,這個是提拉緊緻的,咱們大5歲也沒關係,只要保養得好,蕭逸跑不了。」
這些護膚品都是林女士的珍藏,今天終於見她拿出來用了。
「深深,年齡不是問題,人這一生要見太多的人,遇到喜歡又還不錯的,一定要珍惜。」
我心中大爲感動,剛想道謝,林女士就找來紙筆。
「趕緊把這些牌子記着,將來自己去買啊,還指望我把我的送給啊!」
媽媽,您對感動過敏嗎?
15
蕭逸的事情,我還沒想清楚結果。
但是又有事情找上門來。
宋陽做了志願者,成天在小區裏抹黑我。
說我是海王,天天養魚,不知道檢點。
最近上門送物資的志願者態度明顯變得差勁。
我知道他們工作辛苦,忍了下來。
「6棟下樓做核酸啦,今天醫生上海的,不用化妝!」
我一直聽志願者的話,真就踩着個大拖鞋美滋滋地下樓了。
如果我沒遇見宋陽的話。
他拿着個喇叭看着我。
我轉身就要離開,沒想到他突然拽住我。
「深深,我們談談吧。」
「鬆開我!有什麼好談的。」
我一把甩開他的手。
「深深,我昨天看到你們登記的資料,那個蕭逸比你小5歲!你覺得你們之間有可能嗎?等他大學畢業的時候,你都奔三了,他能看得上你?你還是安心找個老實人嫁了,我也是爲你好。」
如果我有罪。
請讓上帝制裁我。
而不是讓我在這裏聽狗叫。
終於我沒忍住,一耳光落在宋陽的臉上。
「你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不和蕭逸在一起,難道和你這種人渣在一起?」
只怪我當年眼瞎,才能看上這樣的人。
「哎呀,你怎麼打人啊。」
「這個小姑娘怎麼打志願者啊。」
旁邊突然圍上一羣不明真相的喫瓜羣衆,對着我開始一頓輸出。
開始給我討論什麼叫做傳統美德。
我一個人也說不過這麼多張嘴。
宋陽站在一旁得意洋洋。
「跟我道歉,這件事情我就不計較了。」
頓時一種無力感湧上心頭。
我憑什麼要和人渣道歉!
「姐姐。」
突然我感覺自己的耳朵被捂住。
蕭逸將我緊緊攬在懷中。
謾罵聲都被隔絕在外。
沒來由的心安,讓我鼻酸。
「誰說我女兒呢!」
林女士一把推開人羣,加入戰爭,看着圍觀的大媽脫口而出。
「特殊時期,圍在這裏幹嘛,自己家沒事做啊,還在這裏指指點點,這男人腳踏兩隻船還倒打一耙,你們幫着他,是想做他丈母孃啊。」
林女士扭頭指着宋陽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以爲就你這樣子,我能看得上你,要不是我們深深當初識人不清,我還能讓你叫我一聲阿姨?看到沒有,逸逸這種,纔是我找女婿的標準!」
林女士出征,寸草不生。
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祖安公主」的稱號,應該給她纔對。
16
宋陽欲言又止,還想要狡辯。
蕭逸將我護在身後。
「深深是個好女孩,沒必要委屈自己,我從來不覺得年齡是一個問題,無論多久我都會愛她如初,絕不會讓人欺負她!」
聽着這些話,我的眼淚控制不住,奪眶而出。
一旁的林女士瘋狂給蕭逸豎大拇指。
從那天吵架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宋陽。
蕭逸當天說的話,我們也閉口不談,王阿姨和林女士天天一起追偶像劇,我爸和蕭逸爸爸就在一起品茶下棋。
在房間裏整理了兩天思緒後,終於再次踏入了蕭逸的房間。
「姐姐。」
沒想到我會來,蕭逸明顯很興奮,拉着我坐在牀邊,一雙明亮的眼睛看着我。
「蕭逸,你喜歡我嗎?」我問他。
蕭逸點點頭,從牀頭櫃裏拿出一本相冊。
第一張就是我們的合照,當時我已經12歲了,他才7歲,比我矮了一個頭。他站在我身旁笑得靦腆。
「我成年後才體會到了心跳加速。我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心動,是因爲姐姐你。」
蕭逸輕輕撫摸照片,然後一頁一頁向後翻。他的照片越來越少,最後全部都變成了我的照片。
「小時候,我只是想跟着姐姐,想和姐姐說話,後來我不想叫你姐姐了,我也想和別人一樣,叫你深深,可是你戀愛了,和一個這麼普通的男人在一起,我好嫉妒,他明明一點都配不上你。」
蕭逸合上相冊,突然抱住我。
洗衣液的味道配上他獨有的香味,讓我沉醉,我不想把人推開。
「我悄悄關注深深的微博,瞭解深深的喜好,知道深深的生活,我也盼望着有一天,我也能告訴深深,我愛你。」
少年的愛總是帶着肆意妄爲,但是蕭逸的愛小心翼翼。
悄悄關注我的一切。
最大的勇氣就是在我分手之後,
纔來到我身邊光明正大地說愛我。
「我把這些告訴你,不是想用愛逼迫你。」蕭逸的額頭抵住我的額頭,目光明亮,語氣輕柔。
「我只是想告訴深深,我愛你,不會隨着歲月變化,接受與否全在你,但我的愛就擺在那裏。」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一心一意只愛你。
「閉上眼睛。」
我抬手捂住蕭逸的眼睛,在他脣上落下一吻,半晌後才分開。
「這就是我的回應。」
蕭逸茫然了許久,才終於回過神,這個人都興奮起來。
梨渦若隱若現。
「這次不能賴皮。」
「好的。」
蕭逸拉着我說了許久的話,逼着我一番保證,才終於放下心來,抱着我一起看相冊。
小時候的蕭逸就是漫畫裏小正太的臉蛋。
可愛的虎牙、梨渦、淚痣。
淚痣呢?
我看着蕭逸照片上的樣子恨不得掏出放大鏡來看。
「你的淚痣呢?難道是後來才長的?」
蕭逸心虛地偏過頭,不敢言語。
我只能假裝生氣:「你要這樣我不高興了。」
「別別別,」蕭逸收緊臂彎,生怕我跑掉,「淚痣是在我找紋身店點的。」
「點的?」
「你以前總在微博上發你喜歡有淚痣的男生,我又沒有,就點了一個。」
「傻不傻。」我心疼地撫上那顆淚痣,「痛不痛。」
蕭逸的臉迅速漲紅:「姐姐親一口就不疼了。」
「不要臉!」
番外
4歲。
他們終於離婚了。
法官問我是想跟着媽媽還是爸爸的時候,我毫不猶豫選擇了爸爸。
畢竟在我印象裏,媽媽只會大聲罵我,拿着棍子打我。
我時常傷痕累累地躲在角落裏哭泣。
5歲。
爸爸又結婚了,是一個溫柔漂亮的女人。
這一次我應該不會被打了吧。
出乎我的意料,新媽媽不僅不打我,還對我特別好,總是溫柔地問想喫什麼,囑咐我多穿衣服,多喫飯。
她人還不錯。
後來我們搬家了。
對門有一個姐姐,據說她的媽媽和我的媽媽關係特別好。
有一次我聽到她哭了,悄悄跑過去偷看,看見她哭得撕心裂肺,她媽媽手裏拿了一根棍子。
你也被打了嗎?
和我以前一樣。
沒過多久,她媽媽就把棍子甩掉,抱着她一起哭,一邊哭一邊吼:「下次出門要告訴媽媽,媽媽找不到你好擔心啊!」
我被打的時候,那個女人也會哭。
但是她只會咒罵我。
好吧,原來我們還是不一樣。
6歲。
今天我一個人待在家裏,爸媽都出去玩了。
那個女人來了,來找我爸要撫養費。
離婚之後她從來沒來看過我。
她又打我,我習慣了,一個人躲在桌下終於不流淚了。她衝進房間裏,把我鎖在衣櫃裏面。真的好黑,我以爲我習慣了。
原來有些東西是不能習慣的。
我害怕……
衣櫃門被打開了。
她看着我笑得開心:「逸逸,我來救你了。」
可是那個女人沒走,拿着棍子衝上來,她把我護在身下。
最後是她的媽媽把我們帶走了。
我看到她的背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我沒忍住眼淚。
我想以後她媽媽應該不讓我們一起玩了吧,畢竟我害得她受傷了。
「逸逸喫糖。」
她手心裏有兩顆糖,她看着我笑得開心,明明我們兩個還有傷啊。
7歲。
我經常去她家蹭飯,喫完飯我就幫着林阿姨擦桌子。
林阿姨讓我好好坐着休息。
我不願意,要是我休息了,就只能坐一小會兒就回家。我如果幫她們做家務,就可以待得久一點。
她也可以和我多說說話。
8歲。
她上初中了,要上早晚自習,越來越忙,我看到她的次數越來越少。
但是她每個星期都會給我買一瓶牛奶。
「喝牛奶,長得高啊,你就可以長很高。」
哼,別以爲我不知道,她就是不想喝才塞給我的。
但是我真的好無聊,我想和她說說話。我問媽媽,什麼時候能上初中。
「等到逸逸把小學所有課程學完了就能上初中了。」
小學所有課程嗎?
於是我拼命學習,終於把滿分成績交給他們。
「媽媽,我想跳級。」
11歲。
她上高中了,每天更忙了。
我看到有一個男生送她回家,那人很高。
我也要多喝牛奶,我也想要長高。
爲什麼我要和那個男的作比較呢?
肯定是因爲她說希望我長高。
那我就多喝點吧。
13歲。
她要上大學了,媽媽說她要去很遠的地方。
需要坐飛機。
我跑過去問她,是不是很遠,
她點點頭,很小聲地和我說。
「被我媽管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解放了,耶!」
她不想要林阿姨管她了。
可是我覺得她也不想管我了。
我們很久沒有見面。
但是我有她的電話。
我把所有的想說的話寫在了紙上,
等她終於可以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就不用擔心太緊張忘了說什麼了。
可是我們打電話的頻率,從一週一次,到半月一次,
到一個月一次,
到空號……
14歲。
爸爸說那個女人在國外。
就要不行了。
長大後我才知道她有精神病,
臨走前她希望我能陪她。
我去了國外讀了高中。
我瞧瞧關注她的微博。
她喜歡小虎牙梨渦和淚痣。
我沒有淚痣。
我翻看她的微博,瞭解她的最新情況。
我沒有經常想她。
真的沒有。
15歲。
那個女人死了。
我給她操辦了葬禮,並且拿到了科技比賽金獎。
我活得像一個機器人一樣。
我只想見她。
所以我回國了,直接去考大學。
我想考去上海,她在的城市。
可惜,我剛上大學,就聽說她談戀愛了。
我不敢找她。
18歲。
我收拾東西時看到了她發的微博,她們吵架了,那個男人出軌了。
真是傻逼。
有這麼好的女朋友不珍惜!
我也第一次感受到,心跳瘋狂加速的感覺。
我瞞着所有人,找了家文身店。
終於擁有了淚痣。
我立馬買了回國的機票。
坐上國內的出租車,原本打算想回家的,爸媽搬家了,我很難過,不能和她做鄰居了。
我報了地址開始刷微博。
她分手了,我的機會來了。
媽媽打來電話,說要和林阿姨去旅遊。
上天都在幫我。
我直接讓司機換路,直奔她家。
姐姐,我來了。
在一起後的某一天她問我,暗戀是什麼感覺?
我想起電視上說過的一句話。
我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更怕你明明知道,卻假裝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