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種世界末日－增殖的白

人類當中最早發現那個東西的是一位水手。稍微偏離太平洋航線的熱帶海面上，一片純白的帆布載浮載沉著。水手沒有告訴任何人，也沒有在他的日記上寫下這件事，這塊白布雖然進到了他的視野，但除了映在他的視網膜幾秒就沒有其他價值了。一些小魚已經啃食那東西幾個禮拜。

又過了幾個禮拜，有人從衛星影像發現，赤道附近冒出了一個小島，純白的島，像是覆蓋了一層雪。國際新聞報導了這件事，離那東西最近的某個島國派出了一艘巡邏船，踏上那東西的海岸巡守隊隊員是這麼告訴記者的：

「整個都是魚腥味，那就像一大片腐敗的鱈魚排。」

又過了幾個禮拜，那個島國已經被鱈魚排覆蓋了。沒人知道島上的幾萬名居民怎麼了。那東西繼續擴張，夏威夷的居民每天聞到魚腥味，看著白色的東西從海平面逐漸逼近。在那東西碰觸到群島最西邊的沙灘之前，美軍撤離了夏威夷所有居民。那東西已經有澳洲那麼大了，沒人知道被它蓋住的島嶼和海洋怎麼樣了。

各種射程的導彈傾巢而出，後來連核彈頭都用上了。人類的所有火力傾瀉在那東西上，打穿了幾個大洞；但隨著那東西無止盡的擴張，那些通往深海的洞很快就填上了。美國西岸射出的多管火箭精準地打在白色物體的邊緣，只使它溢入舊金山的時間晚了幾秒。

有一個人被蓋住了。他直挺挺地站在街上，盯著如海嘯般湧進街道的白色物體，然後就被巨大的白色波浪蓋住了。這東西不比空氣重上多少，他仍然站著，只是太陽被完全遮住了，視力失去了任何作用。他咬了一口蓋在他臉上的東西。大概是魚肉，他想。但咬碎的肉塊給了他早被魚腥味癱瘓的嗅覺一種新的刺激，他突然分不清楚口中的是臭味還是香味。若是這氣味出現在廁所，那肯定是臭的；若是這氣味出現在高級餐廳的料理中，那肯定是香的。但他現在處在一片黑暗中而已。不久後他窒息而死。

最後整個地球都被白色覆蓋。就連最溫馴的草食動物也在死前咬了那東西一口，但牠不覺得那是魚，只覺得是如雪一般鬆鬆軟軟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