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預警地,我已上船了。哇靠!滿船都是移防部隊,大概有一兩千人吧。不只是人,還有一籠籠的豬,一箱箱的水果,一袋袋的行李,以及一支支的槍。班長排長連長營長旅長,個個不缺,我都懷疑是不是要登陸作戰了。安頓好自己的東西,跑上甲板,望著夕陽,望著漸行漸遠的台灣島,眼中開始積水,鼻子也酸了。
同梯默默站在一旁,安慰似的說「再過一年半就回來了。」
一年半?可不是個短日子啊!離鄉背井不說,還到一個要打仗的地方去,悲觀一點說,能不能活著回來都還不一定呢!看這滿船的軍事物資,在外島想必是很克難的。我看了一眼同梯,覺得他應該不會很歹命,福態福態的,也許五百障礙不行,但拉關係套交情是可以的。
「你怎麼想這一年半?」我倒要聽聽他怎麼灑脫。
「一皮天下無難事.,看開點。老兵欺負任由他,班長大罵隨便他,長官處罰順著他,放假逛街去摘花。」這中文系畢業的大專兵喜歡吟詩作對,希望他到部隊後可別被死整。
「我可不那麼豁達,總是覺得會常有不好的事發生。常聽說外島會有水鬼,耳朵鼻子甚至是頭都可能被摸走。」
「那是十幾二十年前的事了,現在不會有。」
「你又知道了?!」
「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放心啦!沒有打仗突擊的事啦!」同梯很有信心的說。
我們沉默下來,
沒有在海上看過晚霞,從不知有那麼美麗絢爛。忽橘忽紅忽紫忽靛,有如極光遊遍天邊。偶有數隻下了班的海鳥,向岸邊飛回,我真寧可做個與世無爭,每天回家的它們。海面的波浪成了黑色,天空最後一絲餘光也被黑暗消滅,看不見任何東西了。不想回甲板下悶熱的船艙,就從船上福利社買了個花生罐頭,配著戰鬥口糧-----幾塊餅乾及牛肉乾屑,吃下了離開台灣的第一頓晚餐。
昏睡中不知航行了多久,突然被警報聲吵醒,只見水兵們在躺得七橫八豎的步兵之間邁著八卦步,口裡喊著:「演習了,別擋路!」天還暗暗的,不知他們要演習什麼,我坐起身來當了觀察員。其實是接近馬祖水域了,各槍砲進入警戒程序,沒事!
天發白了,跑到船弦,看到了風聞中的馬祖列島,這就是我的目的地了。只見數座孤島,散落海面,每個島都是綠油油的,伴著生氣。天空海鷗,水上漁船,都快樂的生活著,若此刻我是搭一艘郵輪,那該是何等完美的畫面。
登岸後,我們這群新兵必須等待分發,暫住幹部訓練中心。白天跟著出操上課,晚上到鎮上看電影,倒是輕鬆一陣子。但前途未卜,總有些忐忑,希望快些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