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劇場的部落憤青──嘎造‧伊漾(Kacaw.Iyang)
「自己的部落,必須自己救」這是嘎造一直以來都明白的事情。原住民部落經歷多個族群的統治、壓迫與汙名化,從荷蘭、清朝與日治時期,直至現今以漢人社會為主的台灣。近代的原住民從不是社會的主體,反倒是被剝奪身分的客體,如今原住民文化的流失是許多部落正面臨的問題。這不僅是國家與社會的責任,也是漢人與原住民兩者意識形態抗爭下的結果,更是傳統故事消逝的悲歌。
一位來自劇場的部落憤青,用著自己的方式,在劇場裡一遍又一遍的述說著「部落的神話」,就像頭目坐在聚會所,述說故事給部落的孩子們聽。「說故事」是傳承文化的開始,嘎造用著自己的方式,述說著神話,述說著部落的歷史。
嘎造·伊漾,英文名Kacaw.Iyang ,是個一旦出國之後就沒有人會念對的名字。畢業於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劇場藝術創作研究所表演組。現職崇右影藝科技大學-演藝事業系老師、部落劇會所團長、以及渴望回到舞台上的一名演員。
筆者與嘎造都是國立台灣藝術大學戲劇學系的學生。嘎造在大學時期就是風雲人物,更在大三時期就登上國家戲劇院的舞台,成為當時學校的傳奇人物。以表演為志向的嘎造,在畢業後考取研究所,以「神話」為研究計畫,也在畢業時,與劇場創作巨獸─陳彥斌一同創作《Alikakay巨人說》,並在同年入圍「台新藝術獎」。
表演者的嘎造
說了這麼多,讓我們回到嘎造身上。雖然是以導演的身分受訪,嘎造還是靦腆的向各大導演喊話,希望有演出機會找上自己。觀眾大多是從各大劇團的演出上認識嘎造的,不論是台南人劇團的《天書》、《美女與野獸》、《夜鶯之戀》,或者瘋戲樂工作室X台南人劇團 《木蘭少女》,以及O劇團巧虎奇幻音樂世界《MUSICALIA》幕後配唱都可以看到嘎造的蹤跡。
因疫情影響,各大劇劇團紛紛在網路上,線上播映過往的演出影片,還造成了7/23(五)~7/25(日) 的周末變成「嘎造週」的有趣事蹟。身為演員的嘎造在台南人的官網上演出《美女與野獸》與《木蘭少女》,以及身為導演的嘎造在魚池戲劇節的官網上,播放自己執導的《把那個該死的太陽給我弄下來》的奇景,他本人還戲稱自己達成一人在同時段的多演出成就。(訪問時間是2021年7月底)
部落劇會所的頭目
「在27歲時應該要有甚麼成就,所以就創立的部落劇會所」,嘎造把自己類比成27俱樂部的成員,於是「部落劇會所」就這麼誕生了。
取名「劇會所」是因為原住民的部落中,往往會有一棟討論事情的地方─聚會所,在裏頭老人家會與年輕人討論部落的大小事,是傳承故事的場合,嘎造將其核心挪用至劇團名稱,將聚會所的「聚」改成劇場的「劇」,並在前面加上「部落」兩字,表示自己原住民的身分,述說著部落的故事,部落劇會所就這麼誕生了。
不只是原住民的故事,嘎造在第二部執導作品《師子教練》講述了舞獅的故事,只要跟傳承有關都是部落劇會所想傳達的事。嘎造還有點害羞地說「這樣偷偷改劇團的核心理念應該沒關係吧」。
以「神話」為創作核心,是為了向部落喊話
嘎造的創作多以「神話」為核心展開創作,像是《Alikakay巨人說》以阿美族與撒奇萊雅族的「巨人傳說」為題,神話寫到有一個會變化成各種樣子的巨人,以吃部落裡的小孩聞名。嘎造用另一視角詮釋傳說故事,思考「會變身的食人巨人」放置現代會變成什麼樣的角色?因此”入侵部落的漢人觀光客”、”阿諛奉承的議員”,甚至是”要求寫一首不是部落風情的部落歌的舅舅”都成了巨人,要來吃掉部落的小孩。透過神話講述文化遺失的過程,不經令人驚訝,神話的寓意原來這麼深遠。
嘎造說以神話為題是為了與部落喊話,他表示部落的「老人家」是部落的決策階級,很多時候部落就是一個小型社會,你想要改變並不是這麼容易,尤其老人家不肯時,你也無可奈何。嘎造很常在聚會所與老人家起爭執,想要改變部落現況,卻找不到語彙與老人家溝通,所以才想以「神話」這個部落都懂的故事,來向部落喊話,希望喚起部落的文化意識。
劇場裡頭「人」的重要性
再談到嘎造的創作,「演員」是很重要的元素,應該說,嘎造的創作裡頭,往往體現出「人性」。從《Alikakay巨人說》到《把那個該死的太陽給我弄下來》(以下簡稱《太陽》),嘎造的作品幾乎都以黑盒子為主,沒有多餘的舞台裝飾,黑膠地板搭配麥克風與麥克風架,給人一種回歸「本質」的感受。大多時候觀眾更能把注意力放在演員身上,跟著演員的一舉一動屏氣凝神。
嘎造聽到完開心的說到「太好了,你看出我想表達的事情了」,「在創作過程中我很在意演員,對我來說演員是創作了核心。很常為了要更了解演員,排練時一直在聊天,讓排戲進度看似緩慢,甚至在導《太陽》時還被主任關心過進度(笑)。不過這是必須的,因為必須知道演員的狀態,才能知道演員與神話(核心)的關係,要回歸到本體身上,才是真實的」
學生很常跟嘎造表示「老師,在你旁邊感覺很舒服」,嘎造邊說還有點不好意思,他表示這個舒服是指相處很自在的意思。對他來說這是一個鼓勵,證明自己沒有做錯,正在引導學生了解自我,「當演員本來就是要了解自己,所以我花了很久的時間找到這些東西。挖掘之後才發現原來神話故事,都長在演員的身上」,這也是嘎造的戲為什麼都這麼有「人性」的原因之一。
每個人心中的神話
在執導《太陽》時,因為是學校的製作,所以都是學生演員。《太陽》講述的父子之間的關係,剛好有一位男同學,外觀上是一名很外顯的同志,因為性向的關係私底下與父親的相處有些緊張,剛好與劇中父子之間的矛盾有著不謀而合的聯繫(這也是從演員身上挖掘到的核心),在創作過程嘎造也會關心同學的父親是否會來看戲,其中也不斷給予鼓勵與安慰。另外一名演員在現實生活中沒有父親,剛好在劇中也是扮演失去父親的角色相符,這都讓這這齣戲多了更多「人性」,在虛實之間的拿捏是嘎造很在意的。
嘎造很常透過"對談"修改劇本,往往是他先寫出一個版本,再拿給演員討論彼此會怎麼樣"說話",一來一回之間台詞就會越來越有人性,不只是更貼合核心,也貼合每個演員心中的神話。
未來的規劃
嘎造也在嘗試用更多面向討論原住民的文化,目前計畫在2021年10月,找原住民藝術家─卓家安lhot 在部落劇會所發表作品,希望將劇團打造成一個原住民創作者能發聲的平台。
自己在撰寫碩士論文時,也列了一個「神話年表」,上面列舉了各式部落的神話故事,例如;阿美族的「起源傳說」(父親的犧牲/對後代的展望)、阿美族的「月洞祈雨」(女性的角度談論母系社會議題)、阿美族的「女人國」(傳統信仰與現代信仰的衝擊),若是其他族群的;排灣族的「巴里的紅眼睛」(社會霸凌)、魯凱族的「巴冷公主」(異族通婚議題)…,族繁不及備載。
「還有很多想說的故事,畢竟自己的部落,必須自己救」嘎造笑中帶點嚴肅的說著,嘎造清楚的知道,必須先從內部做起才能改變部落,他也很有使命感的在這條路上努力著。致力用劇場的空間述說「傳承」一字的重要,希望能從各個面向探討生而為原住民應有的價值觀。透過「神話來進行創作,找到劇場與部落對話的空間。「覺得自己像隻鯨魚,溫和地在大海裡行動,沒有任何人能阻擋牠,鯨落之後能養育及改變下一代。」嘎造溫柔的說著。部落的故事還沒結束嘎造的神話也會繼續的說給孩子們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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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集的Podcast:【#4│嘎造の神話宇宙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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