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覡事典-7

第三章-現在有了 1

事情的開端很日常，所以胡一楊一點防備也沒有。

起先只是同學邀約一起玩的線上密室逃脫遊戲，也沒什麼異狀，他們之中有些人甚至沒有見過面。

這款線上遊戲上市六個月了，雖然沒做過廣告，也沒引起風潮，但玩過的玩家都給予好評，能推廣起來幾乎都是靠玩家互相推薦介紹的，遊戲本身到官方服務都沒有出過問題，評分上甚至沒有低於四星，唯一被要求的，也只是希望改掉至少六人才能開啟遊戲篇章的規定。

胡一楊不知道這次開這場遊戲究竟有多少人，因為他們才在第一章，他和躺在加護病房的同學(當時兩人在宿舍裡點擊著各自的手機，並且嘴著宿舍網路超慢)從一處酒窖醒來，任務是破解酒窖密室，出去和其他人會合。

想必當時，其他人也正在同一個大密室裡的小密室裡，各自破解著機關準備會合吧？

「所以你們連第一關都還沒破？」計程車上，副駕的蘭豔先開口。

後座塞了三個人，就算體態沒有特別粗壯寬大，也還是有點擠。

「我是不懂手遊啦！但是聽說這樣很菜。」曲令謠掏出一包堅果，但是想想又塞回口袋裡。

在前往醫院的路上特別令人焦躁。

「不是啦不是啦！」胡一楊滿臉尷尬懊惱：「宿舍斷網了啦！」

「咦？現在還有時限？」曲令謠以為時間一到就斷網，是蘭豔前輩讀大學那個年代的事。

「不是欸，就那天突然斷網了，沒有原因，第二天種花電信的工程師才來修。那天晚上我們宿舍簡直人間地獄。」

「只要有網路就能滿足的孩子，也算是單純啦！」蘭豔回頭，和後座的曲令謠對看一眼，露出了同意的眼神。

「這什麼意思？」胡一楊似乎聽出了些詭異。

「你活到我這個歲數自然就會明白。」蘭豔把頭轉回去：「接下來呢？」

「第二天我還有早八的課，所以乾脆不玩了睡覺，可是睡得不太好，早上也是迷迷糊糊的起床去上課，沒有注意到我同學的狀況……現在想起來，我當時如果多看一眼就好了……。」

「這不是你的問題。」曲令謠非常確定，這不是安慰，僅是事實。

但這並不是一道能輕易過得去的坎，胡一楊仍然深深自責著：「等我回到宿舍，打算叫我同學起來上第二節的課，他就已經叫不醒了……。」胡一楊想起當下的情景，手臂上的寒毛還是豎了起來。

同學睡在下鋪，窗外的自然光照不到下鋪的位置，所以即使在白天，也會形成一塊陰影區。以往越到夏季，這塊區域越是人人想蹭。

但這天，胡一楊卻只感到一陣發涼，人還沒靠近，手臂上的寒毛就先豎了起來；他一開門就看到同學縮著身體，側躺在床上面朝牆壁，但兩眼死死盯著手機螢幕，眨都不眨一下。螢幕上陣陣閃爍的藍光、紫光、綠光映照在他慘白帶青的臉上，那張沒有表情的臉透著陰邪，胡一楊當場冒了冷汗！

他叫不醒像個木頭人的同學，趕緊找來其他同學，又叫救護車。沒想到這一進去，同學就出不來了……。

一行人到了醫院，胡一楊帶著兩位師父和學姊直奔加護病房，但，護理站卻告知眾人，並沒有他們要找的這位病人的記錄。

山坡邊的半腐女屍終於完全挖出了，為了保存現場和遺體的完整，費了許多心力和時間。以往在一般地區，鑑識科或處理這類型案件的殯葬人員大概都到場了，但這個路段稍偏遠，眼下只有方小隊和紀師父。

這次的遺體詭怪異常，別說菜鳥吐了第二次，連方小隊都開始反胃了。但裝進屍袋的工作還是得有人做，自然落到了這兩人手上。

方小隊趕忙寫現場筆記，順便請教了經驗豐富的師父：「小紀，妳看這像是哪個派門的？」

紀雲晏搖搖頭，目光卻直盯著那具遺體：「現在連本土的還是外來的都很難斷定，但是會在坡邊挖一個這麼高難度的垂直坑，這明顯是他們教派上的儀式行為，要問出來應該不難。不過他們既然要埋，為什麼會埋得這麼淺？不用說地震，連下個雨都有可能被沖刷出來，這就不像棄屍或者認真做儀式的樣子了。」

「有沒有可能，挖坑的其實是幾個隨便的咖小(角色)？」

「隨便的咖小只會隨便挖個洞，不會挖垂直的。」紀雲晏又看了眼坡邊那個埋屍的坑洞，雖然已經因為角度而看不見，但那處散發出來的微弱異常波動，她還是能清楚分辨。

她曾經親眼看過幾處考古團隊挖出土的祭祀坑，她認得。

這是一個人牲。但她沒告訴方小隊。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我親自扶著他上李綜合的救護車，還一起上車送到急診室的！」胡一楊幾乎急得跳腳：「入院掛號都是我辦的，怎麼可能沒有？我還陪了他一天一夜，怎麼可能沒有！」

「先生，真的沒有郭佑祉的登記，急診和住院這邊，我們都查不到。」護理師耐著性子解釋，但不安的眼神頻頻瞄向同事。

「那、內科那邊還是腦神經科，有沒有？還是……還是他轉院了？」葉沛璘想起還有這些可能，雖然醫院系統不太可能漏掉轉診轉院的，但還是抱著希望能幫上忙。

「好，我幫你查。」護理師依舊耐著性子，在電腦前忙了一陣。

一行人焦急等待，但護理師最後給出否定答案，請他們到別的醫院去查，或許當天在慌亂中，記錯醫院也有可能。

胡一楊陷入了錯亂，護理師肯定的眼神讓他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記憶，但如果不是在這裡，那他為什麼會有這家醫院內部構造的印象？

離開護理站後，曲令謠先是在一處人流較少的走廊邊停下腳步。

「幹嘛？」胡一楊十分低落，他完全想不出第二家醫院。

「你有你同學的隨身物品嗎？」蘭豔立刻知道曲令謠想做什麼。

胡一楊在自己身上東摸摸西摸摸，掏出了一把宿舍房門的鑰匙。

「不知道這個算不算？他經常忘記帶鑰匙，都會向我借，他又常翹課，所以我的鑰匙經常放他那邊。」不知道這位大師想做什麼，但胡一楊也沒別的了，這鑰匙看能不能勉強過關。

「我試試看吧！」曲令謠接過鑰匙，靠近牆面，左手握著鑰匙，閉著眼、嘴裡不緊不慢的反覆唸誦著「郭佑祉」三個字，不知怎地，那微小幾乎無聲的音調，竟彷彿勾了人的心神陷進了迷眩。

胡一楊茫茫然的，不禁回想起那天早上，他著急地把郭佑祉送上救護車，車身印著紅色的「李綜合紀念醫院」；到急診室時，也是他幫忙把人抬上病床，接著是辦理掛號，是「李綜合紀念醫院」的字樣沒錯，不久後醫生便告知必須進加護病房，又是他去辦理住院……。

胡一楊猛然驚醒，曲令謠那雙幽深的眼眸竟直勾勾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