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你傾訴煩惱時,你從不認為我是在自尋煩惱,也不曾拍拍我的肩膀說我只是在胡思亂想。你總是靜靜地、耐心地、專注地聽,告訴我你也是,我們都是。我們擁有共同的煩惱,在意的總是肉眼不見的事情。
在我有點幼稚,有點任性,滔滔不絕,在路上突然唱起歌來時⋯⋯你從未要我長大,要我成熟,要我保持冷靜。你總是溫柔地凝視著我的每一處。你知道只有在如此令人放鬆的你身邊,我才能夠是這個樣子。謝謝你,讓我能夠暫時拋下世俗的眼光,在你的懷裡大聲歌唱。在你身邊,我永遠都能是個孩子,是你讓我深刻地體會與記得,自己永遠值得被溫柔以待。
或許你不知道,有時候就光是看著你,才會再次領悟到這個世界可以如此可愛,如此光亮,而我能夠如此舒適地,坦然地呼吸著,如此⋯⋯被一個人深深地愛著。
不曉得你還記不記得,2017年12月那個飄著大雪的夢。
『⋯⋯他快步走在不熟悉的街道上,像在逃避一些什麼,在躲避著他認識的每一個人。直到他走往路口,一群陌生的臉孔圍繞著他,他知道自己無處可逃,且因眾人窒息的視線感到一陣暈眩,他倒了下來,手腳蜷縮在地上。他靜靜地蜷縮在那裡,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人們議論紛紛的聲音十分吵雜。他們頻頻問道,你為什麼要躺在路上?他沒有回答。直到有一人從遠處走過來,是個女人,人們讓開,且安靜了下來,彷彿她身上帶有某種讓人得以專注的氣場。她蹲下來,更像是跪下來,並且向手腳蜷曲的他伸出手來。
那女人什麼也沒說,彷彿是為了這個人特地前來的。他想也沒想地握住她的手,站了起來。他們手握著手,走離紛擾的人群,那個貌似世界的地方,大雪紛飛,雪花落在他們的頭頂上,他們遠遠地看見一間點著暖暖黃光的矮屋子,那是他們要去的地方⋯⋯』
我小時候也常有這樣的夢,直到醒來時人群已經散開,只剩我獨自一人躺在柏油路上,有時候哭,有時候不會。前幾天,我作了一樣的夢,我依然在學校的地板躺下,一句話也不說地縮起身子來,我感覺自己永遠都無法再站起身來。也許有很多時候,我是想掩面不看任何事情的。也時常走著走著,心累了就止步不前了⋯⋯但你總是會過來,你總是會在我身邊跪下來,伸出手,要待多久就待多久,從不急迫地要求我脆弱的心要馬上變得剛強,從不強迫我發軟的雙腿要立刻站起來,總是願意屈膝等候我,總是願意陪我練習每一次都要比上一次更快速地站立。
那總是你……時常和我在雪地裡散步,像老朋友,像家人,更像倚靠彼此的愛侶,聊著最近的生活,最近的心情,抱著我邊流著淚,卻一邊說著沒關係的那個你。
親愛的,以前我不清楚何謂那股神奇的力量。
麻醉注入身體時,因病痛陷入昏迷時,感到極度徬徨,對任何形式的人際感到焦慮,陷入了深淵的時候⋯⋯或許連你也不曉得,在這些重要時刻的你給了我多少力量。我那樣一次又一次地握緊了拳頭,也一次又一次地因著你的愛而醒來。有你的地方,直到那裡——我的手腳將不再顫抖,煩惱也不再擴散,一切將會像往常一樣地安靜下來。
在認識你以前,我的世界裡充滿著形形色色的怪物。在認識你以後,怪物雖然沒有消失,但我不必再獨自面對這些怪物了。你帶著一把弓箭,你說,你會陪伴我去面對所有令我恐懼的事物,包括人間那些參雜在人群間的怪物,直到我不感到害怕為止。
過去我一直認為愛是費力的,是需要花力氣的。我從中發現真正從深處湧現的愛,是毫不費力,也毫不委屈的,當自己心甘情願的時候,是一點點都不會感到辛苦的。你讓我對於愛真正的形狀與力量,又更認識一點,也更明白一點了。
世界再大,我永遠都會站在有你的這邊。你輕輕地對我說著,我永遠記得⋯⋯直到今天這句話的力量在我心中又更加強大了。
愛本身就是一股人世間最神奇的力量。
我想去年的某些時候,我還是因著那些在街上擁抱的情人感到羨慕。總是看著他們,或是身旁的友人們,心裡默默地想著:真好。他們能夠觸碰彼此,他們能夠一則訊息,一通電話,就能夠跨過距離見上一面。也許更多令我羨慕的是⋯⋯他們能夠與彼此分享生活的每一件小事。
這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對我們來說卻是不可多得的⋯⋯但我也因著這樣的羨慕,而更加珍惜能夠與你一起的每分每秒。所以在每次能與你傳訊息,通電話的時候少一點埋怨,多講一點鼓勵你,安慰你,讓你感到溫暖的話,而在每一次見面時多擁抱你,多牽你的手,多表達一點來自內心深處想要一一親口對你說的話語。
你給予我的,願意為我做的,我都偷偷收在心裡面了。我深知在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你了。我直到前陣子才明白你說的需要珍惜,原來是在指這件事情。
我知道我不必再去羨慕任何人了。因為我們是我們,我們無法是任何人。
親愛的⋯⋯要乘載著一個人的生命重量而活是非常困難的。你還記得嗎?當時我擁有的只是一顆碎紙做成的心,而現在我們都有兩顆柔軟的心臟了。你給我的,還有我給你的。現在你承受世界眼光的時候,已經不再是一個人承擔,就像我不再是隻身面對怪物一般了。
你從未對我有過防備。就像足夠信任一個人,才願意將傷口掏出來給那個人看一樣——我從你眼裡看見那股難以言喻的脆弱,為你心疼,也為你打抱不平。我們一直因著世界受傷的同時,也受盡了委屈。謝謝你告訴我,只有我,只有我能夠為你包紮傷口,只有我能夠陪伴你痊癒——謝謝你信任我,願意將你那一摔就破的心交付給我,你將我最渴望的賦予了我。
謝謝你在任何脆弱與疲憊不堪的時刻,願意一次一次地卸下心防倚靠著我。你每一次的倚靠,每一次的示弱都讓我認知到自己在你生命中佔有多麼重要的位置。
七年來,我也許認為低調地愛你才是一件正確的事情。但我發現自己比起說是低調,更像是刻意隱藏……就因為你對我來說太細膩,也太珍貴了。
親愛的⋯⋯當我頻頻接住你軟弱的那些時刻,都讓我知道自己生來就是要愛你的,而我要用盡畢生的溫柔去愛你。我在心底堅定地告訴自己。你也知道我一直以來都是膽小怕事的,不過⋯⋯當世界發生好事與壞事的時候都要在你身邊一同去體會與面對,我從未有過這樣的勇氣。
是你給了我情感,是你給了我重生的勇氣,給了我重新認識與體會這個世界的機會,我的世界因著你,一次又一次地被打開。是你告訴了我,我從小所相信的事物並非虛幻,也是你讓我更相信生命中必定會發生奇蹟。是你讓我找回我真正熱愛的所有事情⋯⋯是你給我全新的眼光來看待這些我已經認為必須放棄的事物。有時候我也想著,會不會連我心臟的形狀都是你一筆一筆畫出來的,心上的破洞都是你一針一線縫上的。
我曾說,世界會有你無法到達的地方,就如我無法觸碰你的心一樣。這個世界逐日的變化過於劇烈,讓我每天都在因著無法傳遞心意而感到沮喪——我曾那樣深陷在愛情的泥沼裡無法脫身,但⋯⋯現在我在愛裡游刃有餘了。我能夠扎扎實實地觸碰你的心了。
這樣給你寫信,是為了慶祝六年前的四月份裡,我們第一次正式地見了面。
現在回想起來,在尚未看清楚你的樣貌之前,已經在浩瀚無邊的宇宙中擦肩而過無數次了……而那也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時我睜大了雙眼,彷彿從未如此清楚觀看這個世界。心裡頓時焦躁不安,同時又是一陣心醉神迷,那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千萬種混亂情緒,就這樣毫無防備地朝我襲來——就在你身上的某處,我彷彿看見了自己的影子。並非所謂的天賦,更非那未曾見過的傲性……那極為相似卻又不同的地方,當時我什麼也說不上來,也不曉得那會是什麼。
我在還沒認識你之前就愛著你了。
因為我認出你了。就算你的樣子變了,你的一切都不再是人們所認知的那樣熟悉,我依然會認得你,我的心認得你。你是我靈魂深處的一部份,而我也深愛那部份的自己。
謝謝你,教會我如何卸下心防地、真誠地去愛一個與自己相似又不同的個體。時間長了,不知不覺看什麼都像你,那些看似無聊的事物變得美好,也謝謝你成為我生活中的風景。
我們不只會在深夜對話……我們對話……在時間的流動中,我們持續對話……在鐘擺走動的每一刻,我們對話⋯⋯在靈魂的交點,在地球轉動的每刻,在每一粒空氣的分子中,我們的對話未曾停止。
我一直在想你。彷彿沒有想你的那一秒鐘就會失去生命一般地想念著你。
每當某首歌開始播放,我的理性也會跟著偷偷出走了幾分鐘……就像特別想著你,與你靜心交談的那幾分鐘。
這是一首能與你相稱的歌,是我們都喜歡的Daniel Caesar。
我想要聽這首歌的時候,你也在這裡。
Always。
獻給你,我永遠的繆思。」
「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裡。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裡開出花來。」 —張愛玲 (摘自胡蘭成《今生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