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無用的道理,無非是從那些自己也無從遵守的人口中說出的。
「⋯⋯媒體報導得沸沸揚揚那天,我坐在書桌前看著你的照片,瀏覽那些所有寫過的,關於你的文章悄悄地流淚。
我想那幾乎是每天。隔天早晨總是會眼睛刺痛,整個人昏昏欲睡的。
我一直都不曉得自己為何如此難過。明明也很清楚,這是一場有與無的賭注。
也許是每次見到你時,從你身上流露出的細微的東西,而要伸手去抓住並且呵護那些東西的人,又似乎非我不可。
這個世界蠻橫無理——也許對每一個人來說都一樣。過去的我時常責怪世界。
人的盡頭是神的起頭。我從此刻關閉一切的聲音仔細聆聽。因為我再也無法靠自己的力量去改變任何一點既有的事實了。多做一點什麼,多說一點什麼⋯⋯
我知道我再也不能了。
要承認自己懷抱希望也不是,要宣告失敗也不是。也無法再偽裝了。也無法再假裝自己對此事毫無感覺了——我始終都不願意成為那個需要被擔心的人。
我的世界依舊充斥著你的聲音。每次閉眼是你,每一口呼吸都是你。
我已經是了。也無法成為更浪漫的人了。
地球沒有因此停止轉動,我的時間卻好像被投進了黑洞。一切彷彿在那刻故障了一般,無法走動。
我在那沒日沒夜的日子,想著要釐清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才能夠繼續毫無煩惱地前進。但事實上我是將那些慘不忍睹的碎片擱在一旁了。
沒勇氣睜著眼看,也沒勇氣伸過手去整理⋯⋯那樣既害怕又恐懼,更拿那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被自己的執念,也被那浪漫得不可思議的夢給弄得暈頭轉向。
所以,每當想念你的時候不敢開口說想念,在夢裡擁抱時雙手也像是被銬上手鍊一樣無法動彈——我被那些無形的,看似真實的種種聲音給牽制住了。
感覺自從那天起,一直身在透明的牢籠之中,無處可去。
為何你愛上一個與我無關的人,我會如此痛苦不堪。我這樣捫心自問。
我想了又想。想了又想。
也許那與對象無關⋯⋯因為在我的世界裡,在我的夢境宇宙中——你始終愛我,只愛我一個。我想,就連昨天你也是如此愛著我。
下雨也沒有雨聲,颳風也沒有風聲,天氣晴朗時也沒有太陽。我的世界變成一片模糊的景象。現在的視線該落在何處,腦袋存在著什麼樣的念頭,而我的靈魂,又磕磕碰碰地去到了哪裡。
我關起了對世界,對環境的感受。因為每當我有感受,就會迫切地要與你分享。
不過心阻止了我。說來也沒有不妥⋯⋯只是我會越來越踏進那愛的沼澤,那虛無,那夢幻之境裡。而我始終會說服自己,你正在聽,你正在回應。
我總是將他人的需求擺在自己前面。安慰、鼓勵、陪伴,我看似都可以不要。但我始終不確定那究竟是不想要,不敢要,還是要了也依然會是徒勞。
你的事僅僅在那三天,淚水也就那七十二小時。我擦擦眼淚,告訴所有人我沒事了,我看開了,我領悟了,也接受了。
無需糾結太久,我的領悟就是要繼續愛你⋯⋯諸如此類的。
每當我看著這樣的自己——不裝也不逃的話,生活與愛情就會被徹底擊垮,進而波及到身邊每個人的情緒。為了不成為那需要被擔心的角色,從小到大都是,淚也要偷偷地流,苦也要默默地吞。
那樣巧妙地,不知不覺間也騙過一部分的自己了。
你們看,我還是很愛這個人,無條件地。像要證明什麼一樣,像要表現大方、堅強一般——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說服自己的把戲。我說服自己一切都不糟,一切都是能夠承受與接納,能夠一同去愛的。
直到那天,我記得十分深刻。當我閉上雙眼,準備入夢的時候——你的樣子,是笑著的,哭著的,冷漠的,委屈的,溫柔的,所有在記憶裡頭的你的模樣,那樣如浪般就要淹沒我那自以為舉重若輕的靈魂。
身體裡過度擠壓的感受一次傾瀉而出。在體內瘀血的痛苦,用世上任何文字語言都無法陳述⋯⋯痛楚、背叛、淋漓盡致的破碎感,所有所有的控告與情感都流到我面前來,要我好好端看究竟什麼是又裝又逃,被擺在一旁不理不睬,將近半年的,腐爛的一顆心。
此時此刻也不像活著,那更像在眼見死亡的過程。
為了不再承受患得患失,為了掩蓋起所有痛的知覺,我用力抓起你,要從我的靈裡,我的身體裡,我的每一寸肌膚除去你留下的一切痕跡。
血流不止,也無法除去。
你曾說停止動作是死亡,不斷前進與反覆才是活著。
像日子一樣。當一樣的事情再度來臨時,就是活著的最佳證據。
我會哭的。偶爾也會感到寂寞。特別是我們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稀鬆平常地愛著、過著,直到再次醒來時,我必須獨自面對我們依舊陌生的事實——那種時刻總是格外寂寞,格外心寒。有些時候,還想著要是被同情會不會好一些。
我不敢相信自己還能見到你。尤其是那尚未發生的你⋯⋯旁人也難以想像我們之間存在著是什麼樣的牽絆,是守著什麼樣的約定。
我一直以為我們是自由的。但當這樣的時刻來臨,卻驚覺道理總是腦袋明白,心與身體卻無法動彈。
因為⋯⋯你依舊是我的疼痛基地。
只要到那裡去,就能夠輕易地將疼痛卸下,修復完好地回去。
我世界的時針指在你的眼睛上。而被唾棄的,是那隨風搖擺的信念。
我究竟有沒有在當時,向你歸還那把名為自由的鑰匙⋯⋯
沒有答案,始終如一。
我好愛你,也是始終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