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尺宮牆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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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救過四個男人的命,但他們都恨我入骨。
我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中救活少年將軍,爲他畫出敵軍佈防圖,助他大破敵軍。
但他對我用盡酷刑,將我當成物件一般丟給了敵軍俘虜。
我從天牢中救出質子王爺,爲他出謀劃策,助他榮耀歸國成爲攝政王。
但他將我吊在城牆上受萬民唾棄。
我供養寒門少年寒窗苦讀,一路供他高中狀元,成爲最年輕的丞相。
但他爲了官位,將我拱手讓給了皇帝。
我又幫少年皇帝維穩後宮,三宮六院一片太平,前朝後宮風清日朗。
但他卻將我打入冷宮,豎起高高的院牆,將我困在其中,永生永世不得出。
後來,這四個少年郎親自拆了院牆,跪在門外求我出來。
但我再也出不來了。
因爲,我早已餓死在了裏面。
 
 
1
我被系統選中,被迫進入架空世界做任務。
任務內容:拯救四位男主,阻止世界崩壞。
這個世界是依靠四位男主的靈氣而維持運轉的。
如果男主死亡或沒有實現男主的原定目標,則任務失敗。
我就會被系統徹底抹殺,不僅在架空世界消失,連現實世界也回不去。
我無法反抗這霸王系統,爲了回去,只能接受。
一號男主宋錚,是越國的一位少年將軍,小小年紀便隨父出征,父親戰死後接任大將軍一職,繼續鎮守邊關。
我找到宋錚時,邊關剛剛經歷了一場血戰,宋錚駐守的邊境十三城,全部失守了。
屍橫遍野裏,我一眼就發現了宋錚。
他幾乎快被羽箭紮成了刺蝟,銀色的鎧甲被殷紅的血液浸透,遍體鱗傷,雙目緊閉,呼吸幾不可聞。
卻依舊矗立在城門前,手握長槍,死都不肯倒下。
少年將軍終是沒能抵擋住楚國軍隊的進攻,卻還想死守着身後的這座城。
他身後的城門大開,城中百姓早已被楚軍屠戮殆盡,乾澀的空氣中全是血腥味。
我沒時間傷春悲秋,怕楚軍殺個回馬槍,我迅速揹着宋錚躲進了深山。
我尋了個山洞落腳,系統爲了不讓宋錚提前死亡導致世界崩壞,強行吊着他的一口氣,沒讓他徹底死過去。
但讓他活過來,就只能靠我自己,系統不肯給我一絲一毫的幫助。
我一根根拔出他身上的箭,他疼狠了的時候,會輕微的顫抖,但失血過多,他很快又沒了動靜。
我採來草藥,給宋錚熬藥療傷。
我家是中醫世家,雖然我是個學歷史的博士,但家裏的醫書我也全都看過。
讀書有用,在這個時候體現的淋漓盡致。
不過我雖然懂草藥和醫理,但這還是第一次實踐,他到底能不能醒過來,還是隻能看他的命。
出去採草藥的時候,我還順便摸清楚了邊境的地形,畫了不少地形圖出來,等宋錚醒了之後送給他,他應該用得上。
我照顧了宋錚整整兩個月,每天爲了一個絲毫不講道理的任務苦苦堅持,有時候我甚至擔心我會發瘋。
我不得不反覆提醒自己,只要救活了宋錚,就可以回去了。江韻,你要堅持住,你一定可以堅持住。
實在撐不下去的時候,我就努力回憶讀博的時候看的一些古代兵書,一字一句的寫下來,摘除一些宋錚用不上的內容,整理成冊。
估計宋錚也用得上。
我雖然被系統逼迫完成人物,但我是敬重宋錚的。
任何一個保家衛國死而後已的男兒,都值得尊重。
我每天給他擦拭一遍傷口,防止感染。
還每日爲他梳頭淨面,爲他整理衣衫。
在我看來,這樣英勇無畏的少年將軍,即便重傷昏迷,也該體體面面乾乾淨淨的。
終於在第三個月初的時候,宋錚醒了。
他閉着眼,迷迷糊糊的說:「水……」
他渴了,我趕緊去小溪邊給他打水。
水中我的倒影,又髒又邋遢,灰頭土臉,身上都臭了,簡直連個乞丐都不如。
我猶豫,要不洗個澡再回去,免得嚇到他了。
萬一他一感動,想要以身相許,我這灰頭土臉的,多煞風景。
不行,宋錚還在等着喝水,還是先回去再說。
我用土燒成的碗小心翼翼盛着水跑回山洞,卻發現一個陌生的少女出現在山洞裏。
宋錚靠在少女懷裏,用她的竹筒一口一口慢慢喝着水。
喝完,宋錚眸如澄鏡的看着那少女,說:「姑娘,這些日子,可是你一直在照顧我?」
少女眼中含淚,十分的動容。
「宋將軍終於醒了,民女等的好苦。」
似是而非的話,在宋錚聽來就等於是默認。
他感動的看着她:「姑娘,宋某無以爲報,姑娘,可願嫁我爲妻?」
少女含羞帶怯的點點頭。
宋錚將她抱在懷裏,鄭重許諾:「若沒有你,便沒有我宋錚,從此以後,我只認你一人爲妻,爲你,我願赴湯蹈火。」
 
 
2
我沒打擾那兩人的溫存。
只悄悄留下了前些日子爲他準備的地形圖、兵書、佈陣圖,便退出了山洞。
這些都是古人的智慧凝結而成的瑰寶。
可助他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一雪前恥。
至於救活宋錚的人到底是誰,也沒那麼重要,終歸我和宋錚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只是想回家而已。
我到河邊洗了個澡,乾乾淨淨,一身輕鬆的下了山,進了城。
越國失守的邊境十三城,已經被楚國佔領。
城中的血腥氣早已淡去,街上有三三兩兩的行人和小販,元氣大傷的城池,想要恢復往日繁榮,還需要些時日。
身處歷史的洪流中,我竟然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人在異世,無親無故,我很想我的爸媽,很想那個總蹭我零食的室友,很想那位沒了頭髮的老教授。
我問系統宋錚這條任務線完成了沒有,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卻忽然被人打昏了。
再醒來的時候,就看見了宋錚。
此時我們身處在一戶破落的土屋中,我被綁着掉在房樑上,宋錚一身肅殺的銀色鎧甲,眼神冰冷的看着我。
看來這三個月我把他照顧的很好,這麼快他就已經看不出先前重傷的模樣了。
「有人向本將揭發,你是楚國派來的細作,是你將我方軍情傳遞給楚國,害楚國丟失了十三座城市,你可有話說?」
「我不是細作……」
我的骨血,我所熟讀的歷史,都不允許我做一個通敵叛國的奸細!
奸細的罵名,我不可能背!
「那你從何處來!家住哪裏!家中幾人!姓甚名誰!說!」
「我……」
我一個穿越進來的人,根本沒法說得清楚我從哪裏來,更不可能在這裏有什麼親人了。
但即便這樣,我也不會輕易放棄。
「是誰告發我,我可以和他當面對質!」
「是我!」
先前山洞裏那個女子,推開門走了進來,義憤填膺的指向我。
「就是你這個細作!出賣軍情,害死了邊境的百姓和將士!我把將軍救走之後,她還幾次想刺殺將軍,若不是我機敏幾次將她引開,或許將軍早就與我天人永隔了!」
女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悲痛萬分的哭泣。
「求將軍,萬萬不能放過這可惡的細作!要爲民女的父母家人,爲邊境慘遭屠戮的八萬條人命報仇雪恨!」
宋錚心疼的扶起她,將她摟在懷裏,輕輕的擦淚。
而後怒然看向我:「來人,將這內奸押送回京,秋後問斬!」
宋錚咬牙切齒,目眥欲裂,恨不能將我大卸八塊。
「宋錚,你就不再好好查一下了嗎,難道就憑她隻言片語,就可以……」
「她貌似救下本將,怎會欺騙本將,更何況,你也沒有絲毫能辯解的,不是嗎!」
我笑了。
原來只要頂着宋錚救命恩人的光環,白的也可以說成黑的。
那女子裝的也挺好的,像是怕被我發現破綻,哭的特別真,好像她的爹媽真的被楚軍殺死了一樣。
可我親眼見到了屠城的慘狀,怎可能有人生還,甚至還能乾乾淨淨全須全尾的出現在宋錚面前。
我抬手,指向她:「宋錚,是她……」
我努力的想張口解釋,但系統開始瘋狂警報:「警告警告!宿主不能說出真相破壞世界正常發展!違反規則將受到系統懲罰!」
懲罰?什麼樣的懲罰能大過我被人如此冤枉?
我可以把對宋錚的救命之恩拱手讓人,但我不能容忍自己成爲歷史罪人這種莫須有的罪名!
我努力開口,卻感覺大腦一陣劇痛,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哀嚎,就昏了過去。
原來這就是系統的懲罰,關鍵時刻強行讓我關機,阻止我說出真相。
我不知我到底何德何能,竟會被這種狗系統選中。
再醒來的時候,我被鎖在囚車裏,正在被押送回京的路上。
我作爲罪大惡極的罪人,要在天下百姓面前,在三軍面前斬首示衆才能重振軍威,安定民心。
一路上,我被扔了不知多少石頭塊,臭雞蛋,爛菜葉。
聽聞,宋錚的救命恩人還是位了不起的軍師,爲宋錚獻上了佈陣圖和兵書,助他大破敵軍,奪回失地,並接連攻下楚國數十座城池。
聽聞,宋錚的捷報頻頻傳來,一夜間他從兵敗的罪臣成了越國的大功臣。
聽聞,皇帝龍顏大悅,要給宋錚賞賜。
宋錚什麼都沒要,只請皇帝賜婚,他要與救他性命的那個女子成婚,還爲那女子求來了一品誥命夫人的榮耀。
而我,抵達京城,被丟進天牢,經歷了嚴刑拷打,烙鐵,鐵鞭,夾板,還有一些專門針對女子的殘酷的刑罰。
聽說這些刑罰全是宋錚命人安排的,他要我受盡折磨再斬首,否則不能解他滿腔憤恨。
我奄奄一息時,被丟進了關押俘虜的牢房中。
宋錚隔着鐵欄,冷聲道:「你們不是很久沒玩女人了麼,把她賞你們了,終歸她是你們派來的細作,慢慢享受去吧。」
宋錚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這個世上最骯髒最噁心的東西一樣。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扔給他一個藥包。
「宋錚,這個味道,熟悉嗎?」
宋錚輕嗅了一下,整個人狠狠一震。
他嗅出來了,那是我給他用的藥的味道,他怎麼可能認不出。
但很快又怒視向我。
「難怪先前柳兒說丟了個藥包,原來是被你偷走了,你偷這荷包,不就是爲了離間我們嗎!你這細作,休想得逞!」
原來那個柳兒早就把我的路堵死了。
罷了,罷了。
宋錚走了,我被幾個滿身惡臭的俘虜撕扯開衣服,但我無力反抗。
因爲受刑太疼了,疼的我恨不得乾脆死了算了。
疼到迷糊的時候,我甚至看見了爸媽做好了飯叫我起牀。
他們做好了我最愛喫的紅燒肉,一邊叫我慢點喫,一邊說我考博士太辛苦得補補腦子。
我實在想不通,我家庭幸福,學業順利,人生普通而平靜,爲什麼是我,爲什麼偏偏是我?
 
 
3
系統:「提示!提示!第二位男主李鈺就在距離宿主兩米處,性命垂危,請宿主馬上施救!請宿主馬上施救!」
這就是宿命嗎,在這種地方居然可以遇到第二位男主。
可我連第一位男主的任務線完成沒有都不知道,就要立刻開始拯救第二位男主了。
但我現在,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我這一身的傷,怕也只剩下一口氣了,讓我救他,我又如何救?
系統:「60秒體能爆發buff開始生效!失效後沒有成功解救男主視爲任務失敗!倒計時開始,59,58,57……」
你大爺。原來有buff,只是狗系統只是不捨得給我用罷了。
我受刑的時候,系統可沒這麼好心的想幫我。
大概這是天牢裏百年不遇的奇景,只見一個支離破碎滿身是血的女人,如同綠巨人附體,瞬間跳了起來,一拳一個撂倒了幾個高大的俘虜,扛起角落裏奄奄一息同樣遍體鱗傷的男人,一腳踹開鑄鐵的牢門,一路狂奔了出去。
我也不想的,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二號男主李鈺,是楚國送來做質子的王爺。
楚國老皇帝病重,底下幾個皇子蠢蠢欲動意圖篡權,加上邊境交戰,李鈺便想趁亂回國奪嫡。
但跑到半路就被人發現抓了回來。
李鈺的幾位皇兄不可能再讓他回去,所以乾脆打算讓李鈺死在越國的天牢裏。
李鈺在天牢裏被人折磨得不成人形,情形沒比宋錚當時好多少。
我雖然把他帶出來了,但我渾身是傷,狗系統的buff不負責止痛,我只能強行忍着要命的痛意,衝破重重關卡,搶在最後一秒逃出了天牢。
一出天牢的大門,我們倆就撲通一聲齊齊倒在了地上。
好在外面有李鈺的人接應他,那些人將李鈺小心翼翼扶上馬車,嫌棄了看了我一眼後,終於還是把我拖上馬車,一起走了。
李鈺的人像是不太聰明,明明就是偷偷出逃,竟然還想走官道,這不就是等着被人抓回去呢麼!
我勸了半天勸不聽,只好抽出匕首抵在李鈺脖子上。
「不想讓你們王爺死,就走我指的路!」
李鈺睜開眼怒視我:「你!你這居心叵測的女人!」
「少說兩句話吧你!」
在我無數次刀挾李鈺逼他們東躲西藏之後,終於成功進入楚國境內,回到了楚國的皇宮。
我是個歷史學博士,奪嫡篡權這種事,對我來說只是小兒科。
幾千年的史書,早已將人心寫的明明白白。
李鈺很依賴我的幫助,但也對我頗爲忌憚,因爲他發現,我並不是他們楚國派到宋錚身邊的內奸,我甚至連楚國人都不是。
不過他對我還算好,甚至在我爲他寫出一本新政要記之後,許諾他日必定娶我爲妃。
「韻兒,你是本王唯一認定的妻子,你是本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深情款款的看着我,情誼卻並未達眼底,他甚至都不願拉一拉我的手。
哦,他先前好像是對我有意的,某個深夜他喝醉了,想與我歡好。
但當他剝開我的衣服,看見我一身難看的傷疤,就想起了我曾經在天牢中受的酷刑,然後就噁心的乾嘔了一聲,便一把將我推開了。
他好像也有些忌憚我,因爲我經常滔滔不絕的與他講治國之策,那都是他從未想到過的良策,最開始他對我的態度是敬佩,尊重,但漸漸的,變爲了厭煩。
最後甚至變爲了恐懼。
我知道我太露鋒芒必定會招來他的忌憚,在李鈺這種多疑的人面前,我應該適當藏拙。
但我想回家,我不想浪費時間。
所以我要在最短時間裏,把我知道的治國之道都講給他聽。
我比他殺伐果斷,我比他心狠手辣,比他勵精圖治,比他步步爲營。
他怎能不怕。
他對我的忍耐在他扶三歲的小皇子上位,他成功成爲攝政王那一刻爆發。
他說:「宋錚又攻破了楚國的幾座城池,韻兒可想出了退敵之策?」
我說:「宋錚的兵書便是我給他寫的,我再寫不出比那更厲害的兵書了。」
我給宋錚的佈陣圖,全都是古人幾千年留下來的智慧結晶,想要戰勝他,除非有一個比我更懂歷史更懂兵法的人出現。
李鈺大概終於抓住了我的錯處,那一刻他眼中興奮的光芒毫不掩飾的迸射了出來。
李鈺毫不留情掐住了我的脖子,早就準備好了的話,連珠炮一樣痛痛快快的咒罵了出來。
「你這個喫裏扒外的東西!」
「你不幫本王抵禦外敵,竟然還給宋錚寫了兵書!」
「宋錚說你是我們楚國的探子,但我看你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禍水!」
「你潛伏在本王身邊,難不成是一直在給宋錚做內應!幾十座城池!那是本王的江山!」
「江韻,當初你幾次拿刀要殺本王的事,本王可都記得清清楚楚!」
「江韻,這可是你自己找死的!」
 
 
4
李鈺甚至沒考慮過讓我功過相抵,也未曾想過我救過他一命的事,便迫不及待的治了我的罪。
他沒有直接殺我,而是將我吊在城門前,昭告楚國上下,我便是那個害楚國接連丟失城池的罪魁禍首,要我受全國百姓唾罵,一直到吊死爲止。
烈日炎炎,我雙手被捆,吊在城牆上,滴水未進,很快就不行了。
我俯瞰腳下,楚國京城中一片繁榮景象,倒也算欣慰。
李鈺雖然厭惡我,但他是個明主,他有好好實施我寫的新政要記。
我聽聞他主動與宋錚求和,提出商貿往來換回了幾座城池,並立下百年不再起戰事的盟約。
我早就告訴過李鈺,楚國兵力不強,唯有以商貿才能求得和平,他聽進去了。
我說的他都記住了,他只是,厭惡我這個人罷了。
李鈺每日都來城牆上與我說說話。
第一日,他說——
「江韻,你害死了越國八萬人的性命,你又害我楚國丟了十幾座城池,我找人給你算過,你的命格就是天生的禍水,留不得,本王念在你還算有些功勞的份上,留你個全屍。」
第二日,他說——
「宋錚聽聞我將你吊了起來,想把你要回去當着三軍的面斬首,本王拒絕了,你要死,也得死在楚國百姓面前,本王對你的恨,不比宋錚少,你亦是我楚國的罪人!」
第三日,他說——
「本王馬上要娶靖國公主爲妃了,你身死之日,便是我迎娶她進門之時。」
他問我:「江韻,你可有真心愛過本王!」
我吊在半空,一句話都沒回應過他。
一是因爲嗓子已經幹到嘶啞,根本說不出話。
二是就算能說話,我也不想再和他說什麼了。
他嗤笑:「你這種心狠手辣的女人,怎麼配談情愛。」
第四日往後,李鈺再也沒來過。
然後靖國送親的隊伍就來了,從城門下經過的時候,靖國的公主掀開馬車的車簾看向我。
「這是誰?」
車伕回答:「回公主,這是楚國的罪人。公主咱們快進宮吧,攝政王在等着咱們了。」
我看了眼靖國公主,挺漂亮的,跟李鈺挺般配,就像宋錚和他的誥命夫人一樣般配。
李鈺大婚那天,全城敲鑼打鼓一整天,吵的人腦袋疼。
李鈺故意讓迎親的儀仗從城門前經過,像是故意給我看一樣。
李鈺騎着高頭大馬,從城門前經過的時候,十分不經意的抬眼看我,看見我滿臉灰敗的臉色時,十分得意的笑了。
說實話,我並不是因爲傷心才臉色灰敗的,誰在這吊好幾天不給喫不給喝,臉色都好不到哪去。
我感覺到了生命的枯竭,但我就是死死撐着一口氣,不肯放棄。
我還沒回家呢,我還沒拿到我的博士學位證呢。
博士學位多難得啊,我熬禿了頭才寫出來的論文呢……
我想回家啊,我只是想回家啊……
手臂已經被麻繩勒的見了骨頭,胳膊也吊得脫了臼,我就像條破敗的旗子似的在風中飄來蕩去。
就在我以爲我要掛了的時候,我被人救了。
救我的人正是靖國公主的那位車伕。
也是第三位男主,徐子業。
他與李鈺和宋錚都是差不多的年紀。
他們都是風度翩翩的俊俏兒郎,只可惜,都沒什麼好心腸。
徐子業的身子骨比宋錚和李鈺單薄了不少,趁着大婚城牆上沒人值守,悄悄爬上來救我。
從半空救一個吊着的人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更何況是徐子業這樣的文弱男子。
不過他還是咬着牙把我拽了上來,揹着我用最快的速度跑進了靖國公主的車隊中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裏。
徐子業偷偷摸摸照顧了我三天,這三天,李鈺發現我不見了,挖地三尺的找我。
但他怎麼也想不到,我就藏在他妻子的車隊中,而且,我們已經在去往靖國的路上,李鈺想找也找不到了。
一路上,徐子業一口口仔細的餵我喝水喫飯,又小心翼翼的給我深可見骨的勒痕上藥,
他說:「姑娘,我知你有治世之能,越國宋錚,楚國李鈺,都是有你輔佐纔能有如今的榮耀,請姑娘助我一臂之力,助我仕途通達!」
我饒有興趣的看着他:「你怎知是我幫助了他們?」
「宋錚是自姑娘出現之後,纔開始戰無不勝的。李鈺也是被姑娘救走後才一步步成爲攝政王的,這一切不可能都是巧合,唯一的可能就是有姑娘在暗中輔佐。」
我笑了:「你倒是蠻聰明的嘛,但他們都說我是禍水呢,你不怕嗎?」
徐子業急的臉都紅了:「姑娘纔不是什麼禍水!姑娘是福星!有姑娘在,必定有如神助!」
「他日小生功成名就,不論姑娘想要什麼,小生必定雙手奉上!」
我不會相信他的,畫餅對我來說一點用都沒有。
但他是男主之一,我也不會拒絕他。
 
 
5
我隨徐子業去了靖國。
徐氏一族多年前是個興旺的大家族,家中子弟大多入朝爲官,封侯拜相,好不光耀。
後來被政敵抓住了錯處,徐家九族全部流放,龐然大族,一夜衰敗。
徐子業雖然不在徐家九族之中,但也受了些影響,雖然能做些差事,卻再難恢復當年徐家興盛景象。
如今徐子業窮困潦倒,空有抱負,卻難以施展,只盼我能給出謀劃策,助他一臂之力。
徐子業推開他家的門,撲簌簌的灰就落了下來,嗆得我倆嗓子都像是被灰堵住了喉嚨似的。
徐子業尷尬的揮開灰塵,朝我拱手:「姑娘,小生家裏就這個條件,姑娘多擔待。」
「無礙。」我搖搖頭,進屋想找個凳子歇歇腳。
徐子業趕緊用袖子給我擦了一個落滿灰塵的凳子。
「姑娘坐這吧,別髒了姑娘的衣裳。」
我看着徐子業誠懇的模樣,心想,這個男主,倒是值得幫一幫。
徐家沒落,但徐子業從未放下過學業,飽讀詩書,出口成章,我鼓勵他去考科舉。
靖國重文,若他高中狀元,仕途必定通達。
徐子業沒有自信,我鼓勵他很久,才終於說服他去溫書備考。
他家沒什麼錢,我就去街上賣些手工藝品供他讀書。
雖然這個世界是四國四分天下,但各國之間還是有百姓互相通婚通商,要是被越國或者楚國人認出,會十分麻煩。
爲了防止被人認出來,我出門都戴着斗笠。
偶爾買回二兩肉打牙祭,他都會把肉都夾給我。
「姑娘辛苦了,姑娘多喫點。」
我洗菜時他看見我手臂上的傷疤,他會心疼的問我:「很疼吧?姑娘,小生必不會讓姑娘再受這樣的苦處了!」
徐子業考中秀才那日,他給我買了一支珠花,親手戴在了我頭上。
「姑娘戴這珠花真好看,以後小生給姑娘買許許多多的珠花。」
我靠着賣些小玩意,供徐子業考試,風雨無阻的出攤,就這麼一文錢一文錢的攢起來,給徐子業買筆墨紙硯,不辭辛勞的供養着他。
徐子業也不負期望,一路考中,終於到了春闈殿試。
我給徐子業買了一身新衣裳,爲他理好領口的時候,他憂心忡忡的看着我的眼睛。
「姑娘,我心中沒底,若殿試不中……」
我淡笑:「那就再試一年,你只是缺少些勇氣,踏出那一步之後,回頭再看就會覺得很簡單的。」
沒錯,徐子業並不需要我爲他出謀劃策,他只是性格太怯懦了,需要有個人陪伴他,不斷給他勇氣。
「子業,什麼都不必怕,你蒙塵多年,如今也該是你發出光亮的時候了。不論是什麼考題,直抒胸臆即可,不必畏首畏尾。」
「你要記得,只要你足夠勇敢,你要你想,不論多難的事,就一定能做得到。」
我不能告訴徐子業他是男主,其實只要他想做的事世界就會自動爲他達成,但也需要他自己有勇氣踏出那一步。
這個世界都是靠男主的氣運而維持的,男主想要違逆這世界又有何難。
徐子業拉住了我的手:「嗯!等我回來!」
徐子業出門後,我竟也有些莫名的爲他緊張起來。
我看着這個小小的庭院,在我倆兩年多的經營之下,竟也有了幾分家的樣子。
我甚至忽然擔心完成任務之後要是捨不得離開該怎麼辦。
神不守舍了一天之後,春闈結束,皇榜放出。
徐子業高中了狀元。
此後便是一路順風順水。
我們換了一座大宅子,他將掌管內院的權利交給我,並告訴所有下人,我是這內院的女主人,所有人必須聽我的話。
他甚至在院中爲我挖了一座湖,放了滿湖的花燈,問我可願意嫁給他。
我等着系統響起警報,警告我不要影響世界正常發展。
但系統沒有警報。
所以我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6
那時候我大概是真的想嫁給他的。
我也不是鐵石心腸,這樣無微不至的男人,體貼溫柔,才學出衆,樣貌出挑,我爲什麼不可以心動一下呢。
他說:「我定會護姑娘一生,從此與姑娘永不分離。」
或許狗系統把我拽到這個世界裏,根本沒打算讓我回去呢?
若是真的再也見不到我的家人,至少我可以和徐子業這個良人組成一個家,我可以爲他打理後方,爲他出謀劃策。
還可以教育我們的兒女,然後看着孩子們長大,我們慢慢到老。
我前面受的那些苦,好不容易纔被徐子業撫平。
我想爲他停留腳步,又有何不可。
我沒什麼嫁妝,徐子業便將所有的俸祿都給了我,讓我置辦些首飾,還說從今往後他的俸祿都交給我,讓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聽聞最近很多周國商販帶了不少周國的特產在靖國售賣,我想着那點錢去買些好看的布料,給自己做一身嫁衣,再給徐子業做幾身衣裳。
他那些衣裳都穿舊了,免得上朝的時候被其他同僚笑話。
但一陣妖風颳過,我的斗笠被刮掉,我去追斗笠,卻有個人在我抓住斗笠的時候,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我抬眸,對上一雙好看的狐狸眼:「姑娘生的好美,可婚配了否?」
「我已經許配了人家!放開我!」我掙扎着要抽出手,卻被他攥的更緊。
「可孤看上姑娘了,這可如何是好?」
他自稱,孤。
他是個皇帝。
越國,楚國,靖國的皇帝我都見過。
唯獨剩下……周國的皇帝,軒轅弘。
「請周帝自重!小女子與相公恩愛不疑,不可分離!」
「如此忠貞,孤更喜歡了,跟孤走吧!」
「我不……」
系統:「請宿主答應四號男主的要求,否則將受到系統懲罰。」
憑什麼。
憑什麼?
我只是想爲自己抗爭一次,憑什麼不可以?
我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腕上,就在他喫痛要鬆手的時候,我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呵,強制關機。
再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被軒轅弘帶進了靖國皇宮。
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軒轅弘跟靖帝說要把我帶回周國。
百官中,一個人猛地站起來,動作急切,甚至帶翻了桌上的茶盞。
那就是年紀輕輕便官居丞相的徐子業。
徐子業大步跨出來,撲通跪在殿前:「皇上,此女子不能賜給周帝,因爲她……」
靖帝大怒:「徐卿!周帝此番親自前來與我朝建立邦交,你怎能如此不顧大局!一個女子而已,周帝若喜歡,帶十個八個回去又如何!」
「皇上!」
徐子業咚的一聲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裏莫名的疼。
徐子業,再堅持一點,只要一點點!
你是男主,我告訴過你的,只要你想,什麼事都能做得到的!
「孤任你爲丞相,是望你盡心輔佐孤,不是讓你處處忤逆孤的!」
我被軒轅弘按在懷裏,眼看着徐子業的背影從堅決不屈,變爲一點點萎靡下去。
就在皇帝下旨將我賜給軒轅弘的時候,徐子業甚至沒有勇氣回頭看我一眼。
他不敢賭,不敢爲了我,而毀了他得來不易的仕途。
他一向都沒什麼勇氣的。
我是知道的。
只是我眼眶不該這麼酸澀的。
軒轅弘問我:「美人,你可願與我回宮?」
我可以說不嗎?
系統:「請宿主答應四號男主的要求。」
離開靖國之前,徐子業偷偷來找我:「你怎能違揹我們的婚約,與別的男人在一起!」
「我知道了,你其實根本沒喜歡過我是不是,你根本就是個想攀高枝的女人!當初看我有丞相之才,所以才願意留在我身邊,滿心歡喜的等着做丞相夫人,結果如今遇上了個皇帝,所以又想去給他做妃子!」
「做妃子自然是比做丞相夫人高貴得多,徐某這樣出身低微的人你自然是看不上了,所以馬上就想把我甩了!」
我沒回他的話,只是將他曾經送我的那隻珠花摘下來,放到了他的手裏。
「徐子業,我們就此別過了,過往的情誼,就都忘了吧。」
「希望以後你娶一位賢惠的夫人,生幾個孩子,安安穩穩的過此一生。」
我還能說什麼呢,我要罵他嗎,我要對他哭鬧嗎?
有意義嗎,他甚至,不敢再多努力一點點。
若他真的敢把我強行留下,世界難道敢強行抹殺他嗎,亦或者,系統敢阻止他嗎?
但他不敢。
那再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可他沒明白我的意思,捂着臉冷笑:「這麼快就要與我一刀兩斷了!還說什麼情誼,你這種人配談情誼二字嗎!」
我不再理會他,轉身離開。
他還在咒罵:「他們說得對,你就是個禍水!」
「江韻!我真是看錯了你!從今以後我們恩斷義絕!」
 
 
7
我跟隨軒轅弘回京那日,徐子業站在郊外一個山頭的亭子上,遠遠的看着我。
他連相送的勇氣都沒有,只讓一個小廝把那隻珠花送還給我。
小廝恭恭敬敬站在馬車前,雙手舉着珠花。
我垂着眼,並不想動。
軒轅弘撩開了車簾,接過那隻珠花,冷笑了一下。
「這種東西也配的上我的美人?美人,等孤回宮,送你一箱珠寶,保證比這破爛兒貴重萬倍。」
我淡笑:「那就先謝過陛下了。」
有些東西就是這樣,你珍視它的時候,它便無價,你無視它時,它便如草芥。
軒轅弘也看見了遠處亭子裏的徐子業,於是高高的舉起手,猛地用力,把珠花掰斷,扔在了地上。
我隔着車簾的縫隙,看見那個瘦弱的身影踉蹌了一下。
但最終也沒有奔過來。
我收回視線:「陛下,啓程吧。」
軒轅弘是個荒淫無度的皇帝,後宮三千佳麗只多不少。
我跟他回宮之後,便知道我的任務是什麼了——
督促他成爲一位明君,免得他被滅了國。
還要保住他的子嗣,免得他絕後。
這大概是最難完成的任務,我無權無勢,不僅要輔佐皇帝,還要宮鬥。
人心啊,最是難測。
一進宮,皇后就帶人強行給我灌了一碗絕子湯,防止我懷上龍種。
但軒轅弘並不知道,侍寢幾次之後,便給我晉了位份,蕭淑妃就氣急敗壞的過來用夾板夾爛了我的手指。
進宮短短一個月,我就兩次被下毒,三次被推進荷花池,五次被害當衆出醜。
我是個十分不喜歡耍心機的人,當初選擇學習歷史,就是因爲歷史給人帶來的那種純粹感。
但不喜歡,不代表我不會。
爲了穩固我在軒轅弘心裏的位置,我不得不拿出歷史中幾位妖妃的手段,極盡能事的魅惑軒轅弘,讓他對我欲罷不能。
然後接連不斷的將我的位份晉到了貴妃,時不時的我還能跟皇后較一較勁。
後宮中的女人全都被灌了絕子湯,想要讓軒轅弘延綿子嗣,指望後宮的女人是沒用了。
於是我建議軒轅弘選秀女,並且由我來主持。
軒轅弘沉迷女色,自然不會拒絕。
我選了好些美人進宮,這些女子背後的母族,都是在朝中鬱郁不得志的忠臣。
我護着這些女子,不給皇后灌她們絕子湯的機會,很快,她們一個個都有了身孕。
前朝她們的母家也得到晉升,在朝中的話語權與日俱增,便能打壓那些佞臣,輔佐軒轅弘走向正路。
軒轅弘被那些忠臣逼急了就來找我,我含着一顆剝好的葡萄,伏在他胸口,餵給他喫。
「皇上,臣妾也不懂政事,但臣妾昨日聽聞曹貴人從宮外買來了不少千年人蔘補身子,可把臣妾羨慕死了,臣妾也想要。」
軒轅弘皺眉:「曹貴人哪來那麼多錢買千年人蔘?難怪今日這麼多人彈劾曹尚書,看來曹尚書沒少貪墨!連曹貴人都得到了好處!」
我故作驚訝:「啊?那曹尚書貪的都是皇上的錢啊!曹貴人買了那麼多人蔘都沒說給皇上送一根去補補身子,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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