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打架,除了會隨便嚷嚷,還喜歡丟東西。寧澈抄住一罈不曉得誰扔來的酒甕,再矮身閃過碗缽大的拳頭,繞至敵方後側,順手將酒罈子往對方後腦勺奮力一砸!俐落明快。
長指拈著一片碎甕,割喉刺眼,直攻人體最脆弱的部位。但凡鞋履經過,無不鮮紅噴溢!
眼前驀然一閃,鬼頭刀砍破血幕,將手中的甕片削去泰半!臨時充當的武器沒了,袖裡劍不在身邊,寧澈依然鎮定冷靜,右手沿著鬼頭刀的側面欺上,扣住來人脈門,拉近距離,再狠踢敵人脛骨!那人翻了個大觔斗,倒地後抱著自己的小腿,失聲哀號。
後方聲響忽大,寧澈未投一眼,左足踩住地上的鬼頭刀,腳掌發力射出,下一瞬,刀鋒沒入胸膛!
另一邊,惱人的銅鈴聲彷彿一張羅網鋪天蓋地,籠罩全身,耳裡盡是嘹亮吵雜的叮叮噹噹,呤得人心煩氣躁,正欲剁下那雙不斷晃動的手,就聽哧哧兩聲,膻中穴一痛,一股力量強行將人扯了過去,被搧了兩個響亮的耳光後,與同伴撞成一團。
箏兒收回絲弦,十指再度震顫,擾亂敵人的進攻步數,而後左腕一扭,絲線應力飛出四根,落在迎面而來的粗臂上。深怕線尖淬毒,該人正想拔除……「錚!」蔥嫩的指尖輕輕撥弦,宛如撥到他的神經,竟不受控制地舉刀劈死旁邊的戰友!心神俱駭下,「咚!」不及抗拒,刀口穿過己腹。
左側風勢陡劇,尚在鞘內的白麟刀刀柄往上,敲了一下來者下顎,刀身微傾,鞘端戳擊鼠蹊,勁道不大,卻力透肌膚骨骼!那人不支軟跪時,異側又一人撲至,桓古尋的右手終於握刀,一刀斬首。
接著短斧脫離背囊,桓古尋運勁一擲,正中二十丈外的腦門!而後白麟刀似是感應短斧的召喚,朝斧頭落點的方向,清除礙事的路障,殺出一條血路!
待人重拾短斧,旋即向後一轉,斧鋒先格開背後襲擊,白麟刀跟上腰斬偷襲之人。
己方人數雖眾,卻佔不了上風,黃金牙吩咐手下:「老三,把碼頭所有的弟兄都召來,老子就不信再來五十個人,還宰不掉他們四個!」人群不斷往戰圈中心攢集,黃金牙長著脖子,瞧見有一人獨立於打鬥之外,悠然靠坐軟枕,白巾矇眼,正是傅念修。
「一群飯桶,沒見那邊坐著一個瞎子嗎?給我做掉他!」黃金牙怒不可遏地戟指,喝至手下耳中,果見傅念修正慢吞吞地取出一把胡琴,五個流氓遂上前圍攻。
「唉!」傅念修長吁一口氣,琴弓上手,打得第一個攻來的人眼冒金星,往旁一揮,第二人被揍得牙齒都掉出來。
傅念修二嘆:「我不犯人;人,卻總來犯我。」琴弓向前突進!第三人唉呦一聲,摀著眼睛在地打滾。
認準位置,琴弓末端捅著後人的肚臍眼,詭異的深入感侵襲腹部時,傅念修旋身站起,順勢再賞他一棍!「做人就不能厚道一些,非要逼人太甚不可嗎?」似告誡,似自語的呢喃再出,依舊勸退不了第五人的凶性,橫刀毫不留情!
「啊!」一腳踹飛不知好歹的流氓,琴師坐至桌面,左腿跨上右膝,八角形的琴筒貼近小腹,弓擺正;腰挺直;肩放鬆,隨後奏響琴音,伴隨純和的男聲誦出:「六合八荒忿十載。」
清音入耳,喚醒奇經八脈,氣走全身!快逾閃電、重若千鈞的白麟刀一舉串殺五人身軀!
說是吟詩,更像在說唱的下一句又來:「蟒鱗蜿蜿覆愁哀。」共鳴的蚺皮包覆琴筒,音色圓潤飽滿。
前後兩邊有人掄刀趕至,腹背受敵,素手箏弦齊迸,疾奔前人左目、後人右眼!慘叫過後,箏兒縱身一躍,踢走重傷的流氓!
銀弦並列,撫弦的中、食二指彼此遠至極限,復近至親密無隙,詩句跟著弦聲滑出:「雙弦閱世笑人痴。」
膝擊敵人腋窩,逼他繳械,長刀易主的同時,寧澈左足踏左,下一步迅至右前方,魅影瞬時穿梭人群,大步來到黃金牙跟前!危急時刻,黃金牙機警地拉過手下往前推去,倒楣的小弟立時就戮!
一音末了,傅念修速提弓桿至起弓位,右手擺動,和音詠懷:「弓不懸箭豪四海──」蘊含內力的長嘯威震八方。
桓古尋、箏兒、寧澈受到激勵,頃刻殺除手足所及,悉數混混無賴!
黃金牙看這三人猶如神助,將半百的人數消滅殆盡,登時嚇得屁滾尿流,慌忙磕頭求饒:「大大大大爺饒命,大爺饒命,是小的該打……小的該打啊,請大爺饒了小的一條賤命啊!」左近的寧澈僅看了一眼,不予理會。
涕淚縱橫的醜臉倏地大變,戾色復萌,掏出匕首,瞄準寧澈後心!
桓古尋朗聲警示:「小心!」
寧澈迴轉擒住黃金牙的手腕,這招頓如細針落海,再贊掌癱瘓敵首!
「你想死的話,我不攔你。」寧澈一面用冰涼的匕首拍打光可鑑人的頭頂,一面問:「說,想要哪一種死法?」渾身痠麻的黃金牙一個字都吐不出,只剩眼皮及嘴角不停抽跳,恐懼至極。
「住手。」一道冷冽的男音制止,循聲回首,酒樓大門六人佇立,領頭之人灰衫白褲,神情嚴肅。身旁的巴爺手撐著膝蓋,大力喘氣,其餘人等亦均是羌人笛的夥計廚師。
灰衫人發問:「為何鬧事?」「甚麼鬧事?我們是受害者。」箏兒大為不平:「不信你問問巴爺,是誰先出言羞辱,誰先動手的?」
巴爺調息好後,方道:「頭家,那位客官說得沒錯,是黃金牙先惹事的。」灰衫人不答話,逕自邁向黃金牙,別瞧他個子不高,卻能一把揪住黃金牙的衣領,將人高舉離地,冷問:「理由。」
平素跋扈無道的地痞被冷漠的瞳眸一瞪,如入冰窖,脊骨瑟瑟發抖,道:「是、是有人給我十兩黃金,要我殺了那……那四……三位大爺……還有姑奶奶……不關我的事啊,求大爺饒命,求大爺饒命啊!」
此言一出,桓古尋一夥人頓時一頭霧水,倘若幕後的主使者欲奪霽泉面具,不會未明寶物下落便殺人,那麼是何人花費鉅款,買下四條人命?
寧澈又問:「給你黃金的人長得甚麼模樣?」
黃金牙搖搖頭,把鼻涕甩得到處都是,「小的不知……前天、前天早上起床,小的見到床邊多了一口木箱……我……我打開一看,發現裡面都是金子以及……字條,上面描述你們的形貌穿著,並寫、寫說……只要殺了你們,他會再送我二十兩黃金……嗚嗚嗚……小的只知道這些了,求求你們……放過我吧……嗚……」語到尾處,難承驚懼,他竟爾嚎啕大哭。
桓古尋側頭對旁人道:「我看再逼問他也沒用,放了他吧!」「你肯放,人家還不肯呢!」寧澈應道:「他趕跑店家的客人,破壞桌椅杯盤,再加上這一地死傷,可不是一句放過就能解決的。」
「沒關係,阿土。」灰衫人開口:「算好今日的損失,明天告訴這禿子。」而後額頭抵著大光頭,道:「回去後燒香拜佛,祈禱你那十兩黃金夠賠我的羌人笛。」鬆開箝制,黃金牙咕咚墜地,又跪又拜地道謝:「謝謝、謝謝各位爺爺奶奶,謝謝!」
正要連滾帶爬地跑走,後面寒意定住黃金牙的腳步:「慢著。」惶惶回頭,靜待命令:「叫上你剩下的人,把這裡清乾淨。」「是!是!小的馬上照做!」黃金牙再磕三個響頭,跌跌撞撞地遠去。
灰衫人行至寧澈四人面前,抱拳道:「對不住,是羌人笛招待不周,掃了諸位的雅興。」
「是吾等給大廚添麻煩才對。」寧澈躬身還禮,箏兒亦道:「我們走了以後,那個黃金牙恐會回來尋仇,萬事小心。」
「在下的武藝雖不如四位卓絕,但足以保護羌人笛。」話中並無任何失禮,然態度冷淡非常:「我尚有要事,不送。」語畢,自顧自地走上階梯。
輪到巴爺啟口:「對不起啊,咱頭家就是這副德性,跟一塊雪山冰塊似的,別在意別在意。不過四位真是厲害啊,方才我瞧苗頭不對,趕忙跑出去通知頭家,一路上卯足全力狂衝,就怕等不了太久,沒料到一回來,客官們已經處理好了。四位下次若再光臨,巴爺我一定好好招呼你們。」說到此處,不由得豎起大拇指讚賞,後續:「過一會兒官府的人就要來了,客官如有不便,趁著眼下官差猶在途中,可以先行一步。」
「多謝巴爺。」簡單致謝後,為不橫生枝節,四人換上店家準備的新衣裳,自後門離去。
臨走前,寧澈忽道:「對了,雖然時間晚了點,但替我恭喜你們頭家,榮登大廚高位,望日後貴主藝勝天廚,貴店萬客雲集。」祝賀來得突兀,巴爺怔愣片刻,方答:「喔……喔,好的,謝林公子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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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的琴藝越來越高超了。」箏兒挽著兄長的臂彎,笑語吟吟。
桓古尋也說:「剛才我一聽你的琴聲,突然精神百倍,覺得敵人的動作很慢很慢……好神奇的功夫啊!」
「箏兒的銅鈴箏弦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差別在影響的是敵人,上次多虧箏兒,不然小弟就真成了獻祭河神的祭品。」寧澈回憶完,又續:「雖曾耳聞絲竹之樂可以融合武學,卻一直未能見識,今日一役,著實大開眼界。」
「雕蟲小技而己。」傅念修解釋:「這是廣樂仙府的內功心法──識心律,運功演奏樂器,強迫他人進入樂曲的節奏中,達到輔助或干擾行招之效。仙府的外功皆是以識心律為根本,配合樂器衍生出來,『弄弦十三調』恰是其中之一。」
桓古尋恍然,寧澈則問:「強迫他人進入樂曲的節奏中……然則識心律的影響力,不侷限於一人?」
傅念修頷首,再答:「若樂師與聽者間功力差距懸殊,不僅只於武功招式,藉由音律操縱神智,亦非無稽之談。」說罷,兩人不禁嘖嘖稱奇。
「不過眼下不可能做到。」箏兒補述:「先別說不是人人皆能練至這等高深的修為,仙府亦嚴格規定,不得以識心律操弄人心,這麼做無疑是偏離正道,失去原本創造這門心法的初衷。我曾聽說……我們師公那一輩,有門人犯此門規,鑄下滔天大錯,被廢了武功,逐出師門。」
桓古尋追問:「他做了甚麼?」
箏兒兀自苦思,傅念修已道:「這件事被視為禁忌,知曉詳情的師叔公、師伯公均閉口不談,隨著府中長老逐一凋零,到了這一代,所知甚少。只聽人零星提及那人天資聰穎,天底下沒有他不擅長的樂器,尤以洞簫最為傑出。」
聽完故事,寧澈道:「假如確實存在如斯神技,真想見上一見。」
「你不怕有命見著,沒命醒來嗎?」箏兒不敢苟同。
桓古尋搖頭晃腦,似有所悟:「雖然很少聽到名號,卻都本領非凡……難怪你們被尊為四大奇域。」敏銳捕捉到字裡行間洩漏的含意,箏兒問說:「你碰過另外三域的人?」
狹長的鳳目無奈看來,桓古尋才醒悟剛剛差點說溜嘴,急忙補救:「不久前,我和小澈方逃開青甲狼騎的追殺。」寧澈亦岔開話題:「說到追殺我頭就昏,究竟是誰不惜重金,要殺害我們四人?不像是判庭,莫非是仇家?」
桓古尋首先否認:「我沒有仇家,有也是賊人盜寇,依其個性,要殺人該會親自動手。」傅念修思忖半晌,道:「我和箏兒遊歷四方,不是沒與人起過衝突,但不至於仇深至此。」
唰唰唰,三張臉面向寧澈。
星眸璀璨,箏兒道:「寧澈,你……」「小弟為人隨和,從未結怨,遑論仇家。」寧澈正經回答,她卻調侃:「是嗎?說不準是你戲弄人家太過,積怨已久。」
寧澈挑眉微笑:「真是如此,那阿尋的嫌疑最大。」
「嗯?」澄淨的眼眸茫然。
傅念修導回正題:「寧公子,鄙人認為唆使黃金牙的人,與你的家仇脫不了關係。」
「……傅先生所言甚是。」寧澈道:「不過……這未必是壞事,當年之事我毫無頭緒,他們主動找上門,危險之虞,亦是明白案情始末的良機。」
「不行!」女聲幾乎飆破:「仔細回想,主使者的目標僅一人,卻要殺盡四人,斬草除根,手段相當狠毒,而且還暗中窺伺,不然怎知咱們的形貌裝束,行蹤同被掌控得一清二楚。」
熟知形貌行蹤……桓古尋腦海閃過一絲端倪,卻沒抓牢。
向來從容的寧澈亦鎖緊眉頭:「總而言之,見招拆招吧!我比較擔心的是你們。」
眾人陷入沉默,而今情況越發複雜曲折,且敵暗我明,加倍凶險。
「既然第一次圍殺未竟,想來暫時不會再妄然而動,我們先回夏府,從長計議。」傅念修摩娑眉心,嘴唇泛白,許是適才運力過度,孱弱的病軀不堪負荷。
「我扶你回去。」箏兒轉頭問:「你也一起回去嗎?」
桓古尋拒絕:「不了,我得找人拿東西,不順路。」「好,保重。」而後兩兄妹緩緩南行,逐漸隱沒在群眾中。
換寧澈與友道別:「我和玥姐約在城外碰面,不跟你一道走了,再見。」
「小澈。」桓古尋思及一事,遂問:「離開羌人笛前,怎地忽然恭喜羌人笛的大廚?」
憶起有趣的往事,雙唇彎起漂亮的弧線:「那個大廚我有印象,幼時去羌人笛吃飯,他還是個跑堂的雜役,沒甚麼表情,不太愛說話,但一張口便是狂言豪語,說要做羌人笛的大廚,還要超越天星苑,名揚河洛,成為天下第一的酒樓。現下看來,他的壯志達成一半了!」目光轉為迷離,寧澈默然。
曾經熟悉的洛陽城,如今也變得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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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時值午時一刻,這棟小屋因位在民居密集的巷弄,光線昏暗,惟獨燭火熠熠,高矮不整的木櫃書架連綿,牆壁掛滿槌子鋸刀,本算寬敞的空間被塞得水洩不通。
木門傳來幾下剝啄聲,然而坐於桌前的工匠絲毫不聞,全神貫注在手上的工作。
「啪!啪!啪!」拍門的力道增大,羅韞盤方醒神,將桌上的東西謹慎地收進櫃裡,然後避開雜物,跳跳跨跨至門口,開門即道:「啊!是你,來來來,工具我做好了,你試試看好不好用。」
瀏覽屋中布置,桓古尋大感新奇:「你這兒的東西真多,有些我都沒見過。」
「小心腳!」驚天一喊,喊得正要踏地的右足僵在半空中。
羅韞盤忙蹲下身,自來客足下掇起一個蟬形的小泥塑,吹落上頭的灰塵,「好險,踩壞了這泥哨,又得重作一個,那群小鬼頭不鬧翻才怪。」信手將泥哨放在矮几上,更往裡頭走去,再道:「我倒杯水給你。」
嗯了一聲當作回應,桓古尋的心思全放在周遭的小玩意,尤其是那個推不倒的人偶。
身穿赭色官袍,黑色樸冠的人偶形若雞蛋,使勁推搡,人偶受力後仰,以為它即將倒臥之際,旋又傾回,搖擺一陣後,身軀復直。
換個方向再推,狀況一如先前。
犬齒白亮,欲推第三次。
「咻!」玩得正起勁,一隻手臂驀地擭住人偶,桓古尋下意識伸手捉住,觸感怪異,拿起來一瞧,發現它並非真的人手,而是繫著繩索的鐵爪。
「咯!咯!」狀若雙手合攏的鐵爪活動兩下,隨後連帶人偶掙脫桓古尋的掌握。
接住鐵爪及人偶,在掌心上掂了掂,羅韞盤得色難掩:「如何?我敢保證,你再也找不出另一人,能把『摘星探囊』做到這般精緻!」
「摘星……探囊?」飲下主人遞來的茶水,桓古尋覆誦。
「沒錯!它叫『摘星探囊』,這名字帥氣吧!」人前害羞木訥的工匠,此時昂首挺胸,洋洋得意。
然桓古尋瞟著鐵爪,誠實以告:「繩索太短了,怎麼能摘星呢?勉強摘顆桃子。」
「呿!」羅韞盤斥道:「沒文采,叫摘星才好聽嘛!」
解下皮帶,改繫桓古尋的手腕,羅韞盤開始解說:「摘星探囊與日前咱倆討論的大致相同,繩索是牛筋製成,極富彈性,不易被刀刃砍斷;鐵爪的材質是鑌鐵,鋒利非常,不使用時,尖端得收好,免得劃裂衣裳囊袋。」果然,爪尖裹著皮套。
「再來,就是精彩之處啦!」羅韞盤雙眼放光:「機括的部分,是兩個活栓、一個彈簧。只要按下活栓,栓內的水流到另一個活栓,進而驅使鐵爪的閉合。反之,手沒按住活栓時,下方的彈簧彈回,水被抽回至原先的活栓,鐵爪便會張開。」言談間,手也沒閒著,示範給人看。
桓古尋點點頭,羅韞盤又道:「為了運使更為靈活,我還做了發射器。」他從木箱裡取出一物,形似護臂,接下來的舉動,令晶紅的玉瞳一凜。
他讓委託者穿戴護臂,並將鐵爪安裝在內側,臂套接近手背處有一塊長形的按鈕。
「手掌往外彎壓著機括,摘星探囊立刻飛射彈出,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沒察覺桓古尋的異常,羅韞盤甚為興奮。
桓古尋即問:「你這技法從何學得?」「咦?當然……是我發明的。」這回答使人很是懷疑:「你發明的?」
「呃……我從書上看到,加以改良……哎!說了你也不懂,問這個幹甚麼?」羅韞盤不再多言,下達逐客令:「我猶有事情要忙,你走吧。」
跨過門檻前,桓古尋問他:「你真的不要酬勞,摘星探囊應該花你很多心力,你的眼圈都黑了!」
「是嗎?」摸摸眼眶,果真有點浮腫,羅韞盤眨眨眼:「待會兒補個眠。至於酬勞……你成功奪回東西後,記得回來和我說說感想,越詳細越好!」桓古尋爽快答應。
送走人後,羅韞盤坐回椅上,繼續之前的活兒,正專心時,木門倏然大敞,外人直接入內,然他頭也不抬,只說:「回來啦,最近你常常往外頭跑呢!」
「在床上躺了數天,自要出去走走,不然身子骨都僵了。」回話的人語聲純亮,隱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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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蒼蒼傍洛濱,青波灩灩浪紅鱗。
阿尋遇到的人真是玥姐嗎?若不是她,何故假冒;若是她……十年了,她還認得我嗎?
期待、緊張、害怕、喜悅,素來通透的心緒此刻千迴百轉,繞不出結果,越發雜亂無章。
寧澈低頭掩面,截然不同的情思縈繞心頭。
蘆莖嫋嫋春水皺,怎及紛紛方寸心?
稍稍整頓心情,他站起身來遠眺,邀約之人遲遲不出現,不免擔憂:「難道玥姐沒見著我留下的記號?」正躊躇著是否折返城內,而後……
彼岸,東風識趣地拂起一簾綠枝,樹影參差下,羅裙飄盪,亭亭淨植。
情怯的遊子愁容立散,奔向楊柳依依。
柳梢上,嫩芽初嶄;柳梢下,故舊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