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天花板發呆,電風扇轉動"滋滋滋嗡嗡嗡"的聲音,現在是晚上,窗外的公車駛過馬路"逼逼逼逼"聲。我爸剛剛跟我說了個寓言故事,父子騎驢,一開始,兒子騎驢,路人指責兒子不孝,過了一陣子,換父親騎驢,路人指責父親不慈。這是屬於台北的夜晚。
如果在台中,夜晚時不會有公車經過,但偶爾會有gogoro的呼嘯聲。在台北我不會感到寂寞,家人和我待在同一層樓,想要擁抱的溫度時,只要走出去張開雙臂就好了。滿身大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時,也不需要自己一個人掙扎著該不該開冷氣,省電費或是愛護北極熊,姐姐會主動發現我睡不好,提醒我開冷氣。中午也不會餓肚子,媽媽會準備好我愛吃的,我只要走出去就好了。就像以前一樣,我是大家的心肝寶貝。
我不再跟朋友聯繫,反正不會見面,他們沒有我,也照樣過日子,就這樣相安無事,不再有疲憊的溝通、平淡的晚餐約會或純粹一起浪費時間。我的情緒相當平靜,我不再聲嘶力竭地透過歌聲紓解過多的寂寞,過去彷彿只是我沒事找事做,欲賦新詞強說愁。好像再次回到高中,大學像是做了一場夢,一場充滿了混亂、灰暗、不理解、孤獨夾帶著一絲五彩琉璃的光芒,這是一場美夢嗎?
朋友和我說過他正在讀叔本華的作品,"人生如同鐘擺在痛苦和無聊之間搖擺",令我印象深刻,痛苦和無聊成就了鐘擺停下的最低處-光芒所在之處。
不再每天騎腳踏車上學,我留在家裡。但還是有些改變,下午出門去百貨公司逛街,擁擠的台北就是有這個好處,走路五分鐘就有一家百貨公司。今天的目標鎖定在一樓的化妝品專櫃,我下定決心了,買眼線筆。
"我真的這麼沒有女人味嗎?"那時候,我傳訊息向朋友發牢騷。
戴著鴨舌帽,我向店員詢問怎麼畫眼線,他引導我坐在鏡子前,按部就班的教我在臉上鋪上蜜粉、畫眼線、暈染眼影、用眉筆填補眉毛。
"ㄜㄜㄜ,這團暗暗的是什麼啊?"
"就是我剛剛幫你上的眼影啊"
原來如此,800元就是這樣變成其他的形狀,一支眼線筆,被我拎著,搭乘手扶梯上二樓,端詳著鏡子裡的倒影,上樓、再下樓,經過一面鏡子,盯著裡面的人,走路、快步走、穿越地下街,我需要到一個我熟悉的地方,一個沒有鏡子的所在,我最喜歡的地方,我可以成為任何形狀的地方。
"[被討厭的勇氣]又重新回到暢銷榜了啊!"我想。
"哈哈!我家書櫃也有一本[一定要讀蘇東坡]"
"喔喔是坂本龍一耶!"翻閱[skmt 坂本龍一是誰]
如果可以的話,直到最後,都想維持不定形的狀態。無論是思考或是生活,都不想維持一貫性。這句話打中了我。我也不想定形。脫離一下回憶,最近看完[分人],這本書提出了一個相當新穎的概念,人是由分人組成,再面對不同人時,分人會有不同的比例,面對家人會有一種分人,而面對朋友又會產生另一種分人,乍看之下好像產生了雙重人格,但其實都是自己,只是分人的構成不同而已。
我可以變成任何形狀、任何顏色,我可以是藍色、綠色,或是琉璃的顏色,討厭化妝的人是我、買化妝品的人也是我,沒有女人味的是我、想成為女生的人也是我。我到底是誰?我到底屬於哪裡?我該不該騎驢?還是應該下驢走路?我要去往何方?哪裡是我的歸處?我該用什麼模樣出現在你眼前?喜歡穿球衣球褲球襪配拖鞋的我,還是短版上衣牛仔褲球鞋畫著妝的我?如果你只是個路人,只是一個過客,我該用什麼樣子去見你呢?
看完書後回家,我壓低帽沿,擋住媽媽的視線,化妝棉沾溼,一遍遍的擦拭眼皮和眉毛,再用清水洗臉,我洗了好多次才把妝卸掉,但臉上還留著殘妝,洗不乾淨。我把變形的800元塞進書包裡,沒有人會知道我今天做了什麼。我希望我永遠是個不會打扮的孩子,至少在家人面前。
打開youtube,[舒曼「夢幻曲」為何是世紀經典?],台北沒有鋼琴,但果然還是想聽見琴聲,星期一的夜晚,就讓舒曼代替你陪伴我吧,你給不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