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二十分
爺入棺
工作人員動手
眾子孫站立觀看
那消瘦的皮囊並不是我想記得的爺
後來工作人員說可以握著爺的手跟他說話,進行「最後的告別」
我趕緊向前
「爺,你總說我脾氣壞,我會改好一點,你給我時間,我會收斂自己的脾氣的」
「你希望我能當老師,我會拚給你看的」
忘記跟爺說我愛你
後來還向前補上一段愛的告白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的聲幅為何,其實不甚清楚
因為我很努力壓抑著自己的眼淚
葬儀社的人說不能讓眼淚滴到爺
所以在他身邊時,我並沒有哭泣、並沒有眼淚
退出門外,放心啟動淚腺
真的是非常討厭
為什麼我要承受這一切?
為什麼不是我先走?
最後一次的圍庫錢
兩個特大鐵欄,裝滿了給爺和祖先等人的庫錢
還有爺的豪華別墅、轎車、金童玉女、金山銀山、衣服
「圍庫錢」其實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大家自顧自地喊叫,很努力的大叫,祈望他們能回來領收這些錢財
有時候,一連串的名詞會打結,被別人影響還會亂喊一通
蘑菇跟我說叔唸的那一串是在唸rap時,我真的笑場了
我們這群孫子幾乎站在鐵欄的後方
那此起彼落的聲音真是響徹雲霄
我一度覺得那聲音好像是在「拚業績」來著
從剛開始的奇怪莫名到哽咽喊叫,再到後來的無禮發笑
一連串的轉變是我們接受了這個事實?
是我們已經恢復正常生活?
還是我們刻意藉此遺忘他的離開?
一直覺得很好奇的是
那些葬儀社的人員及那些師公們在目睹過如此多死別的場面之後
他們自身對於至親的死亡是否能更加坦然或是豁達些?
我是個很不願意放手的人
儘管心中有所怨懟,對於身邊在乎的人還是不能坦然放手
要我對生離死別豁達以對更是難事
不僅做不來,學也學不會
眼淚的充沛,不是因為我孝順
與其說是孝心的展現,倒不如是我私心的流露
捨不得的是自己沒有爺爺了
再捨不得也得面對失去的事實
這是我還沒能全然放下的痛處
也是我太過執著的盲點
所以,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