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痛

心靈的創傷，需要多久時間才會痊癒？一個在小學四年級失去母親的孩子。今年要升上國中了。教了他許多年，他堅強的在講述自己母親過逝的過程裡，沒有留下眼淚。只是冷靜地說著，他可能會需要請假，然後哭的人是我。問著他為什麼要請假？他平靜地說著，「我媽媽死掉了。」我驚呼著，「什麼？為什麼？怎麼會這麼突然？」一連串的問題，我失去了穩定。

因為認識他的母親，明白她是一位很爽朗的女人。對孩子也很而言也是一個很棒的母親。所以我一邊哭著一邊問他到底發生什麼事，而他卻還是冷靜說著，「我已經哭完了，叫她頭痛要去看醫生，她就只是都吃藥，後來痛到暈倒送去醫院，醫生說她腦瘤爆了，沒辦法了。」

我持續只能在他帶來的衝擊消息中，努力消化。心疼那位學生的冷靜，想起自己父親過世時的自己，也是一滴淚沒流，反而歡喜地覺得父親終於得以解脫。從那個他照顧了近三十年發了瘋的精神分裂的妻子，一個年僅二十就出嫁的大女兒，一個吸著安毒的兒子，一個自我自私的小女兒，一個坐了四年多的輪椅的生活中；一個一生都在為家庭努力的世界裡，他，終於得以解脫了。

幫那個孩子補課的時候，發現他的作業完全地沒有看題目就亂寫。身為一個教學者，自然無法忍受他如此的行為。嚴肅地罵了他，檢討的時候，還是冷靜地思考了他從母親不在他的生活中後，他的學習態度以及與同儕們的相處。他請我們老師群們將他的事情保密，也許是因為他不想要太多的同情，我們也答應了他的要求。但卻，看見他的轉變。檢討到最後，他是有能力將題目答對的。我告訢他，「你沒有你想像中的差勁，為什麼你要覺得自己做不到？為什麼你連試一下都不願意？你知道你從媽媽不見了後，你變成什麼樣子嗎？講話喜歡調侃別人，然後裝著自己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我相信你的能力，怎麼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自己可以做到呢？再多點信心，相信你可以做到，行嗎？」

也許是我過於堅持自己的想法，總覺得每個孩子，縱使有自己的想法，也是各自獨特的個體。但在學習的過程裡與長大的路上，需要有人給予他們正確的指引。雖然自己只是個區區的補教業英文老師，但在課堂裡我們不單單只是學習一個語言，而是一個小型社會裡該學會的所有。喜歡跟孩子們分享我所知道正確的課外知識，或是英文在真的生活裡的運用，而不是一個單單只拿來考試的科目。更多的，我們會分享各自的生活趣聞。因為我關心每個孩子，除了學習成績之外，還有他們的心。

而這個孩子，在今晚我沒有針對他的作業而是討論了他的心情。整個補習班只剩我們，我問他，「你的傷痛復原了嗎？」他回著我，「好了吧，應該吧。」「有時候覺得好了，又好像沒有好。」我告訴他，「可能要很多時間，也可能要很久很久，但是我希望你更好。回家吧，把該完成的完成，下次課前我們再檢討一次。」

打著文章的同時，我會記得下次告訴他，「親人離去的傷痛，有可能永遠不會好，但是你可以變得更好，因為你會帶著祝福與守護好好地成長。」至少，在父親過世後的這將近二十年裡，我還是把他放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