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酒店,這是Angus相當喜愛的地方,是嗎?
我腦海裡一直圍繞著一個問題。
原本我的思緒極度的混亂並且混濁,
但自從這個問題浮出水面之後,
「冷靜」兩個字終於提燈上門了。
18DUCKS內剩下些許的客人,
我與姜禮走進店便看見了他,
他依然帶著和藹的表情,望著前方。
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那樣的待在原地。
「嗨,老賈,你還好嗎?」我按照一如往常地姿態坐在他對面。
「小子,怎麼啦?」老賈拿起他的咖啡杯,咖啡已經冷了,至少我沒有看見熱氣鳥饒而升。
「一切都還好嗎?我以為你失蹤了。」
「我怎麼可能失蹤,臭小子。」
「所以……你沒遇上任何奇怪的事?」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小子,你倒是越來越奇怪了。」
「那這樣真是太好了,對吧?姜禮。」我轉頭看著姜禮,雖然我不知道這父子平常私底下會是怎麼相處的,但顯然在一般場合下,他們就像是不相交的平行線,各自在自己的道路中前行。姜禮只是尷尬地微笑示意。
「你又碰上什麼問題了嗎?」老賈放下咖啡杯。
「沒事。一切都還好。」我起身看向櫃臺,由於店內客人剩下不多,我走向櫃臺。
「您好,需要什麼嗎?」一名嬌小的女店員仍然帶起溫柔的笑容看著我,她看起來不清楚會發生什麼事。
「我要點兩杯『佐山咖啡』。」當我說完時,我看見她的眼神似乎在猶豫。
是啊。猶豫是肯定的。
萬千次訓練,總是比不上真正的一次實際操練。
「有需要加糖嗎?」她收起了不專業的質疑,望著自己的操控面板,就像是跟一般客人應答一樣。
「需要。並且要做外帶。」
「馬上就要嗎?」她的喉頭像是不確定地波函數,擺動著難以消化的疑竇。
「當然。」我點頭。
「好。只要兩杯佐山咖啡?」
「對。」
佐山咖啡是18DUCKS的術語,那是我們與店員之間定義好的命令。若沒有特殊狀況,在同一個時間點若沒有凌駕於在此命令以上的命令,他們得無條件地遵守規範執行作業。秋錢的優勢或者劣勢也是如此,越是要讓組織更難以受外人掌控與滲透,越是要有更專業性、單一性的SOP去支援各類型任務。
一旦點了佐山咖啡,店內的店員需立即低調地疏散客人。一杯佐山咖啡代表有一位可疑人物必須立即性地處理。屆時整棟館內會在需求者指定的時間內淨空。員工們會優雅地按照SOP離開店內,讓願意解決問題的人把事情解決。要做「外帶」的意思代表會將可疑人物帶走,事後不需要多餘的業務處理。
「我們的服務包括清潔與整理,這部分您的需求是?」
「自理。」
「那我再跟您確認一次,是中杯每日精選咖啡,對嗎?」為了不讓其餘不相干的人探查出資訊,店員們會回答這個制式答案『每日精選咖啡』,就代表他們接受到訊息,收單完成。
「是的。」我假裝拿出手機,打開行動支付頁面,而店員也按照作業流程,僅僅只是刷我的載具資料。這些動作只是要讓可疑人物沒辦法有任何暖機時間去應對接下來的突發狀況。
這算是我喜歡秋錢的其中一個員工服務。
一旦有重要的人事物需要定調結論是,
點佐山咖啡是最好的作法。
我回頭看著姜禮與老賈,像是彼此不熟悉的陌生人,
但實際上卻是共享部份人生的重要家人。
在點完咖啡後,我維持著輕鬆的態度走向他們。
「這麼晚你還點咖啡喔?」姜禮望著我,我不確定他在觀察什麼。
「我的腦子有些混亂,需要咖啡因醒醒腦。」我坐下,搖晃著18DUCKS總是像泥巴水的咖啡色液體。我看著老賈接著說:「對了,老賈,有件事想要問你。」
「嗯?」
「老麥的親人,真的在債務世界當中嗎?」
「為什麼要問這個?」
「上次我們見面時你還記得吧?聽起來你像是知道是誰。」
「喂,君敏,現在討論這個應該沒有什麼意義吧?」姜禮回話。
「不,這很重要。」
「抱歉,小子,我真的不知道。」老賈搖搖頭。
「真的嗎?所以物流專員退休後,真的有被指定持續要看管著菜鳥排除員嗎?」
「你在問什麼鬼東西?」姜禮轉頭看著我。
「老賈,你說說看,這規則真的是很讓人絕望,對吧?所以這是老麥說什麼也要離開組織的原因嗎?」
「現在講這種事情,可是相當危險的。」老賈的氣場像是做了改變。
「哦?」我裝傻地看著他。
「君敏,我們根本不用在這裡討論。」姜禮用氣音對我說。
「為什麼不呢?我看人很少。」我張開雙手。
「你點的是佐山咖啡嗎?小子。」當老賈說完這幾個關鍵字時,姜禮終於意會到了什麼,他從座位裡跳開。
但我已經用手撥開他總是拿來威嚇人的短槍。
不過光是如此並沒有解決這個跟我奮戰多年的戰友。
就算他再怎麼愛抱怨,實際上仍然是相當恐怖的角色。
而我根本不需要靠這些東西來解決這個局面。
他踉蹌地撿起放在地上的槍,
即便是職業級的角色還是會雙手顫抖。
那很明顯我心中的疑問得到了解答。
「你是不可能開槍的,對吧?姜禮。」
「你最好不要再動喔。」姜禮的臉孔驚慌,而老賈從頭到尾只是沉默不語。
「你想說什麼,君敏。」
「我想說什麼?你覺得呢?有什麼事情是你值得放棄你最愛的錢也要做的?」
「佐山咖啡?媽的,你點什麼佐山咖啡?」
「所以我究竟多久之前就被Angus盯上了?你到底多久之前就為他賣命?」
「我操你給我把話說清楚,誰為他賣命。」
「老賈,你知道你兒子到底在幹什麼嗎?」
「Jimmy──」老賈的表情充滿著難以描述的歉疚。
「你們真的以為有辦法逃出去?」我問。
「當然。君敏,事情的狀況真的比你想得複雜。」姜禮的表情複雜得讓我覺得這幾年認識的人都不是他。
「哦?是嗎?」
「時間到了,大家都會解脫。」
「那是只有你們吧。」
「他說得很對,你的好奇心根本就沒有終點。」
「你說的是Angus嗎?」
「我不管這一切,我跟老爹根本是被拖進來的。」
「所以呢?」
「你有多久沒有過自己的生活了?君敏。時間到了就是當個死神上門,為那些無可救藥的傢伙找一個出口。我們就像被圈養的家畜,不是嗎?你家裡的錢到底堆了多少,你每天都在看Breaking Bad,老白最後有花掉那些錢嗎?該死的八千萬美金最後還是被埋在沙漠。」
「我們可沒那麼多錢,白癡。」
「重點不是這個,我得要過自己的生活,懂嗎?」
「詐騙仔的話你相信嗎?」
「至少比你的春秋大夢可信。我很懷疑為什麼你會選擇來秋錢工作。」
「哦?」
「這值得賣你的身份嗎?大多數來這個債務世界的人們都是逼不得已,我從沒聽過有自願的笨蛋。」
「秋錢只是剛好看到我過去的經驗而找上門的,這我應該跟你說過很多次。」
「你說為了錢,但是你根本都在做跟錢無關的事情。」
「到最後你的抱怨還是這個嗎?」我苦笑。
「你知不知道你因為這樣才被找上。」
「因為夠奇怪嗎?」
「君敏。我還是得要執行我該做的事情。」
「你說假裝跟何美演一場戲嗎?在我面前裝得都不認識她?她手上那個要我演的劇本八成是你寫的,對吧?」我還沒說完就看見姜禮的面容神情已經背叛他的意志。
是啊。一切都是該死的白癡劇本。
劇本中所描述的我,大概只有熟人才會知道。
扣掉古青華還沒被流亡之外,
多數曾經看過我身為排除員在人面前的人設的人,
都已經流亡在其他地方了。
那麼──
唯一有可能知道這一切的人還剩下誰?
只有眼前這個戲份浮誇的姜禮而已。
但如果真的是連姜禮都背叛我,
我大概也是在這個組織中走到盡頭了。
為什麼呢?
如果連同何美、姜禮都是如此。
只剩下一種可能,
我與古青華都存在著Angus計畫之中必須掌握的基石。
為什麼呢?
我以為我只是平庸的三流排除員。
而我只有一個方式才能找出答案。
在這之前,姜禮必須要得安靜地等待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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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分鐘都有六十秒的機會讓小說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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