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與真誠-2

若認真要說的話，神秘和真誠，這本是兩個不衝突乃至沒什麼關聯性的詞彙。起初我之所以將這兩者連結在一起，在於它們共同地「被需要」，無論是以諮商的角度，還是寫作的角度，我們都需要既保持神秘、亦留有真誠。

但我後來想到，神秘和真誠究竟該如何同時存在？人不可能刻意保有兩者——愈是真誠，人的神秘性便會愈來愈少；而刻意營造的神秘感，又絕對談不上真誠。換句話說，神秘且真誠雖然理論上有可能，但想在真實當中實現是相當困難的。

諮商和寫小說是兩件事。先說諮商，今天如果當事人想詢問諮商師的人生故事，一來，這脫離了諮商的焦點 (當事人)；二來，諮商師也需保障自身的隱私，因此諮商師不會在自己的故事停留太久，而是會盡快把焦點轉移回當事人身上。雖然其中不乏理性考量，但無法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樣的作法能說得上是真誠嗎？

接著談小說。以小說的角度，無論神秘、真誠，其實都要歸功作者的塑造。神秘主要體現在留白，即是說，角色或許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去，但因為敘事視角的缺乏，使這一塊始終不為人所知；而真誠多半體現在情感表達，能夠表現出「真情實感」，則其真誠便足以感動人心。

在小說裡，神秘和真誠是如何取得平衡的呢？這時我忽然意識到，真誠在小說中的作用，是為了拉近角色間的距離，換句話說，真誠本身就是一種解密，在於解開人與人之間的神秘面紗。

從這個角度來說，保持神秘固然有其必要，但解開隱秘卻也是同等重要。若要舉例的話，前者就像是在眺望遠處，在凝視未知，雖然知道那裡有東西，但究其內容卻會顯得模糊不清；後者則是在探索眼前，在理解當下，把那些未知的部分容納進自己的智識、經驗當中。

而事實上人想要徹底理解另一個人，是非常困難、且需要時間的。在小說裡，神秘與真誠之所以能夠共存，常常是因為我們「理解了角色性格中的某一部分，但又遠未理解全部」。

假如今天有一個同社團的同學，社內聊天經常說起有關的話題，那我們對他在社團的一面或許了如指掌，但他在其他地方又是如何呢？在這種情況下，神秘與真誠又何嘗不是同時存在？

回到諮商的例子，諮商師的神秘其實體現在，他表露的永遠只是工作上的那面，而非他私人的那面。但真誠不會因為這樣的隱瞞而就不存在，反而是作為一種職業素養的體現。而在工作狀態下，表現出最大程度的真誠，共同揭開隱密，這樣的努力也才能夠被當事人所感受並觸動。

所謂的「神秘與真誠」，便應該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