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鼬|愛在雨後

2024/01/03閱讀時間約 23 分鐘

他永遠無法忘記那個月夜、還有那場大雨、那些撕心裂肺的真相、那個渾身是血的男人,他搖搖欲墜的身軀。

都怪他太過愚蠢。

如果當時不是因為他也筋疲力盡,他的身體可能會下意識的要去攙扶那個男人。如果當時自己沒忍住,扶助了他,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可惜這世界沒有如果。但他要趁一切來得及的時候,創造『如果』。

他對自己發誓,只要他能活過來,他會傾盡一切的去了解他、保護他,這不是什麼虧欠,這是他自願的,他只是太思念,況且他覺得那個男人比任何人,更值得感受世界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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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助是在一場大雨後將鼬給復活了。那場術式耗盡了他積攢許久的查克拉,真的是空到見底那種,幾乎是術式一結束,他就腿軟的也倒在了鼬身邊,但他還是死撐著眼皮,直到看見鼬的身軀出現微弱的起伏後,他才准許鷹小隊的其他人上前來協助,佐助自己則暈了過去。

「真是驚險。」大蛇丸坦言道:「我也沒想到真的會成功,不只成功了,你還四肢健全。」

佐助咬牙切齒說:「你要是沒顧好他,我也讓你四肢無法健全。」他覺得大蛇丸就是在笑他少一隻手臂的事情,但他最近認真的在考慮要接手臂的這件事。倒不是生活不便,而是鼬醒了之後,他不知道怎麼瞎扯。

他將瞎扯理由的工作扔給了水月,無奈水月滿腦壞點子,想出來的都是些會讓他吐血的內容,於是他採納重吾的方案:找個良辰吉日再跟鼬慢慢說其中的故事。

最近是雨季,潮濕的氣息瀰漫在屋裡,佐助每天都會蹲在屋子一角,用炎術蒸發水氣,維持屋裡的乾燥舒適。

之所以選擇在牆角,也是怕鼬一醒來看見他會瞬間失控,他不確定復活的鼬會不會記得穢土轉生的事情,如果不記得的話⋯⋯他也沒想好要怎麼辦。

「為什麼他都沒有醒來?」佐助問負責檢查鼬的藥師兜。

藥師兜突然被抓住問話,一時沒反應過來,還迷茫的翻了翻病例,才如夢初醒般的說:「啊是了,你的術式好像不夠完整。」

「不夠完整?」佐助不自覺的提高了音量,但還是耐著性子等答案。

「本來復活後,應該要是最完好的身體狀態。」藥師兜領著佐助走近鼬的床邊,掀開布簾的一角,佐助猶豫了幾秒,極力放輕腳步走進病床。

佐助此時才想起,自從鼬復活那天後,他就再沒有親眼見過鼬的樣子了,是思念、也是害怕,總是擔心著相見後會是怎樣的情形,鼬會有什麼表情,自己又會有什麼反應,這些他都不知道。

因為不知道,他就在這種時候,選擇了逃避。

現在的鼬到底是什麼樣子呢?

布簾裡滿是藥味的苦味,旁邊有各種奇怪的儀器,他只認得那個測心率的螢幕,平板單調的跳動著,雪白的床上躺著的人膚色蒼白,面無血色,黑髮黯淡無光的披在枕上,雙眼緊閉、呼吸均勻卻微弱,毫無生氣、卻熟悉的五官讓佐助一陣心慌。

「哥哥?」佐助不自覺得湊了上去,想確認鼬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經復活了,他往床上一摸,摸到鼬的手,他低頭一看,卻見鼬手上纏著厚厚的繃帶,他心態一時就炸了:「這是怎麼回事!?」

「我剛不是說了嗎?你的術式不夠完整,」藥師兜推推眼鏡說:「沒有將他復原成最完美的狀態,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就是他死前的狀態。」

死前的狀態。佐助那個吐著鮮血搖搖晃晃的身軀,劇烈的痛苦瞬間將鼬淹沒,那疼痛的神情明明那么清晰,他卻沒能察覺,只是在真相的沼澤裡,盲目的艱難跋涉,緊握著他以為的真相招搖而炫耀。

「所以,」佐助聽見自己顫顫巍巍地問:「那些血繼病、還有戰鬥時受的傷……」

「是的,」藥師兜在話語間留下了恐怖的停頓:「全部都還在,你只是在某種意義上,將他從過去拉到了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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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什麼?這是哪門子復活術?

佐助這是在復活鼬後,第一次在鼬的床邊守夜。他藉著屋裡微弱的光線,一次一次的描繪著鼬的輪廓,細數著鼬的每一次呼吸,他就這樣一直看著鼬,似乎準備盯著他的睡顏看上一整宿,他連眼睛都捨不得眨。

直到早晨的第一縷金色陽光趙進,鼬的手指才突然動了一下,已經開始灰心的佐助見狀,立刻攥住鼬的手,有些緊張地看著鼬的動靜。

只見鼬緩緩的半睜開眼瞳,他两只眼珠子都像蒙了一层薄雾——佐助知道那雙眼睛,幾乎什麼都看不見了。

鼬半睜著演,四下望了望,終於注意到了身邊的佐助,愣了一秒臉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才啞著嗓子說:「佐助。」

聽到這句話,佐助心裡緊緊繃著的弦,此刻終於放鬆了下來——鼬還記得,死前或死後的事情,他都記得,但從鼬淳弱的嗓音裡,他聽不出任何情緒,鼬的手卻摸索著佐助的手形。

隔著厚厚的繃帶,佐助都能感覺到鼬的手像瓷器一樣冰涼,鼬的指尖沿著佐助的手心向外摸索,手心、手指、每個突出的指節、手背上的青筋……就像是兒時他每每外出玩樂歸來,哥哥都要細心的檢查佐助有沒有哪裡受傷、像再檢查一個珍貴的寶物那樣。

佐助此時反而緊張了起來,如果不是那層繃帶,鼬就會摸到佐助掌心的厚繭、手上大大小小的傷疤,接著就會發現佐助根本少了一隻手臂,這時鼬就會發現,他最珍貴的寶物早已經被摔得傷痕累累。

但鼬摸著摸著,便沉沉地睡了過去,徒留佐助一人僵著身子,過了許久才敢偷偷從鼬的手裡抽出手來,此時他的手心早已佈滿一層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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鼬因為一手包著繃帶,抽血打針就只能從沒有受傷的手下針,佐助眼看著密密麻麻又瘀青的針眼,心裡也一抽一抽的,甚是難受。

忍者確實善於忍耐,但這不代表他們熱愛『忍耐』這件事,要是能輕鬆舒服地過著,誰想要苦苦煎熬呢?鼬已經煎熬的夠久了,佐助只想讓他舒舒服服的活著,即便那些無法避免的病痛終會到來,但無所謂,他已經知道有忍術可以和他人分擔五感,哥哥無法忍受的,他幫他熬著就是了。

「打這些針都是做什麼的?」佐助皺著眉問。

「主要是止痛,其他的還有助眠、鎮靜的藥劑。」藥師兜答道。

「……打這麼多,真的可以嗎?」

藥師兜抬起針頭說:「這三樣缺一不可,尤其是止痛,他剛來的時候我沒有打這麼多,他連覺都沒辦法睡,我只能讓他直接昏迷。」

聽了這些話,佐助更是握緊了鼬的手,他忽然覺得,也許鼬並不想要如此昏睡,可是沒有藥物的鼬,真的熬的住嗎?這下更是堅定了佐助學習共感秘術的決心。

果然藥師兜一走,鼬就醒了,掙扎著想去拔針頭,佐助見狀趕緊拉著鼬:「誒等、你幹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佐助不自覺得手上使了勁,弄疼了鼬,痛苦的表情從鼬本來淡然的臉上划過,他停下動作,緩緩的喘著氣,過了好一會兒才轉過頭。

佐助本以為鼬是在看自己,後來才發覺鼬的目光是越過自己,望向窗外,他下意識地跟著回頭,卻看見窗外除了深藍的夜幕、漫天的星光,還有那個烙印在他記憶裡的冰冷、殘酷的滿月。

又是這該死的月亮。佐助頓時殺意如潮,那些記憶,總是伴隨著月亮,時刻提醒著他們,宇智波族的慘劇、那些血淋淋的記憶,平白無故地去撕扯兩人之間的傷疤。

鳴人當年,就該把這月亮給炸了。

佐助於是徑直走到窗口,用力拉上了窗戶,將那些慘痛的過往擋在了窗外。

「佐助……」鼬發出細微的輕喚。

佐助聽見聲響,立刻就跑回了床邊,只見鼬倚著床沿抬起了手,佐助反射性地接住,他身子向前傾,想聽清鼬的隻字片語。

鼬顫抖著雙唇,用氣音說:「……不要……麻醉……藥。」

「你這樣會很難受的。」

「……」鼬喘著氣搖頭:「我可以……」

「你別想這麼多了,」佐助被他痛苦的模樣弄的心疼不已,但他也沒什麼安慰的話可講:「你身體好了的話,自然就不需要這些了。」

鼬迷茫地看著前方,只是痛苦地撑着上眼皮,卻一句話都難說出口。

「你早點好起來,再說其他的也不遲。」佐助不自覺地脫口而出自己的念想:「到時候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可以帶你去任何地方,沒有人能攔我們,你比任何人都值得感受世界的美好。」

鼬目光一閃,一雙灰濛濛的眼像结冰的海水在雾夜中泛着光:「我……我可以……去見見……父母……」話未說完,就接連了發出乾啞的咳嗽。

佐助愣愣瞧著鼬,手中緊握著鼬的手,冰涼的體溫佐助怎麼捂都捂不熱,直到鼬再次昏沉地睡去後,佐助才緩過神來。

哥哥剛才,是在懇求我嗎?

我可以,去見見父母嗎?

佐助過了許久,才意識到,當他每晚都被夢魘驚醒之時,哥哥也被噩夢緊緊糾纏,偏偏藥物讓他無法清醒,死命的掙扎出惡夢、經出一身冷汗後,還要被人施打藥劑,重複那些噩夢,他不只身心俱疲,還神經衰弱到麻木的地步。

吩咐了藥師兜減少藥劑使用量後,他幾天來第一次走出了鼬的病房,房外的空氣清新的嚇人,相比起房裡的濃郁的藥味,外頭簡直是天堂。

他獨自一人漫步在阴沉沉的午後,穿過重重樹林之後,就是木葉——一個以和平為旗幟,卻用許多人鮮血澆灌而成的村莊,同時又是鼬傾盡心血保護的地方。

他們父母的墳墓,就在那裡、全宇智波的魂魄都埋葬在這處,村人下葬那日,三代大人和他的一眾幕僚念念有詞的樣子,還歷歷在目,宇智波的墳頭如今早長滿了和他一般高的雜草了。

歷經了幾十年的風霜,族人的墓碑破敗不堪的散亂在各處,他在雜草裡翻找了半天才找到父母的墓,又花了幾個小時把整個墓園的雜草除乾淨,搞了一整天,墓園看起來還是如此破敗黯淡。

說來也是,宇智波的血淚就掩藏在木葉村的一角,無人知曉,即便他想辦法光復族人的榮耀,他們的魂魄始終也不可能平息。

他摸摸下巴,想起自己好一段沒有打理自己了,下巴也全是參差不齊的胡渣,如此邋遢的模樣,好在鼬看不見,不會讓他多想了,但鳴人多半不會在意吧,他得讓鳴人找人來整理這裡,這是木葉欠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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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木葉離大蛇丸的基地不遠,等鼬身體狀況比較穩定後,佐助找了個好日子喚來巨鷹,承載著他和鼬,其他鷹小隊成員遠遠地在地面上跟著,雖說他一人可抵整個忍界,但他不想讓此行有任何差錯。

此時已是初秋,太阳一到秋天,就将它的光芒全撒向人间,整個木葉、乃至整個世界,都是金燦燦的黃色,曬在身上十分暖和,連鼬的臉色都紅潤了許多,表情柔和的仰著頭,享受著久違的溫暖,那隻受傷的手還是包著繃帶,鬆鬆地勾著佐助的指尖,為了不讓他滑下鷹背,佐助還是很謹慎的反手握住鼬的手。

感覺到的鼬微微側過頭,臉上再度浮現佐助曾經無比熟悉的微笑,惹得他突然心头一阵忧伤……想來,上次看見這某笑容的時候,是在穢土轉生的時候吧,就這樣毫無牽掛的離開自己,真的絲毫也不留戀嗎?會不會自己做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了?

鼬還是像上次那樣,細細的摩娑著佐助的手掌,不過這次他不僅只於掌心、掌背,還沿著手臂往上摸索,直至脖頸、下顎……幸好,佐助出門前,好好的清理過了自己邋遢的外型,下巴早已沒有那些刺人的鬍渣。

他們降落在宇智波族墓地的外圍,此刻墓園已經被收拾整理過,損壞的墓碑都換上了全新的,佐助也要求鳴人,墓園必須由結界,只有『宇智波族人』才能進入,除了他倆之外,連隻蟲都不許放進去。

佐助輕輕扶著鼬下了鷹背,鼬本來還嘗試著要自己走,可惜走沒兩步,手腳就止不住地顫抖,握著佐助的手頻頻出冷汗,吐習裡還帶了輕微的鐵鏽味,佐助便止住了腳步說:「我揹你吧。」他本想說他其實可以抱著鼬的,鼬身型消瘦體重極輕,即便只有一隻手臂,他也不會感到任何吃力,但他要是提出這種選項,鼬怕是會抵死不從。

鼬猶豫了一下,最後免強點頭接受了。

當鼬輕輕將下巴墊在了佐助的肩上時,他還是為了鼬過低的體溫皺起了眉,下一刻他聞到鼬身上滿是藥味和淡淡的血味……佐助默默地悶頭走路,他此時才明白,鼬是漚血了,不知道是哪時候,他不只沒發現,還讓鼬偷偷把血咽了回去。

而且,對方明知道這對他自己有害。

終於是在墓園裡找到父母的墳墓,他慢慢放下鼬,鼬也順勢慢慢跪在了墳前,兩人默默看著墳墓,相對無言。

佐助自從宇智波的喪禮後,也都是有意無意地躲避宇智波族地,即便是去神社裡看碑文,也不會在這裡多做停留,他害怕那些潮湧不息的記憶,會瞬間將它吞噬,讓他變得脆弱,那不是他,或是鼬想要看見的。

佐助幾乎是肯定的想,鼬肯定,從未來見過父母,就算是那日朝霧歸鄉、就算是讓烏鴉分身在木葉偷看自己,他也沒有來過。

不是無情、不是冷漠,而是他們,從來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些記憶,他們都深陷在黑暗的漩渦裡,不能容不下任何柔軟的感情的,他們只能親手斬斷自己和人世間的一切牽掛、再沒有什麼東西能喚起他一絲一毫的留戀和好意。

可他們依然斬不斷這份牽絆,當一切塵埃落定,回頭再看見這些舊物時,卻是連父母的長相都記不清了,只有父親模糊的背影,還有母親兒時唱着的、虚无飘渺的童谣。

時間似乎從未消弭這些記憶的傷疤啊。佐助暗暗感嘆著,不知不覺地與鼬並肩跪在了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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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助。」

「啊?」佐助被突然想起的呼喚嚇了一跳。

「我知道你對我使用復活術,我能夠感受到。」

「喔,這個啊,」佐助有些心虛的說:「怎麼突然提這個。」

「其實你的術式並無不完整,你做得很好,是我單方面拒絕了。」

鼬貌似輕鬆的一句話,卻是讓佐助大受震撼,連著愣了半天都沒反應。

「我說過,我已經沒有遺願了,已經好好的完成了任務和對父母的諾言,這世界已不需要我、你也無需浪費資源再救我。但想必你從未荒廢忍術上的學習,我本想完全阻絕,卻還是被你從黃泉拉了上來,才落得現在這個狼狽樣子……」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佐助握緊了手,異常地憤怒令他能明顯感受到手心裏的陣陣心跳:「你有什麼毛病?什麼叫『沒有遺願了』、『世界不需要你』?什麼『浪費資源』!?這是他們欠你的!」

「佐助?」雖然過去常常被佐助又吼又叫的,動不動就攢著千鳥對他亂砸,但鼬知道這次不一樣,佐助從未在他復活後表現一絲不耐煩,何況是這麼個氣壞了的模樣,鼬立刻伸手想趕緊攥住他,然而這次他被佐助甩了開去,他心下一寒,卻隱隱覺得這才是他該有的待遇——一個罪人的待遇。

「什麼鬼承諾、什麼鬼任務!他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讓你好好活著就這麼難嗎!要我去拜託火影、對他磕頭,請他來對你發號施令嗎!?那我算什麼?你明明說過無論如何都相信我、支持我……」說到這裡,佐助話音陡然止住,過了不知多久,才微微有些顫抖地說:「你就不能,為了我而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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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剛說完,佐助立刻就後悔了,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也不知道自己在隱隱期冀什麼,只是那麼一時片刻間,覺得自己真是可鄙又可笑。

這時他才想起來自己方才甩開了鼬的手,他偷看了一眼鼬半抬在空中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偷偷地伸手握住了。真是丟臉死了,這樣發脾氣,明明還發誓要讓他好好享受世界……但一想到鼬說拒絕自己的復活術,還是讓他感到萬分沮喪。

感受到佐助的溫度後,鼬卻開始劇烈的咳血,鮮血灑在父母的墳前,他整個人也像完全没有了力气,直接往前倒下去,佐助立刻撲上去接著鼬。

「鼬!」佐助簡直想把自己掐死,鼬此時跪在父母墓前肯定已經是不好手的了,自己還往他傷口上拼命撒鹽。他伸手一摸鼬的額頭,像水烧开了一样烫。

「佐助……」鼬掙扎著想支撐起身體、想抬頭去看佐助,但無論他如何聚焦,眼前都是一片模糊,嘴裡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成了一小灘,好像總也流不完。

眼前的血紅色忽地擴散了開來,包覆住鼬所有的視線,最後連佐助的身影都被血色奪了去,只剩下父母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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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回鄉之旅,就這樣平白無故被自己毀了。

他以為自己也夠成熟了,可以像鼬那般,為了自己和和平,忍受一切委屈,但他就是忍不住的想說出來,就像他忍不住想揭尚未愈合的瘡疤,而且總是告訴自己這一次不會流血,然後兩人又是那鮮血淋漓的樣子。

然而事後鼬也沒有再提那日的事情,倒是很認真的吃藥和復健,一改過去消極治病的樣子,讓佐助還是有點開心的,心想也許真的是那天的話讓鼬聽進去了吧。兩人的相處也是相敬如賓,對話僅止於日常生活的內容。

後來佐助找了些理由,要搬出了大蛇丸的基地,鼬也都十分配合,佐助還暗自竊喜,但隨即將欣喜之情抑製下來——他可不想讓鼬看出端倪來。

鼬平日除了在家裡看些書外,養成了種盆栽的興趣,每天回家都會在自家門口的小田裡看見不同的植株,但佐助私心地買了番茄的小苗偷偷種在田邊的角落,隔天番茄周圍的雜草就被除了個乾淨,還多了幾顆在小苗旁邊,應該再過段時間,就可以再吃到哥哥的番茄炒蛋了吧。

傍晚沒事的時候,佐助也會陪鼬在廊上看書,有一次鼬看書看得睏了,居然就靠著佐助的被睡著了,害佐助坐在那兒動都不敢動,坐到腳都麻的沒感覺了,鼬才悠悠醒來,還疑惑地說怎麼天黑了。

之後他便特別期待每日的午後小憩,鼬除了會看書,還會做一些小手藝,雖然眼睛不方便,但這也不是死後才有的問題,生前他就經歷過這樣的生活,鼬也不算太難接受,這幾天還打起了毛線,說可以給佐助打條圍巾。

「戴圍巾太麻煩了。」佐助還試圖傲嬌,想看看鼬有什麼反應。

鼬歪頭想了一下說:「不麻煩的,我可以幫你戴。」

佐助頓時一滯,鼬的的表情和言語都太過真誠,這樣直球的反應,遠與過去說話總要繞圈子的鼬大不相同,佐助一時無法習慣,卻也讓他心裡悸動不已。

佐助盤算著鼬雖然身體還虛弱著,但已經越來越喜歡到處亂逛了,再過些日子,他也想帶鼬出去旅行,可總沒辦法時刻盯著他,鼬也是個聰明、甚至有些狡黠的人,他要是真想偷跑,自己恐怕有再多影分身都防不住,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太拘束鼬的生活,他只要過得舒服自在、安安全全的就好了。

於是他發派了一件重大任務給水月:「去幫我做一個那種、可以隨傳隨到的忍具。」

「啊?」水月不解:「這事不是你最會了嗎?把時空忍術放在某人身上?」

「那個我可以,但我想要一個媒介。」

水月左思右想,此時一个疯狂却很有吸引力的想法突然闯入他的脑海,水月立刻喜孜孜地向佐助保證過兩天就給他送來。

雖然水月當時的表情就很詭異,但佐助怎麼也想不到真收到東西時,他差點當場把東西給砸爛。

那是一個包裝精簡的盒子,裡面有兩枚純銀的戒指,上面已經刻有一些簡單的結界術和召喚術式,佐助只需要再加上一個時空忍術,這東西就可以搖身成為一個可以防身忍具,還可以讓佐助隨時掌握鼬的安危。

只可惜它偏生成一個令佐助尴尬得直皱眉的圓形,而且因為是用忍術特殊製作,水月甚至不需要測量鼬的手型,這戒指可以自行貼合在主人手上,非主人意願不會自行脫落。

「佐助?」聽見佐助踹桌子聲響的鼬聞聲而來:「你在生氣嗎?」

佐助手裡拿著戒指,心裡的各種尷尬簡直無法言說,他感覺自己臉皮已經隱隱有些發燙了起來,他也不是抗拒送這種東西,他是怕鼬不接受啊!讓鼬接受自己的復活術就是個慘痛經驗了,何況是如此尷尬的東西,但佐助同時明白,這確實是個好忍具,十分符合鼬的需求,想必水月也並非胡亂選擇的。

眼看著鼬慢慢朝自己靠近,佐助乾脆把心一橫道:罷了!反正他也看不清楚!就說是鼬在『曉』的那種通訊戒指就好了!

「把手給我。」

他緊張得連說話都變得橫衝直撞了起來,鼬雖疑惑,倒也不疑有他,乖乖抬起了自己的慣用手。此時手上的繃帶已經拆掉了,留下一片片扭曲的皮膚,走在路上容易引人側目,鼬為此養成了出門多穿件羽織的習慣,可佐助卻不討厭,還是時常會拉著鼬的手,就像鼬剛復活時那樣,是這隻手在兒時牽著他上下學、陪著他學習手裡劍、在佐助鬧脾氣時,給他一記戳額頭,解開佐助的心結。

這麼一想,送『戒指』這件事反而變得微不足道了起來,畢竟他是為了保護鼬,這不就是他對鼬的承諾嗎?雖然他從未提過。

他先隨意撿了一枚給自己戴上,另一枚則是小心翼翼地捏在手裡,近乎是虔誠地貼近了對方,專注地為鼬戴上那枚戒指,他甚至屏住了呼吸。

直到戒指在他面前完美的貼合在鼬的手指上後,他才丟下一句「這是聯絡用的,你以後可以隨意走動了」然後隨便找了個理由,飛也似的逃走了。

留下鼬一人怔怔的看著手上那枚、在夕陽下閃閃發亮的戒指,那居然比滿天的星辰要來的耀眼。他一點一點的抬起手靠近自己,將那枚冰涼的戒指落在了鼬微微乾澀的嘴唇上,那上面居然還有一絲絲佐助的餘溫,他該是多緊張,戒指才會熱成這樣。

還有那些時空忍術、通訊忍術什麼的,是剛剛才加上去的吧?都這麼大了,性子還這麼急躁。鼬將戒指舉到眼前,一副若有所思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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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佐助在自己眼裡,明明模糊的很,他卻彷彿能看見佐助細心地為他戴上戒指時,那專注的神情……直到此時,鼬彷彿才看清了佐助的情感,那已經不是親情了吧。

他想了很久,還是寫了一封信,收拾了簡單衣物和必備的藥物,就離開了村莊,他想再去一次那個地方。

沿路上佐助都遠遠地跟著,偶爾還會強迫自己的夥伴裝作恰巧路過的載他一程,長這麼大了,還盡是這種小心思。鼬心裡這麼想著,欣然接受了這些好意,也很快地讓他抵達了目的地——木葉。

此時的木葉早已改朝換代,守衛以為他是忍界大戰時受傷的可憐人,還對他一陣噓寒問暖,順便宣揚的木葉的和平宣言,要他安心的在這裡住下,可以去哪些地方領取生活補給什麼的……團藏要是還活著,會被活活氣到腦溢血吧。

向他們道別後,他循著腦海裡的記憶,沿路問了幾個人後,才找到了宇智波的墓地。

此處万籁俱寂,然而這次他心裡還是百感交集。

他一直都不確定自己復活後的意義,若不是佐助那天近乎崩潰的話語,他可以還會選擇自我了斷。對他來說,任務已經完成,他不能讓自己這塊污點繼續髒了木葉、甚至髒了佐助的未來,唯有死亡,才能完美他為佐助訂立的計畫。

他一直相信佐助會有一個完美的家庭,佐助也許在知道真相的時候會痛苦,但總能走出那些傷痛,他不過是佐助生命中的親人,就算沒有那些悲劇,終有一天也是會看著佐助娶了別的女子為妻。他覺得佐助所謂的『喜歡』,不過是孩子的好惡情緒,當他選擇執行任務不陪伴佐助時,他也會說出『討厭』之類的話。

然而在他不知情的時候,自己和佐助牽絆反倒愈發糾葛,緊緊交織在了一起。

「父親、母親,你們覺得呢?」

當然,墓園裡依然寂靜無聲,唯有細碎的風聲悄悄吹過鼬的耳畔,他輕輕抬起了手,第一次使用了戒指裡的時空忍術。

-

『佐助。』

佐助數日來就等著這兩個字,幾乎傾刻間就落到了鼬面前:「沒事幹麻跑來這裡啊!」

嘴上依然不饒人,抱怨裡卻藏著只有鼬聽的出來的擔心和委屈,他不由地失笑:「不是給你留了信嗎?而且你明明一直跟著我吧?你剛剛是直接從旁邊的樹上瞬身下來的吧。」

佐助扭過頭,掩飾被識破的尷尬說:「所以呢,你為什麼又來這裡,我們乾脆搬到木葉理好了。」

「我只是想用平靜一點的心態看看父母而已。」鼬說到這裡,臉上突然露出一個平靜而釋然的笑容說:「也有個問題,想好好問問你。」

「什麼?你要問什麼?」佐助的表情依然裝作滿不在乎地的樣子,手上卻有些不安分的想要去拉鼬的手,好像沒有拉住他,鼬就會悄悄溜掉似的。

「佐助,你是不是對我有不同的感情,親情之外的。」

一聽這話佐助差點跳了起來,渾身都像燒開的水滾燙滾燙的,連話都說得結結巴巴的:「我、我不是、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可惜越講越心虛,最後只剩下一些破碎的呢喃,卻是讓鼬更加確定了佐助心中的真實答案。「你是想和我有不同於親情的發展吧。」佐助愣了好一會,才意識到鼬是很認真的在問這個問題,而且他已經對這件事情在意了很久,否則不會特意要來到父母的墓前,鼬想知道他心裡的實話、也想在某種形式下,得到父母的認可。

「我、我是……」

「佐助,你知道的,」鼬用他灰色的眼瞳凝視著佐助,柔和中又帶著一份堅定:「你知道我願意的。」


——你知道我願意,從兄長,變成情人。


佐助終於將不停漂移的目光收了回來,小心翼翼、亦步亦趨的走近鼬的身側,垂著眼,不由分說地拉過鼬的手,留戀地摩挲了一下,傾身在鼬手上的戒指上輕輕吻了一下。

就在鼬以為佐助會在說些什麼時,佐助忽然緊緊地一把抱住他,臉埋在他的頸窩裡良久。

而佐助此刻什麼也不想說,只是佔有慾十足地、緊緊地抱著他,大有就這樣一直抱到天荒地老的意思,深怕他手上一鬆,鼬又該跑了……

「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像是聽見了他的心聲,鼬在他耳邊輕聲的說,柔细髮絲騷弄著佐助的心神。

「鼬,跟我去旅行吧。」

「好啊。」

「還是你像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住下來、或是你想回木葉?」

「都好。」

「跟你在一起,去哪裡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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