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管輅赴京任職之前,他曾去拜訪了魏郡太守,鍾毓。
就像之前提過清河郡,魏郡也是曹魏天龍郡守之一,鍾毓自然也不是一般人。他是鍾會的大哥,也是故曹魏太傅鍾繇之子。
這時候,鍾繇已經過世多年。
鍾繇是知名的書法家,跟東漢末的知名相士朱建平也有往來。
朱建平跟華陀管輅一樣,同在奇人大傳中,不過他在相命,倒是沒有那麼準確。
鍾繇當年跟荀攸一起給朱建平看相,朱建平說,較年少的荀攸後事會由年長的鍾繇來辦理。後來應驗時,鍾繇也是十分感嘆。
這其實就凸顯出,鍾家對這些神奇,本來是不怎麼相信的。
鍾毓也讀過《易經》,跟管輅聊過後,仍是懷疑。
管輅表示,我可以算出你的生日跟死日,你信不信?說完,就卜了一卦,寫出鍾毓的生日,果然命中。
你知道,以前生辰八字這種「個資」是不外流的,只有帝王才會被寫在公開記錄中。
鍾毓大驚,道:「可以了,生死既是天定,那也不用由你來告訴我。」
又問:「那麼你認為,天下可以太平嗎?」
「方今四九天飛,利見大人,神武升建,王道文明,何憂不平?」
當下鍾毓不是很了解,管輅在說什麼,但不久之後,曹爽一派遭誅,他才恍然大悟。
補充一下,從《鍾會傳》可以看出,鍾繇他們家跟司馬懿蔣濟是比較親近的。
這次的相見,也是《輅別傳》第二次提到管輅「尋聲」。
不過意思比較是「鍾毓問什麼,管輅就答什麼」,寫作「尋聲投響」。算是相對特別的記錄,畢竟我們一路看來,管輅通常不正面回答人家問題。
一個當然可能是說,鍾毓身分高貴,又不像何晏他們是將死之人,所以管輅不敢造次。
另一點,在「尋聲投響」後,還寫了「言無留滯」。
管輅連想都不用想,很流暢的就回答出來。
這也可能是管輅所學到的各種知識,在長期與人辯論跟練習之下,內化的程度提高了。
「管輅的技能熟練度提高了,管輅對鍾毓使用了技能,效果十分顯著。」
陳壽只節了兩人對話的最後一句,其實鍾毓一開始是訝異於,「聖人的智慧能知過去未來」。
就是說,像鍾毓他們家並不迷信,學易理也不是為了要算命卜卦。同一門學問,從不同的角度去切入解讀,會得到不一樣的結果。
鍾毓有點像我們現代人,用科學的方式去解讀天體運行。管輅則是用神祕學的角度去解讀,並且運用。
對鍾毓而言,生是好事,死是壞事。對管輅來說,沒有差別。周文王的易理,孔子的儒學,都在這周而復始的變化中,沒有差別。
所以只看本傳,會覺得鍾毓怕死,不敢聽管輅說自己的死期,甚至有點不爽的感覺。但我翻成那樣,就是指鍾毓在這裡得到了一個領悟。
而這個中途站,也不是就此結束。
當時在鄴城擔任典農的石苞,也來拜訪管輅。
石苞這個人出身低微,最終在西晉初年位至三公,也是個不世出的傳奇。
詳細之後再說,先看他們聊了什麼。
很有趣的,因為石苞跟管輅的學友不同,易理是啥?他懂個屁。
石苞就是好奇:「聽說你老家那邊有個叫翟文耀的人,會隱形,這是有可能的嗎?」
管輅回答:「如果懂得陰陽蔽匿之術,那並不難。」
不是隱身斗篷,管輅說的其實就是類似「奇門遁甲」之術。現代也可稱為「A柱魔法」,或者「蚊子身法」。
A柱那麼細,怎麼可能遮蔽住駕駛的視線呢?
蚊子那麼小,飛得再快也不應該突然消失啊。
其實就是人類的慣性心理使然。
石苞就說:「可以教教我嗎?」
等這句很久了,終於有個程度跟我們差不多的外行人。
可惜,管輅表示:「只能靠個人領悟,我教不來。」
就好像太陽在大白天升上高處,散發出的光芒,讓我們能看清一切。但當它回到地面?連一個小小的炭火也比不上。
十五夜的月亮,比什麼燭火都還能照亮大地,即使從遠方看它,也是一清二楚。可到了白天?連銅鏡都比它更亮。
地球科學有學過吧?十五之前,月亮會在上半夜出來。之後就是下半夜,所以甚至會到天明時,月亮還在天空中。
管輅現在說的,既是易理的領悟,也是隱身術喔。
能夠脫離日月規律的,就是陰陽之數。
陰陽之數通用於方方面面,「得數者妙,得神者靈」。不論生死,有形無形,都能透過陰陽之數的推算來理解明白。
好久沒發這個感嘆了:數學就是所有科學的根本。
你說,石苞聽得懂嗎?
管輅畢竟沒有講到很實際的東西,基本還是打高空,石苞自然還是摸不著頭腦。
「嗯……聽起來你應該超懂陰陽之數?那你為什麼不隱身呢?」
當學者碰上鄉民有沒有?
管輅怎麼回答?
天上的鳥,不會願意當魚;水裡的魚,也不會想當一隻鳥。
這就抄莊子的,不用細說。
重點是,管輅的志向。
「僕自欲正身以明道,直己以親義,見數不以為異,知術不以為奇。夙夜研機,孳孳溫故,而素隱行怪,未暇斯務也。」
管輅就是忙著研究真理,沒空去玩那些應用法門。
簡單說,歷史網紅跟歷史學者的差別。
但是,要研究最高深的學問,你終究還是要進去政府機關裡頭的。
管輅入朝之後,學會了什麼嗎?
接下來,他還要表演看風水、做氣象預報等等新花招。
不過,陳壽卻也記了一次,管輅的失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