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郎每日讀報：為好萊塢指引明路——《A.I.創世者》背後隱藏了革命性的拍片方式 ▌
20231002
週末上映的《The Creator A.I.創世者》在全球累積了3千多萬美元的票房。如果以那些製作成本動輒兩三億的好萊塢超級英雄電影的標準來看，首週末賣出這樣數字已經很可能要有賠錢的心理準備，然而以該片8千萬的製作規模來說已算是可觀的成績。
整個週末，許多媒體和觀眾都在討論一個明顯可見的問題：
《A.I.創世者》的視覺效果非常驚人，一點都不像是8千萬美元的成果。導演 Gareth Edwards 究竟有何黑魔法，可以把8千萬美元當成2億美元花？
近兩年好萊塢過度集中投資大片，導致中小型電影難以開拍。而在此同時電影市場變得非常不穩定，三不五時發生像3億美元拍成的《The Flash 閃電俠》票房慘敗、幾乎血本無歸的慘劇。而上週剛剛結束的編劇罷工，又使得未來劇組和平台都必須編列更多費用給編劇。如果 Gareth Edwards 真的找到什麼省錢密技，他很可能就是好萊塢救世主。
以製作成本只有50萬美元低成本怪物電影《Monsters 異獸禁區》嶄露頭角的英國導演 Gareth Edwards，第二、三部電影立刻越級打怪，分別拍了造價1.6億美元的《Godzilla 哥吉拉（2014）》，和造價傳言在2億到2.65億之間的《Rogue One: A Star Wars Story 星際大戰外傳：俠盜一號》。 Gareth Edwards 當然也有自己的適應不良（例如俠盜一號著名的補拍事件），不過也讓他比其他導演多了更深刻的好萊塢觀察：
「（在好萊塢拍電影）用一個最簡單的比方就像你擁有了一塊錢，他們拍電影的方法就是另外買一個五塊錢的保護殼來保護這一塊錢的投資，以確保他們絕對不會輸掉這一塊錢。然後接著他們會看著它，又說『等等，這樣就是六塊錢價值的東西了。我們恐怕還再花十塊錢買一個櫃子來保護這六塊錢的投資。再等一下，這樣又變成十六塊......』於是他們基本上就是追加、再追加、又追加，不斷地投入資金來保護那些用來保護其他東西的保護裝置。」他在 collider 的專訪中透露自己的所見。
這段精闢的觀察確實就是好萊塢長久以來隱藏的規則。一部好萊塢電影拼命疊高預算、拉大特效場面、添加明星卡司等等昂貴的元素，多半不是因為他們超有把握，而是他們超沒有把握。這些花錢買來的卡司和場面就是他們買來確保電影一定會賣錢的保單。
最經典的案例就是1980年代以青少年喜劇著稱的 John Hughes 有個親子電影的製作案被失去信心的投資人撤資。該案後來在1990年敗部復活的方法，就是追加親子片絕對不會花的大手筆——請配樂大師 John Williams 作曲和奧斯卡最佳男配角 Joe Pesci 飾演反派。那部電影叫做《Home Alone 小鬼當家》。
有過低成本電影經驗的 Gareth Edwards 於是想出了另外一條路徑：
我們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下定決心只花一塊錢拍電影。如果這一塊錢搞砸了，我們賠掉的就是一塊錢，而不是十六塊。而賠掉一塊錢又如何，我們還可以再從口袋拿出一塊錢再賭一次。
《A.I.創世者》的一塊錢拍片法的實踐方法是，用最小的拍攝團隊和最簡單的設備並盡可能實景拍攝。
過往好萊塢大片為了避免受天候影響，而在攝影棚裡用綠幕完成絕大多數鏡頭的拍攝。除了排除天候因素之外，棚拍的另一個優點是交通便利而不需要複雜昂貴的交通差旅。而起攝影棚裡頭萬事萬物（包含各種人力）都是可控、可預測的環境。缺點則是可控、可預測的環境要付出很高的代價。實景拍攝時原本會出現的一切元素，在攝影棚拍攝時都必須一點一滴地花錢請人打造出來的（包含事後合成進去的每一樣畫面元素）。
幾乎全實景拍攝的《A.I.創世者》如能引發仿效，很可能會成為 COVID-19 後的 anti-mandalorian 反曼達洛人拍攝趨勢的起火點。
關注電影產業的網路媒體 No Film School 早早就注意到了《Dune 沙丘》 攝影師 Greig Fraser 先前對 SONY 推出的 FX3 全片幅 Cinema Line 數位相機讚譽有加，並聲稱總有一天他要用這台相機拍攝一整部電影。
要價區區3千美元的 FX3 就是一塊錢拍片法背後不可或缺的秘密武器。
雖然 《A.I.創世者》開拍不久，攝影指導 Greig Fraser 就接到 《Dune 2 沙丘2》 的兵單而不得不從《A.I.創世者》退伍，但他仍然遠端指導自己的徒弟 Oren Soffer 用 Sony FX3 完成這部科幻電影。 器材的簡單使得他們外景團隊的人員編制可以降到最低，並更能因應需求機動轉換拍攝地點，不必動輒十幾部卡車的兵力跟在屁股後面拖垮劇組的財務。No Film School 的文章就大力鼓吹其他電影人跟進，並批評好萊塢過度執著於昂貴的器材和技術，而忘記真正吸引觀眾的是好故事。
FX3 並不會比那些貴數十倍、數百倍的器材更不會講故事。
實景拍攝幫助節省預算的同時，導演 Gareth Edwards 還自帶一套邏輯和他人完全相反的預算控制方式：
「當你拿到一定金額的投資時，通常你會花90%的預算把電影拍掉，剩下的當預備金來應付那些萬一發生的差錯（備註：他講的應該就是俠盜一號補拍事件）。而我們這次的方法就是花10%的預算把電影拍掉，然後接著再把剩餘90%的預備金投入在 Industrial Light & Magic 的特效、Hans Zimmer 的配樂、James Clyne 的美術設計以及其他各種各樣幫助電影提高量級的細節」他在 IndieWire 的訪問中說。
雖然導演 Gareth Edwards 有強調實際執行當然並非如此簡單分配，但我們仍然可以藉以得知 8千萬美元的《A.I.創世者》越級打怪的整套方法原來是把它當成接近游擊拍攝的低成本電影來拍攝。
他們用 SONY FX3 、小編制的團隊、全程實景拍攝的低成本方式將電影的拍攝成本控制在很可能幾百萬美元的範圍（導演並未具體說明數字），然後省下的絕大多數預算都放在後製過程中在畫面和聲音上的加油添醋。而且由於實景拍攝幾乎沒有任何背景需要花錢填滿填滿，後製特效的每一分錢都是實際花在量級的提升，具體讓電影看起來像是花了2億美元一樣真實而充滿震撼。
上映至今《A.I.創世者》的評價有點兩極，但至少我們已經從週末這幾天的訪談和討論中看到了導演 Gareth Edwards 這套獨門心法和其巨大的潛力：
1.對於越來越難從迷信 IP 的好萊塢片廠拿到資金的中低成本原創製作，《A.I.創世者》驗證了中級成本電影確實有一套方法可以在較小財務風險的前提下達到經濟效益。
2.對於剛剛因為編劇新合約帶來的成本增加而必須進一步縮衣節食的好萊塢片廠， Gareth Edwards 這兒有一套解決方案可以讓你不用真的花2億美元就拍出兩億美元模樣的大片。
3.由於景氣不佳和雙罷工影響，全球特效業在近幾個月進入減薪、裁員甚至倒閉潮。《A.I.創世者》偏重後製的預算分配方式萬一引發各家跟進，至少可以替危急的特效產業打一劑強心針。
衷心希望特效產業的大家可以挺到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