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的哀樂

樹的哀樂   陳秀喜

土地被陽光漂白
成為一面鏡子
樹樂於看        八等身的自己
樹也悲哀過  逐漸矮小的自己
樹的心情    一熱一冷
任光與影擺佈

陽光被雲翳
樹影跟鏡子消失
樹孤獨時才發覺
扎根在泥土才是真的存在

認識了自己
樹的心才安下來
再也不管那些
光與影的把戲
扎根在泥土的才是自己

一直很喜歡這首詩，以樹喻人卻又能深刻地傳達著人們面對外在的那份在意。也訴說著人們往往在隨外在起舞的過程中，忘卻了自身的存在。可不是嗎？光與影的把戲，往往充斥在人們四周，因為看不見自己，於是更加在乎他人的看法，甚至盲目地在角色裡尋求認同。但是，可嘆的是，角色扮演的成功，或許有機會獲得短暫的欣喜，卻無法真正得到內在心靈的肯定。於是，依舊畏懼，也依然找不著自身存在的價值。

一如詩中所述，如何而能擺脫眾人的眼光，體悟到自身的存在，或許關鍵便在回望自身。只是，當所有的心力都擺在尋求他人肯定的情境中，往往無法撥出心力回頭看看自己。再加上因為長期忽略自己，所以其所導致關於己身的懷疑、不滿，更是讓那份回望成了心中的痛。但，可曾想過，還是得捱過那痛，接納原所鄙夷的自己，才有機會體認到存在的價值。回望其實是孤獨的，但是在那孤獨裡學會與自己共處，也才有機會認識自己，不是嗎？怕得是，無法忍受孤獨的情境，也就無法體會孤獨背後的意涵。畢竟，倘若陽光依舊在，那麼往往更加難以擺脫關於影子的遊戲。

在我們教養的文化體系裡，往往會被提醒在乎他人的眼光，那並非不好。只是，不管如何還是得在自己與他人間尋求一種平衡。否則的話，一味藉由外再來肯定自己，往往容易落了個失落困頓的下場。畢竟，花無百日紅，當失意時外在的攻訐、批評往往會讓自己跌的更重。可曾想想，有時所謂的失意，其實自己付出極大的心血，只是有些因素難以掌控而無法得到燦爛的成果。所以若以此評斷自身，對自己而言，是否公平。

相對於此，若能體認到自身的存在，接納自身的種種，或許反而能透過心靈的自在而揮灑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因為自知，因為看見自身的努力，所以能夠體會過程中自身的付出，而不在單一地藉由結果來評斷自身。也在那過程中體會到自己的價值，那才是真正所謂扎根在泥土上的自己。有了自己當作自身的後盾，才有可能「無懼」，也才更能盡情舞動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