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利日記｜台北故事｜男孩閃到鬼

六年級畢業的前夕男孩與鄰近幾個座位比較近的同學正在討論國中的「鬼打人傳說」，其中一位同學鐵口直斷指出在場的誰誰誰上了國中之後一定會鬼被圍毆。他是被指出的其中一人，不甘示弱的說「你也會被打」，「好，還有我也是」同學最後也把自己算進來，這個話題就停在這裡，那天之後被指出會挨揍的同學都帶著一點傳說的恐懼在心裡直到畢業。

整個暑假男孩沒有再想起這件事情，每天都與同學把握上國中前的時光，互相去對方家裡串門子，或者搭公車去更遠的地方玩，拓寬人生地圖範圍。《小虎隊》的〈逍遙遊〉伴著夜市裡B版錄音帶攤販的喇叭每晚放送，「第四台」三更半夜偷偷摸摸把大人叫醒播放鎖碼頻道。

國中入學的第一天站在學校門口指揮糾察隊並且以雷達之眼掃視每位學生的是訓導主任，他嚴肅帶有冷漠的表情讓經過的學生無不害怕，在校門口紛紛閃避與他對眼。男孩站在路邊等紅燈發呆時想起那天鐵口直斷的國小同學講的傳說，跟他是會被鬼圍毆的其中一個人，訓導主任的雷達之眼掃描到男孩，主任正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他不是他的黑名單上的其中一個，所以他好奇男孩的下一步行動。

綠燈亮起男孩往校門走進去，他的一舉一動都已經被訓導主任記錄下來，目前排在不知道名字但“我會注意你”的群組名單中。那個年代幾乎每個人都有能力可以同時存放幾十組不同的電話號碼跟BB Call號碼在腦中的記憶體內，訓導主任除號碼之外還加裝了問題學生黑名單的記憶體，他的雷達主要是透過學生的裝扮穿什麼鞋、聽什麼歌來辨識，號稱精確度高達95%。

男孩幸運的度過第一年，閃啦！

隔年夏天從美國洛杉磯來到台灣的三個兄弟把「閃」字唱得爆紅，一時間除了愛找麻煩的小傢伙會咆哮使用外，還有人用麥克筆塗鴉在棒球棍前緣，或者用立可白畫在書包背帶上。男孩也著迷「閃」歌，但僅止於欣賞聽歌，訓導主任也注意到這股風潮，直接將他列入黑名單，然後悄悄的等待他犯錯的那一天。

夏季漸入秋天早上的陽光散發金黃色的光芒，氣候乾燥冰爽，冷冷的空氣夾帶操場上的樹枝泥藻味，是秋天的味道。早自習時間教室安靜無聲，冰涼的氣溫讓人身體僵硬，男孩精神渙散身體左搖右晃。走廊上廣播喇叭傳來訓導主任的聲音，命令男孩立刻去找他報到，「太棒了，可以起身出去走走」男孩心想。

訓導主任的辦公室對男孩來說有點像是「警察總部」或是「少年隊」那樣的嚴肅場所，進去還出得來嗎？他在心中自言自語，好像有種赴義情懷。辦公室內主任跟男孩的班導師正在辦公桌前私語訕笑，兩人見到男孩笑容立即收起，訓導主任像中國技藝那樣瞬間變臉大聲喝斥質問：「你昨天放學後做了什麼好事？」

「放學就回家，沒有在校外逗留」他低頭回答。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說實話」主任用力拍桌握拳說。

「這裡交給你囉，我先回去早自習了。」班導師優雅微笑的說著離開辦公室。

「我注意你很久了，說實話⋯⋯」主任暴怒一手抓他的脖子往後頂上牆，另一手給他連續巴掌重擊。

「我回家⋯⋯」他雙手抓著那隻架在他脖子上的手掙扎。

沒等他說完再次繼續給他連續巴掌直到男孩撐不住跪下倒地，主任站在男孩的頭前「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實話，我手上是有證據的」，「你們這些會聽閃的小朋友都是有問題的人，我很清楚，你不用騙我」男孩意識到自己正在面臨某種恐怖手段。

「我承認⋯⋯」他倒在地上說。

「很好，你承認你昨天打電話去老師家裡胡說八道對嗎？」主任終於透露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承認⋯⋯」男孩仍然跪倒在地上，他害怕再挨揍。

主任把電話錄下來的錄音帶播放出來跟男孩一起聽「來，我們一起聽聽看你昨天到底說了什麼，早上時間太短，你們老師跟我講完我就把你叫來，還沒有聽過呢。」

播放器傳出路邊公用電話的背景車聲喇叭環境音，兩個年紀聽起來比較大一點的男生聲音，時而用流利的台語時而用台灣國語的口音對著電話調戲電話另一頭的主人，那通電話大概花掉他們兩塊錢銅板。男孩還沒到會調戲別人的年紀，不知道那種說話的方式，他更不會講台語沒有台灣國語的口音。

真相大白，這是一場誣告，或是蓄意誹謗，說了你是，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就是你。

「雖然這不是你，但是你以前有這樣做過對吧，所以我這次找你來也是沒錯的吧。」訓導主任把歷史發生過的恐怖邏輯對一位十二歲男孩完美呈現出來，並且幫自己跟班導搭建了階梯離開案發現場，讓今天早上辦公室裡發生的所有經過成為一段沒有記錄只存在他們心中的歷史記憶。

那天男孩放學後在房裡大聲放著「閃」，直到畢業他沒有再挨揍過，他想起那天國小同學的鐵口直斷，原來老師們才是鬼。

L.A Boyz 「閃」專輯封面

這是我的個人故事，每篇都是我的一部份，分享給你，謝謝你看到這，既然看完了就按個「讚」吧，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