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歲以前,童年
緹菈與一些女孩一樣,曾經相信自己是個男孩,或是,因擁有一部份的男孩子氣而如此說。
她是那個襁褓時期起乖巧的女孩,披掛垃圾袋假裝婚紗,要求一條銀手鍊當生日禮物的,那樣的女孩。然而幼年時她成了文化現象的一部份,為了生來不是男孩痛苦,延續到青春期後她還在試圖接受自己的樣子。
緹菈反而在成年後,更接受自己身為女性,將外界的影響力放在一旁去相信自己是完整的人。帶著她的限制與天份,離開旁人極端的評價、找到能容身之處,試圖安坐其上。「工作伴隨而來的責任。」緹菈如此對我說過。
母親是另一個原因,牆上的家庭照中,雷夫所坐位置上方掛著緹菈父母的婚紗照。母親不讓緹菈和妹妹桔芙煦突顯特長,步上她童年頻繁為人演奏音樂的後塵,過早被旁人的看法干擾成長。
這是緹菈寫作生涯中學到的第一個教訓。
小心避開矯正者。
十歲時她的新詩手稿在家中的抽屜第一次生根,三十天後一株小苗長出小船形狀的模型,詩裡敘說的正是一艘回憶的小船。她見到那艘船失控裂出桌面,大無畏般乘風破浪的姿勢,緹菈趕緊把整座模型連同根莖拔出、放上書架邊緣裝飾,以墊板將桌面裂縫蓋住。
如果母親問了就說謊,說是美術課帶回家的作品。
緹菈曾想成為科學家可是數學怎麼也學不好,她抽屜裡的詩從來長不出一顆奈米巴克球、或高分子結構來像父親致敬。對她來說,父親實驗的聚合物就像在玩人眼不可見的迷你樂高,緹菈擅長的文學所需的與個人生命連結的緊密程度,一度讓好不容易踏入此道的她無法適應。
家裡的訓練讓緹菈、桔芙煦按部就班的習慣得到強化,即使她們個性裡都帶些特立獨行的樣子。
有天母親走入緹菈的房間,墊板突出,她掀開看見一座吊橋模型連接在盆栽似的根莖上,桌面破洞下的抽屜爆出一整疊新詩。她讀遍了,再把一切放回原位走下樓。
十五歲的緹菈剛吃完晚飯,母親問她:
「妳的數學作業寫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