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紅

有位朋友提到在嘉南小鎮一家老餅舖買的漢餅，我說那家餅店就在外公家隔壁，是我小時候常穿梭玩耍的地方。

無獨有偶的，下午花藝課用到聖誕紅，老師提起市面上的聖誕紅都是小盆栽，但聖誕紅其實是多年生木本植物，可以長成大樹。

「我外公家的院子裡就有一棵很大的聖誕紅。」我脫口而出。

「現在還在嗎？」老師問。

我不知道，因為外婆過世後，我再也沒回過那個院子。

突然想起幾個月前夢見那幢老宅。

那是一幢日式洋樓，深長的建築，前後門各有一個門牌。前面是臨著小鎮最熱鬧大街的店面，後門出去則是另一條較靜僻的街。

洋樓立面兩層樓，但經過穿堂，則是一列平房，有外曾祖母的卧房，以及灶口極大的廚房與餐廳。

穿過天井，供奉神明與祖先的大廳敞亮寬闊，廳後隔著卧房往外，原是個大院子，但外公起造了新式衛浴、卧房和客廳，剩下三分之一的面積，喜愛藝術的外公自己動手砌了假山小池，栽植許多花草。大宅後門邊上就栽了幾棵聖誕紅，高大成蔭，每到入秋就片片嫣紅。

夢中，我走過傾頹破落的天井，穿過褐紅釉磚鋪地的大廳，正要往後面的客廳與院子走去，卻不知是誰出聲制止我：「別過去，後面全都壞了。」

一驚而醒，悵然若失。

外公在我小學六年級時過世，此後，外婆和我像相依為命的母女，儘管她有七名子女，而我也有健全的家庭。但我們的感情一直異於祖孫。

這些年，常常想念外婆，卻很少想起外公。今天，一株聖誕紅卻讓我紅了眼眶。

有些事，有些人，或許始終都在心裡，未曾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