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藜和其他孩子不一樣。雖出生於官宦世家,父親還是一名馳騁沙場的將領,卻是不喜那些打打殺殺,整天就和我們這些花草樹木待在一起。」
林一肖的祖父母住在南部鄉下的三合院,每逢佳節恰好放假時,一家人都會回來一趟。外頭正吹著舒適的南風,從遠處飄來淡淡的稻香,風吹麥浪,景色是好不美麗。
五歲的林一肖坐在白藜的懷裡邊,聽著她說著前塵舊事。
白藜環抱住他,目光放的老遠,越過了山巒雲顛,飛到了當年那熱鬧的將軍府邸。
將軍府人多,個個都是身手矯健的士兵,白老將軍的麾下沒有尋常人,當然,連兒子也不例外。
大兒子聰慧,善於兵法權謀;二兒子體魄強健,是難得的人才;至於三兒子......
不過是個含著小手指蹲在花圃前的黃毛小子。
「白藜,你又在這裡發呆了!」將他帶大的奶娘從遠處跑來,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痛的他眉頭皺在了一起。
「你在不過去和大少爺他們學習,就要倒大楣了!」
「我沒發呆!我在看花!」孩子吃痛的喊著,奮力的掙開她的魔爪,所幸是她沒用多大點力,要不他這耳朵或許就要和自己分道揚鑣。
「我不想學習!」白藜氣呼呼地說著。
「你可是老爺的兒子,怎麼可以不學無術!」
「我也是有在學習的。」白藜指著地上,那一排爭奇鬥艷的花卉像數數似的,點名道:「這是牡丹花,大娘最喜歡的,說代表富貴;長在槐樹邊的這花叫四季蘭,性平味辛,可養陰潤肺;最旁邊那淡紫的小花叫作桔梗,最適合給奶娘。」
見白藜說的頭頭是道,雖是個小孩,卻像個教人學術的師者,奶娘對於他這番話也起了興趣。
「哦,你說這花為甚麼適合奶娘我?」
「妳天天吼我,傷喉嚨,這花特別顧嗓。」白藜抬手摸了摸自己短小的脖子,一張小臉特別懇切。
「......後來白藜就被奶娘給揍了,一邊哭一邊跑,你說好不好笑?」
這長長的故事林一肖聽來是一知半解,中間還打了個盹,聽到後來這段才覺得有趣了起來,咯咯笑了兩聲,說巧不巧,這兩聲不偏不倚地跑進了父親的耳裡。
「一肖你在笑甚麼?」林一肖轉過頭,父親手裡端著一盤西瓜,笑臉盈盈地從轉角處向著自己走了過來。
「沒、沒什麼。」林一肖搖了搖頭,一雙手撐在地板上,小小的身子卻是沒了剛才的安穩,彷彿全身都在用力,把自己當成釘子般,定在原地。
白藜看他這樣,環抱住他腰腹的手輕輕的收緊了些。
父親看出了他的不安,在他旁邊停下了腳步,然後蹲了下來,把盤子推到他大腿邊。
「奶奶家種的西瓜,沒有農藥,特別甜特別好吃。」
林一肖點了下頭,拿起了其中一瓣,咬下一口,那甜味在嘴巴裡散開,又埋頭連連咬了好幾口。
「很好吃吧。」父親看他吃的歡快,笑著問道,林一肖用力的點了下頭。
看孩子吃的開心,做父親的自然也就高興,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而後他站起身,正打算離開讓林一肖獨處,卻是聽見他短促的開口。
他回過頭,正對上林一肖那一雙黑眸,那聲音有些小,但他還是聽清了。
「西瓜會開花嗎?」
「當然。」父親停下了腳步,在他旁邊坐下,開始講解一顆西瓜的瓜生,搭配上一些誇張的手勢,說的是繪聲繪影,口沫橫飛。
事實上,五歲的孩子根本不在意西瓜會不會開花,花是甚麼顏色,種植時需要注意甚麼細節才不會得不償失。
他也不過只是想和父親說話罷了。
對於林一肖的主動,白藜有些嚇一跳,但很快就回過神來,起身走到了樑柱邊,把空間完整的留給這對父子。
她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明明已經過了三十歲的年紀,臉上卻還是保有著和孩子一樣的稚氣。
或許在其他人眼裡看來,這樣有些不夠成熟穩重,可對她而言,卻是最好——當年白藜十七八歲時扛起的家與國,也不過再過幾年就消失殆盡。
那曾經看過的天真笑顏,也不過幾年就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