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烈火4

2024/02/02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26.

接下來的日子盛驍還是沒回學校。

但他的小弟又開始來找我了,還特別不好意思的說之前是他弄錯了。

「我就說嘛,驍哥怎麼可能那麼快移情別戀。」

小弟笑眯眯給我送上剛買的飯,叫了一聲大嫂。

我卻一下子難受的說不出話來。

「以後別這麼叫了,我跟他真的不是那種關係。」

小弟愣了愣,問我是不是還在生盛驍的氣。

我說沒有,隨後直接走了。

之後我開始一頭扎進學習裏,再也不想管其他。

不管盛驍在哪兒,在幹什麼,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干涉不了。

我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像他說的,往前走,不回頭。

只是偶爾走過一些地方,我還是會想他。

想他拽上天的面孔,一言不合罵人的話,還有身上淡淡的西柚味道。

高老師說我經不起感情的摧殘,事實證明也的確如此。

我極度沒有安全感。

孫淼的事情讓我徹底看清了對盛驍的感情,同時也給我敲了一記警鐘。

我受不住盛驍給我帶來的患得患失的感覺。

至少現在受不住。

那就再等等吧。

等我們都足夠強大。

我平靜地生活,心無旁騖地學習,連對邱卉的恨意都往後放了放,免得浪費時間。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這些所謂的平靜,都是盛驍替我換來的。

 

 

27.

再次見到盛驍,我看的出來他不僅臉色差,心情也很差。

他沒看見我。

沒等我想好該不該打招呼,他就已經掐滅菸頭走了。

我鬼使神差地跟過去,看見他出了校門,上了那個路非的車。

正出神,盛驍的小弟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問我是不是看見盛驍了。

我沒否認,問他盛驍怎麼了。

小弟嘆氣說:「還不是他那個後媽,噁心的一批。」

「他後媽怎麼了?」

我想起那晚見到的女人,想起她的惺惺作態,心裏有些不舒服。

小弟猶豫了一下,還是跟我說了。

「那女人簡直不是人,就因爲驍哥不想上學,她就跑去跟驍哥的爸爸說他壞話。

也不知道怎麼說的,最後他爸竟然認定驍哥腦子有病,真的有病那種。

最後還要帶着驍哥去醫院看病。」

我聽完後呼吸一下子亂了,想罵人。

我說我看她才腦子有病。

說完突然想到什麼,我猛然抓住了小弟。

「你剛纔說什麼?盛驍不想上學了?」

小弟沒隱瞞,說今天他來學校可能就是辦退學手續的。

我剎那間僵在原地,想起之前高老師說他沒打算好好高考。

可沒打算好好高考,跟不上學是兩回事。

現在的社會,一個高中學歷的人出去要喫多少苦頭他心裏沒數嗎!

爲什麼要這樣。

怒火不斷上湧,我恨不得現在就衝到盛驍面前給他一巴掌。

問他爲什麼要自甘墮落。

我在往前走,他卻要往後退。

這算什麼。

「你知道他這段時間都在哪兒嗎?」

我壓着火氣問小弟,他搖頭說不知道,只知道他跟路非一直在一起。

我立刻讓他把路非的聯繫方式給我。

然而拿到手後,我又有些猶豫了。

打過去聯繫上他,我又能說什麼呢。

讓他回來上學?不管不顧地逼他上進?

萬一他有他的苦衷呢?

何況他向來說一不二,做出的決定不會輕易改變。

而我連自己都保不住,都需要他安排人保護。

又有什麼能力和理由讓他改變。

「誒,大嫂,電話通了。」

小弟忽然出聲,我立刻低頭,看見電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撥了出去。

對面傳來一道男聲,問怎麼了。

我只得拿着電話接了起來,說了句:「是我。」

我沒找盛驍,只跟路非聊了幾句,問他盛驍的近況。

幾句話套下來,我知道他家裏是開網吧的,盛驍這些天一直在他那兒。

至於爲什麼,和他在做什麼,路非不肯告訴我。

我沒有強求,只說以後還會給他打。

路非怕了我,明顯不想再揹着盛驍跟我對話。

我就威脅他不接我就一直打,上課不聽講也打。

他一聽這個就開始求饒,說要讓盛驍知道他耽誤了我學習,他就該倒黴了。

最後我們約定了之後打電話的時間。

之後一連幾天,我都纏着路非套話。

路非顯然沒有我心眼多,經常會說漏嘴,暴露一些信息。

我越來越不安,終於忍不住又一次逼問他。

「盛驍到底出了什麼事,爲什麼跟他爸鬧到連家都不回的地步?」

對面的路非沉默了半晌,最後告訴我:

「上次找你麻煩的那幾個醉漢裏,有一個死了。」

剎那間,我的腦子裏轟然一聲。

 

 

 

28.

路非說那人是心臟問題去世的,但偏偏趕上捱過打,有理都說不清。

「這件事不是你的錯,反正……」

路非嘆了口氣,讓我不要再問。

說如果盛驍知道他告訴了我這個可能會殺了他。

但他也真的看不下去盛驍就這麼放棄學業。

他說他跟盛驍不一樣,他頭腦一般,在搞錢上還算機靈,所以上不上都無所謂。

但盛驍其實很聰明,這些年不好好學,不過是因爲他家裏。

「其他的你要還想知道就自己想辦法問他,我真的不能再說了。」

直到電話掛斷,我許久才回過神。

我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

單單是網吧、退學和死人這幾個詞聯繫在一起,已經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難以忍受盛驍因爲我揹負了那麼多。

他那麼驕傲肆意的一個人。

馬上要考試,我們這邊三個班組織在音樂教室看電影。

我沒有一點心思,想請假留在教室。

盛驍的小弟卻急匆匆跑了過來,提醒我晚上注意邱卉她們,在音樂教室別單獨行動。

他說他晚上有事,要提前回家,不能留下來幫我,讓我自己小心。

我卻在他要走的時候突然叫住了他。

我讓他給路非打電話。

「不是現在,是晚上。」

小弟愣了愣,好半晌明白過來,朝我豎了豎大拇指。

「那不管怎麼樣,你還是小心點啊,見機行事別逞強。」

我應了一聲,目送他離開。

小弟的消息很準。

當天晚上電影快結束時,我跟着同學去洗手間,最後卻被人鎖了進去。

邱卉不敢搞什麼大事,但每次都夠噁心人。

她們弄了一桶洗拖把的水從上面倒了下來。

我用髒的校服外套擋了,纔沒弄溼裏面的短袖。

等到邱卉她們奚落夠了,外面也已經開始散場。

「小賤人,你再不出來,我們可就走了。」

「讓她在裏面住唄,噁心人配噁心蓋,廁所是她家嘛。」

最後我聽到邱卉冷冷丟下一句:

「桑玥,盛驍不在,你那個小跟班也不在,我倒要看看今天還有誰能救你。」

等她們走後,周遭徹底安靜了下來。

我不知道盛驍到了沒有,擔心他會找不到我,就想從隔間出去。

卻沒想到邱卉她們走前擋住了門,無論我怎麼用力也打不開。

最後心急之下,我爬上了隔間頂,從上面跳了下來。

地面太滑還扭了一點,但幸好沒傷到。

從洗手間一瘸一拐的出去,我卻發現大廳裏黑漆漆的,空無一人。

門已經鎖死,外面沒有絲毫動靜。

我找了個座位趴着,一等就是一個小時。

晚上溫度下降,我露在外面的手臂已經一片冰涼,卻還是沒等到盛驍。

看來他不會來了。

我不知道是小弟那邊傳話出了問題,還是盛驍知道了我是故意的。

又或者他根本不想專門跑來救我。

我不該矯情的。

可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大廳裏,我還是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低落。

情緒裹成一團堵在胸口,讓我每喘一口氣都格外艱難。

卻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動響。

 

 

 

29.

看見盛驍身影的那一刻,我的鼻子猛地一酸。

他還是來了。

他終於來了。

音樂教室的窗戶很高,而且下面還是一排排的固定座位,跳下來很容易受傷。

但盛驍就這麼跳了進來,毫不猶豫,義無反顧。

我一下站了起來,看着他一步步走來。

「你……」

「桑玥你腦子呢!

來這種地方不知道防備着點?那幾個女的什麼心思不清楚嗎?

我要是沒接到電話你怎麼辦,啊?你特麼在這兒待一晚上嗎你……」

盛驍上來就對我劈頭蓋臉一通罵。

我站在他一步遠的地方看着他,一句話都沒說。

「說話!」

盛驍擰眉看着我,過了幾秒後又惡聲惡氣地問:「她們動你了?」

我搖頭,他說沒有你哭什麼。

我說我沒哭。

沒流淚,怎麼就哭了。

他動了動嘴脣,最後什麼也沒說,上前一步把外套披到了我身上。

我抓緊他的衣服,心裏缺掉的那塊終於被填滿。

之後盛驍要我跟他跳窗出去,我試了試,很可惜做不到。

於是他只能陪着我留下來,扯了塊窗簾當地鋪。

我們終於有時間、有機會坐下好好聊聊。

我問他這些日子在幹什麼,他含糊地說在賺錢,不肯告訴我其他。

我直接跟他說了我知道死人的事情。

「姓路的告訴你的?」盛驍冷了臉,兇巴巴地像要喫人。

我沒理,反問他爲什麼不告訴我。

「跟你又沒關係,幹什麼要告訴你。」

「怎麼跟我沒關係了,他們找麻煩的對象是我,不是你。」

「所以呢,告訴你你就能擺平這件事嗎?」盛驍說。

我停了幾秒沒說話,直到他再次準備開口,我才低聲說了句:

「我可以拿命抵。」

盛驍的臉一下黑了,說你當我是死的嗎。

最後他說,那人的死因就是心臟問題,真要告上法庭他們也不會喫虧。

但他爸就是想那這件事捏着他,逼他按着他的意願走。

「可我偏不,我這輩子都不會隨他的願。」

我看着盛驍臉上的沉寂,忍不住問:「是因爲你媽媽嗎?」

盛驍的眼底迅速劃過一抹哀痛,卻很快恢復正常。

後來他跟我說了很多。

說他媽媽很漂亮,知書達理還很有藝術細胞,是他爸那種頭腦簡單的土大款根本就配不上的。

可後來他媽媽生病了。

精神病。

他媽媽的名聲一落千丈,從前的獨立個性被人說成是早有精神病的苗頭。

他最開始沒那麼恨他爸,直到他媽媽去世後,他爸很快把一個女人娶進了門。。

那個時候他在外面被人指着罵是神經病的兒子,說他也是個神經病。

他跟人打架,他後媽明明知道是爲什麼,卻跟他爸說是他先無厘頭地打人。

而他爸也就信了。

一次,兩次,三次,無數次下來後,他再也無法原諒他爸。

甚至把他媽媽的死也歸結到了他爸的自以爲是、不通情理上。

這麼多年來,他只有靠着暴力才能發泄一點情緒。

我怔怔地看着盛驍,心如刀絞。

忽然想起之前我開玩笑地罵他腦子有病,想起小弟跟我說的他後媽說他有病。

他心裏該有多難受。

幾乎下意識地,我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媽媽很好,你也很好。」

盛驍似乎笑了一下,說他後媽跟他爸說精神病是會遺傳的,要帶他去看醫生。

我一下握緊了他的手,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半晌,我低聲說:

「神經病也沒什麼,他們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而已。

「說不定對於他們來說,其他正常人才是神經病。」

盛驍轉頭看我,表情愣愣的。

但片刻後,我看見他的眼睛一點點溼了。

下一秒,他忽然朝我傾身過來。

 

 

 

30.

清新的西柚味瞬間撲了滿懷,我在盛驍距離我幾釐米的時候猛然一震。

「盛驍!」

我急切的一聲喊驚得盛驍一個激靈,手臂一滑直接趴倒在了地上。

「嘶……不是,你喊什麼?嚇我一跳。」

我渾身發僵,繃着臉說誰讓他突然靠那麼近。

盛驍定定看着我,忽然脣角一勾笑了。

「害羞?」

說着他就撐着手臂再次靠了上來,還在我試圖躲的時候一把按住了我的後頸。

眼看他的氣息越來越近,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慌亂讓我失去思考能力,竟然一額頭用力撞了過去。

「唔!」

脖子上的力道一鬆,我急忙撐着地想爬起來。

卻手忙腳亂找不到方向,腦袋哐一下又撞到了桌子上。

「誒!」

盛驍嚇了一跳,撲過來問我有沒有事。

我胡亂的說沒有,想從他身邊離開,又顧忌着周圍的桌子不敢亂動,原地快把自己扭成麻花。

盛驍似乎嘆了口氣,忙讓我別緊張,說他是在逗我呢,不會怎麼樣。

好半晌,我才終於平靜下來,只是心跳還有點亂。

我氣惱盛驍不要臉,但似乎又生不出氣來,只能僵硬地轉移話題,問他這些天的事情。

他沒再隱瞞,對我全盤托出。

他說一開始商量的是和解,需要一大筆賠償金。

他不可能跟他爸要,而且他很早之前就開始在外面賺錢了,已經很久沒再用過他爸的。

所以這次乾脆請了假在網吧打遊戲賺錢。

但這樣下去未必是辦法,所以現在他已經開始讓路非收集那人犯事的證據

只要那些東西足夠,他家裏不敢再要什麼賠償金,說不定還得給他們倒貼錢。

盛驍的話說的簡單,但我很清楚。

這個辦法對他爸那樣的人來說的確容易,對他們來說卻不知道有多艱難。

我感覺很無力,卻又好像無可奈何。

「沒事,你只管學你的就是。」

盛驍說:「這種事情就該我來處理,也只能我來處理。」

「不要退學。」

我突然開口,定定地看着盛驍。

第一次恨不得把心跡剖開來給一個人看,卻還是生怕不夠。

「盛驍,別退學。

「我會往前走,但你也要往前。

「我知道未來的路有很多條,但我……」

不想跟你越來越遠。

矯情的話我說不出來,尤其是在盛驍的目光注視下。

他卻偏偏要逼我,看着我問我要說什麼。

我被他逼得沒辦法,最後惱火地說了一句:

「我不喜歡欠別人,你得給我機會償還你。」

盛驍看着我,臉色讓我分辨不清他的心情是好是壞。

他說:「我記得有些人前不久纔要跟我斷絕關係,今天又要複合?」

「我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嗎?」

他的話很重,讓我心裏一下緊了緊。

「不是。」

「那是什麼?今天你不說清楚這件事沒完。」

我有幾秒一直沒說話。

直到盛驍似乎又要說話時,我開了口。

「那些人不配。」

盛驍一愣。

我說那晚我都看到了,也聽到了他爸讓他去道歉。

可憑什麼,明明那些人才是垃圾。

我看着盛驍說:憑什麼要你道歉,憑什麼要你低頭。

盛驍忽然笑了,一雙漆黑的眼睛裏閃着細碎的光,宛如星空。

我後知後覺,才知道他剛纔在唬我。

我轉過頭不想理人,他卻湊過來撞了撞我。

說他突然想起一個事,讓我別生氣。

我下意識以爲他又做了什麼不好的事,誰知他一動,從衣服裏掏出了個手機。

「我忘了,我身上帶了手機。」

「……」

 

 

31.

盛驍給人打了電話,我跟他才得以在半夜離開了音樂教室。

學校門衛讓我們趕緊給家裏打個電話,不然他們該擔心了。

我沉默片刻,最後搖頭說不用。

我往哪裏打呢。

我媽不太會用手機,平時只有出門會帶在身邊。

其他人,我打過去耽誤了人睡覺,回家怕是更不好過。

可我沒想到等我到家的時候,我媽正一個人站在路燈下等我。

我愣在原地,半晌沒動。

直到盛驍跟我打完招呼離開,我才朝那邊走了過去。

我越走越快,最後跑了起來。

到跟前的時候,我媽也迎過來,焦急地問我幹什麼去了,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我跟她解釋了緣由,她張了張嘴,一下沒了話。

邱卉針對我,她也是一早就知道的。

但她就像面對我爸打我那樣,每次選擇的都是逃避和退讓。

不過眼下我都不在意了。

「沒事,回去吧。」

我握了握我媽的手,跟她一起回了家。

很快,上一屆的高考要來了。

盛驍還是沒回來學校,但他答應了我不會退學。

他說如果處理完自己的事後趕不上高考,他就復讀一年。

我心裏墜着的那塊大石頭終於放下,心無旁騖地投入學習。

快要升高三,所有人的心理多少都有了變化。

成績太差的已經在考慮別的路,成績下游的也有了緊張感。

而我仍舊保持着埋頭苦學、卻排名後幾的樣子。

除了知道實情的高老師,其他科老師都對我不抱什麼希望,更多時候還會在課堂上拿我開涮。

他們自以爲調節課堂氣氛的冷幽默,實際上都是扎向別人的刀子。

有些人會因爲這些心理留下陰影,此後自輕自賤,覺得事事不如旁人。

甚至有些人會崩潰,會抑鬱,會走上不可挽回的路。

而導致悲劇的這些人,無論有多高的成就也是德不配位的。

高考前夕,我們也有了一次總結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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