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考試學校看的很重,所有人都嚴陣以待,在紀律上也不敢有絲毫懈怠。
邱卉卻在這種時候找我的麻煩。
32.
我不知道她是用什麼方法說通那個男生的。
當他突然出現在我身邊並企圖抱我的時候,我就猜到了他的用意。
果然好巧不巧,兩個檢查紀律的老師看到了我跟他在一起。
學校對男女關係這方面向來看重,寧肯錯抓不肯放過。
尤其還有邱卉跳出來作證,我根本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之後我被帶到教務處,要求檢討扣分、公開處理並停課。
但我沒想到,盛驍突然來了學校。
他向學校舉報邱卉的惡行,拿證據指出她曾經對我做的種種噁心事。
其中包括上次那幾個醉鬼的事情。
「不是!我沒有故意讓人害她!」
邱卉瞪大眼睛反駁,說她那天只是提了我的名字,怎麼就是害我了。
「轟」的一聲,盛驍猛地抬腳踹翻了旁邊的椅子,把辦公室裏的人全都嚇了一跳。
高老師上前讓他冷靜,他沒理,只冷冷看着邱卉說:
「你是沒直接說。
你當着那幾個醉鬼的面說桑玥在裏面換褲子,然後你們幾個女生走的一乾二淨!
如果不是我在那附近,站在你面前的說不定已經是個死人了。」
說完他又冷笑着補上一句,「倒是也不至於到現在還被你污衊跟同學不清不白了。」
大概盛驍身上的戾氣太重,辦公室很多老師都一時間被震住。
最後高老師率先反應過來,嚴厲地看向邱卉。
「我竟然不知道,我底下的學生裏還有這樣心腸歹毒的!
「邱卉,把你的家長都叫過來,現在,立刻!」
邱卉還想辯解,卻被盛驍丟在桌上的證據死死釘在原地。
盛驍拿到了那幾個醉鬼的口述記錄,並且還有那之後邱卉去打聽過那幾個醉鬼的證據。
如果不是做了心虛的事,爲什麼要去找他們?
另外,桌上還放着一摞照片,全都是邱卉帶人圍堵我的照片。
我看着那些東西,才知道盛驍已經陪在我身後很久了。
我以爲的第一次見面,只是我以爲。
沒過多久,邱卉的爸媽趕了過來。
她爸在單位也算是個小領導,穿西裝打領帶,收拾得很規整。
進到辦公室的時候他眉心緊皺,臉色十分難看。
邱卉的媽媽同樣是個講究人,沒化妝卻記得塗了大紅脣,一進門犀利的眼睛就只朝邱卉盯去。
他們跟老師寒暄,看出氣氛不對更是連說好話。
高老師作爲我的班主任絲毫沒給他們面子,只說讓他們看看自己女兒做的好事。
邱卉的爸爸於是上前看了,第一反應是先朝我這邊看了一眼。
我什麼也沒說,不痛不癢地移開了眼。
邱卉的媽媽看過之後卻立刻表示不可能。
「劉主任,高老師,我女兒平時是驕縱了一些,但絕不可能做欺辱同學的事情。
至於那幾個醉鬼的事,我女兒跟我提過,她的確不是故意的。」
說完她狠狠瞪向邱卉,使眼色讓她解釋。
邱卉彷彿一下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點頭說是。
她媽媽接着又說:「至於之後,那是我讓她去打聽那幾個醉鬼的。
「因爲我女兒也知道他們不是好人,擔心她同學那晚受了欺負。
但鑑於她跟她同學之前有過不愉快,不好意思直接找她問,所以纔去打聽那幾個醉鬼的。」
邱卉連連應和,說就是她媽說的那樣。
我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母女倆,心裏竟然詭異的平靜。
我一直知道她們有多噁心。
只不過今天這兩個人噁心到我臉跟前了而已。
高老師卻火冒三丈,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
「夠了!
「你們當真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做的那些噁心事兒嗎!?」
他指着邱卉和她母親,眼底是許久以來隱忍的怒火。
他說了很多,包括我在初中時受到的欺壓、侮辱、污衊。
我才知道我初中的老師找過他,把我「託付」給了他。
所以他纔在我考上高中卻被迫要退學的時候找去了我家,纔在我一上高中就處處幫扶我。
我看着徹底爆發的高老師,死死咬着牙沒有發聲。
謝謝。
33.
事情鬧到最後,邱卉已經不敢再吱聲,她媽媽卻還是不認。
她甚至指着我說,這一切都是我策劃的。
「你們爲什麼不想想,我家邱卉好端端的爲什麼要去欺負人?
她是三好學生,成績那麼優秀,每天操心的都只有學習,怎麼會去做這種無聊的事?
那些什麼初中的事,我告訴你們吧,是這個桑玥自己有毛病!
她爹重男輕女還家暴,經常把她打得死去活來,所以她早就心理出毛病、心理畸形了!
人家多說她一句她就覺得在罵她,推她一下就是打她,這不是有病是什麼!」
邱卉她媽瞪着眼睛,看向我的時候充滿怨懟。
「禍害完老師禍害我家邱卉,你這種心理有病的早就該……」
「行了!少說兩句吧!」
邱卉她爸突然出聲,沉着臉硬拽了女人一下,然後朝各個老師道歉。
他說他們願意接受學校的懲罰。
說幸好沒造成太大的傷害,說他願意補償我,只希望學校對邱卉從輕處罰。
「桑玥,你有什麼意見嗎?」
教導主任突然朝我看過來,問我對處置邱卉有什麼想法。
沒等我說話,他就繼續說:
「對於邱卉的行爲我們必然會嚴重處罰,不過你們都還小,沒必要鬧得太僵。
以後長大了,就該知道學校裏這些都是小打小鬧,回頭在講起來都當笑話呢。」
說着他還笑了兩聲,在安靜的辦公室裏顯得格外突兀。
覺察到尷尬,他又收了笑容,定定看着我等我回話。
我望向面前一個又一個被我稱爲長輩的人,心裏只有無盡的悲涼。
這個世界,真的就是這樣的嗎?
幾秒後,一個聲音卻打破了寂靜。
「你們所謂的小打小鬧,就是差點要人命嗎?」
盛驍盯着剛纔那主任一字一句說:
「那下次我把人打個半死,是不是也能說是在過家家?」
主任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指着盛驍問他是哪個班的敢這麼說話。
盛驍不理會,只強調說這件事不可能輕易了了。
「讓她滾出這個學校。」他指着邱卉說。
話音剛落,許久沒出聲的邱卉突然跳了出來,指着盛驍破口大罵。
她說盛驍就是個只會打架的惡霸,欺負同學的事蹟比比皆是。
最後她說:「還有,他跟桑玥是情侶,他們早就發生了關係!
「不光在外面,還有在學校!」
這話一出,整個辦公室的人都驚了,就連高老師都錯愕地望向我跟盛驍。
盛驍也愣了一瞬,隨即想起什麼冷嗤了一聲。
「邱卉,你污衊我們之前,不如先把自己那份說清楚了。
是誰把桑玥鎖到音樂教室的洗手間潑了她一身髒水,誰害得她半夜兩點還在那鬼地方待着!」
「是我又怎麼樣!」
邱卉瘋了一樣,臉上滿是不加掩飾的惡意。
她指着我罵,各種難聽的話層出不窮。
最後還帶上了高老師,問我這麼一個垃圾憑什麼讓他高看一眼。
憑什麼讓他處處袒護我、想方設法給我加德育分、甚至私下整理卷子給我做。
「邱卉!你別在這兒亂說,我沒有偏袒過桑玥,只是基於老師的職責關心過她。」
高老師怒火滔天,邱卉卻不依不饒,只死死盯着我。
她說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呢,畢竟我初中的時候可有前科。
「什麼前科?」教導主任問。
「就是她爲了成績被老師猥褻的事情啊,不過誰知道是真的猥褻還是她自己願……」
「啪!」
一聲清響,驟然打斷了邱卉的話。
我放下手,盯着滿臉不可置信的邱卉一字一句道:
「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老師。」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我可能會撕爛邱卉這張嘴。
她怎麼侮辱我都可以,但不可能侮辱我的老師。
無論是初中時候那位給我人生方向的老師,還是給予我無數幫助的高老師。
「你,你敢打我!?」
邱卉回過神來目眥欲裂,立刻就要撲上來打我,卻被她爸一把扯住。
「邱卉!你夠了,長了這張嘴就讓你胡亂造謠的嗎!」
邱卉他爸揪着邱卉的領子把她往旁邊拽,甚至隱隱有動手的意思。
邱卉還想衝過來打我,高老師卻突然站到了我面前。
「邱卉,我來告訴你我爲什麼偏向她。」
高老師說完轉身,從他工位那裏拿出了一摞各式各樣的卷子、作業、甚至草稿紙。
他一張一張擺到桌子上,最後看向衆人。
「因爲桑玥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學生,沒有之一。」
一句話,擲地有聲。
我望着那些鋪了一地,被我隨手丟一旁或者從沒放在心上的舊卷子,心臟震痛。
34.
除了高老師和盛驍,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震驚的、不可思議的。
其中有個教過我的老師,拿着那些卷子反覆確認。
幾分鐘後,他們終於肯相信那些寫了我名字學號的東西,都是我做的。
教導主任皺着眉頭,半尷不尬的問高老師是怎麼回事。
高老師避重就輕,只說我是因爲家裏的私事不喜歡外露。
而另一邊的邱卉一家,早已驚得說不出話來。
盛驍帶我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我心裏已經平靜下來。
我能活到這麼大確實很辛苦,很艱難。
但那又怎麼樣呢。
我碰到了初中老師那樣的人生導師,碰到了高老師這樣的人,還碰到了盛驍。
我沒理由倒下,更沒理由後退。
我也,絕不後退。
35.
高老師給我放了一天假,我被盛驍帶去了網吧。
見識到他是靠陪人打遊戲和修復網絡BUG賺的錢,我心裏是很佩服的。
至少讓我用現學的技術來解決問題,可能還是很困難的。
盛驍帶着我打遊戲,看電影,還出去逛了逛街。
最後他送了我一支鋼筆,提前祝我金榜題名。
我看着他和那隻鋼筆,沒動也沒說話。
「嘖,沒了,就會這一句祝福語,趕緊拿着。」
他把東西塞到我手裏,邁着步子往前走。
我突然問他:「你怎麼知道那天是邱卉提醒了那幾個醉鬼?」
盛驍靜了片刻,說從那幾個醉鬼那兒知道的。
聽到那幾個醉鬼我心裏緊了緊,他卻揚了揚脣角,說事情已經解決了。
「我跟路非去找了個律師諮詢,在他的建議下找到了一些那個醉鬼之前做的惡事的證據。
包括你這件事,我們甚至還有你這個證人。
我跟他家裏說我沒爹沒媽,真要剛那就試試,然後他們就慫了。」
我看着盛驍,不自覺抿了下脣。
「想笑就笑,老憋着幹嘛。」盛驍說。
於是我在幾步走到他跟前站定的時候,朝他輕輕笑了一下。
盛驍看着我靜了半秒,而後也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輛紅色轎車忽然在路邊停下。
看見從上面下來的女人,我下意識豎起防備。
是盛驍那個後媽。
盛驍也是臉色一沉,拉着我便想走。
「等等。」
女人快步過來擋在了我們面前,在我身上來回掃了掃。
「盛驍,你爸不是說了不讓你跟這個女生來往嗎?」
「關你什麼事?」
「你這什麼態度,我是你後媽。」
女人擰着眉說了一句,隨後又讓盛驍先別走,說他爸就在附近。
「你們已經好多天沒見面了,他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她說着還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
「驍驍,父子沒有隔夜仇,你爸他也是在乎你的,你……」
「阿姨,他爸爸不在,你裝給誰看呢?」我突然問了一句。
女人頓時一滯,震驚又憋火地瞪向我。
「我好像沒跟你說話吧?你爸媽就是這麼教育你的嗎,讓你這麼跟長輩說話?」
「我爸媽沒教育我,但我老師告訴我對什麼人說什麼話。」
我看着她說:「對裝模作樣的人就該直接撕爛她那張僞善且醜惡的老臉。」
「閉嘴!你,你……」
女人氣惱不已,看樣子恨不得來咬我。
卻就在這時,盛驍他爸也來了。
「你們在幹什麼?」
盛驍他爸一靠近就擰緊了眉,大概是因爲我的存在。
而發現他女人一臉氣急敗壞後,他臉色更加難看。
「盛驍,你又幹了什麼!?」
女人的眼淚說掉就掉,扶着他的手臂想要哭訴。
卻沒等她開口,就被我氣沉丹田的一句話堵了回去。
我說:「她剛纔打了盛驍。」
抓着我手腕的那隻手明顯僵了僵。
而對面的兩個人雙雙懵了。
盛驍他爸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猶豫着看向盛驍。
「你不信?」
我見狀朝他問了一句,隨後一字一句道:
「原來外人的話您也不是全都相信。
我還以爲您這種人就只相信外人的話呢。」
說完我還特意朝一旁的女人掃了一眼。
盛驍他爸自然明白了是什麼意思,沉着臉掃向女人。
「我沒打他!」
女人已經顧不上哭了,着急慌忙地說沒打盛驍,根本沒碰他。
「無所謂了,打沒打我們自己心裏清楚。」
我淡淡說了一句,再次看向盛驍他爸。
「您這個樣子根本不配做盛驍的父親。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您該懂,所以也請別要求他成爲您心中合格的兒子了。」
說完,我拉着盛驍大步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發言太過霸氣,直到我們拐過彎,都沒有聽到身後傳來他爸的任何聲音。
「好了,你可以放開我了,他們看不見了。」
我掙了掙盛驍抓住我的手。
「看不見又怎麼,我又不是故意給他們看的。」
盛驍反而抓的更緊了,並且一直拿眼睛盯着我看。
我不自在,問他看什麼。
他說看你好看。
我立刻閉了嘴不理人,他卻還是看着我。
「桑玥,你現在越來越厲害了,我懷疑是以前長頭髮封印了你的法力。」
說到這兒他輕嘖一聲,問我到底爲什麼突然剪了短髮。
我腦子一抽,一句話脫口而出。
然後便是一片死寂。
36.
我說:「你不是說短髮好看麼。」
盛驍愣怔了好半天,連路都忘了走。
隨後他的嘴角不斷上揚,沒了一點校霸的兇狠。
「你能不能行了,我說的是『也』好看,沒說只有短髮好看。」
「哦。」
我說那你到底是喜歡短髮還是喜歡長髮。
「我喜歡你。」
37.
「我是說,你短髮長髮都挺好看。」
盛驍說完這句話就朝前走了,步子比平時快了兩倍,被什麼趕着一樣。
而我站在原地,心跳激烈的像要炸開。
喜歡,嗎?
我從沒喜歡過一個人,也不知道被喜歡是什麼感覺。
在這之前,我只對爲數不多的幾個人有過感激之情。
至於盛驍……
我是感激的,也是喜歡的,因爲孫淼這個人出現的時候我心裏很難受。
有種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搶了的感覺。
但這就是愛情嗎。
還是隻是人的獨佔欲導致的一時興起?
我懵懵懂懂,卻忍不住從心底裏生出歡喜。
然後更加堅定我要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最好是和盛驍一起。
……
當天晚上在家裏,我接到了高老師的電話。
他說學校答應不外泄邱卉做的那些事,但她要向我道歉,並主動退學。
邱卉答應了,說會來我家裏道歉。
我知道她不可能真心誠意跟我道歉。
但我沒想到,她來,是想要讓我萬劫不復。
邱卉是在第二天我去學校之後去了我家的。
我不知道過程。
因爲等我知道的時候,是我爸氣急敗壞來學校找我的時候。
他把正上課的我從教室裏拖出去,狠狠一巴掌打在了我臉上。
「你個不要臉的賤種,當年一出生就該把你掐死!」
我被打得耳朵嗡嗡鳴響,卻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爸對着我拳打腳踢,揪着我的頭髮幾乎生生把我拖出了學校。
當着無數同學、匆匆趕來的老師的面。
直到在門口,被衝出來的盛驍攔住。
可盛驍不可能一邊護着我一邊對我爸動手,只能拼命擋着,替我捱了一下又一下。
我終於瘋了,衝上前問我爸到底要幹什麼。
我爸唾了一口,指着我跟盛驍怒不可遏。
「你同學找來家裏,跟我說你在外面跟人混!
不光跟同學,你還跟醉酒的漢子在公廁搞!
小小年紀你學什麼不好,我供你上學你在外面跟人開房,你怎麼不去賣你個賤種!」
我怎麼,不去賣?
剎那間,我整個人滯在原地。
我愣愣地看着面前這個男人,這個稱之爲我爸的男人。
我以爲這麼多年,我早已經對他徹底失望。
我早已經該心死,該麻木,該無動於衷。
可這一刻,我才知道什麼叫挖心剔骨之痛。
我是不是……
是不是真的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桑玥,別聽他的話,看我,你看着我。」
我爸的聲音忽然小了許多,我怔怔轉頭。
是盛驍死死捂住了我的耳朵。
我聽不見太多聲音,卻還是能看見我爸罵我的口型。
宛如一個個惡咒,嵌入我的腦海中。
最後我「看見」他說:
「別想再上學,別想再高考,給我滾回家。」
……
「桑玥。」
然而就在這時,我忽然詭異的聽到了一個聲音。
不是特別大,卻格外清晰。
我似有所感地回頭,看見了遠遠跑來的女人。
是我媽。
38.
我媽一瘸一拐地跑過來,一隻眼睛緊閉着。
是被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