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受傷的少女

放學的育幼院院生們,陸陸續續的回到了院區,國高中年紀的院生將自己的單車,牽往曬衣場簡易搭起的棚子下停好,拖拖拉拉的走進一棟方方正正、只有兩層樓高,外觀沒有多餘裝飾的淡黃色建築。院生在各自的小家門口匆匆放下書包,在老師們的吆喝下,院生們不情不願的往操場走去,開始了每天固定20圈,要跑大約4公里左右的體能訓練。

顏老師正用嚴厲的目光監督著院生跑步,這位剛滿25歲、理著平頭的男老師,有著平均男性水準的身高、略顯壯碩的體格。他一邊記錄著院生跑過的圈數,一邊大聲斥責操場遠處慢慢走著,以為沒被發現的院生。

今天是單車隊測驗體能的日子,每位單車隊員,必須在限定時間內跑完20圈操場,若超過一分鐘便要罰跑5圈。在負責測驗的社工開始計時後,不願受罰的單車隊員們,用有別於日常訓練的認真態度跑了起來。

這時顏老師看見小靜一反常態的沒有參加,反而拖著蹣跚的步伐,戰戰兢兢地走到了他的身旁。

小靜是一位國中三年級的少女,個案資料上的本名叫做陳雨靜,屬於他主責照顧的小家—曼陀羅家,其中共有8位年紀大小不一的院生。這是育幼院為了營造一種,類似家庭氛圍的管理制度。

小靜在國中院生中略顯高瘦,留著長髮的她有著白皙的皮膚,雖然剛來到院區不到半年,但表現的非常乖巧,是個安靜沈默、不需要他過多操心的孩子。

她像同年紀的花漾少女一樣,不喜歡流汗的戶外運動,所以一開始就表達了不想參加單車隊的想法,但既使顏老師尊重少女的意願,無奈因為育幼院強硬的經營方針,小靜在院區執行長和主責社工威逼利誘的強力說服下,為了融入、適應這個暫時的「家」,她最終答應加入了單車隊。即使如此,認真的她仍努力配合,院區的單車隊訓練和各種活動。

「…老師,對不起,我早上在學校跑步時,好像扭傷了腳...我能不能改天在參加測驗？」站在顏老師身邊的小靜一臉不安,她小心的低聲詢問。

顏老師平時雖然嚴肅,不太會和院生嬉笑打鬧,但卻是院區裡少數願意講理的老師。而身為她的小家老師,透過平日的相處,他也很信任小靜。他和單車隊的社工溝通了一下,卻發現社工不敢做主,於是他決定向院長請示這件事。

「我去和陳院長溝通一下,妳先在這邊休息吧。」顏老師依舊一臉嚴肅的,對忐忑不定的小靜說明後,便走向了陳院長的辦公室。

陳院長是個看起來很慈祥、身型消瘦,年近60歲的中年婦女,顏老師向她說明了小靜的情況,也再三擔保小靜沒有在說謊,希望能給她休息的機會,認為應該等她扭傷好了之後在進行測驗。     

然而,陳院長的答覆令他出乎意料:「沒辦法,你知道這裡的文化,執行長的指示就是－今天所有單車隊員都要參加體能測驗,不得例外！她若測試沒過,也需要罰跑！」

聽到這樣的話語,顏老師覺得不可置信,既使他還想為小靜的權益多做爭取,但仍無法改變這個愚蠢的決定,最後院長和社工告訴他,若不確實執行這個測驗,會害她們被執行長究責怒罵。

而顏老師是個耿直得愚笨的人,他不怕為此事負責挨罵,卻仍不想造成同事們的困擾,而他也明白這件事若不由他來做,也會由其他的老師來做,而其他老師是不可能在測驗和罰跑上放水的,他心想這反而會讓小靜更痛苦,所以也只能這樣做了...。懦弱的他只能用這樣虛假的理由壓抑著自己的良心。

顏老師無奈地回到了小靜身邊,語氣充滿歉疚的告訴她這個可笑又殘忍的決定。

小靜聽了之後,她不安的表情變得麻木,之後不甘的扭曲了起來,她立刻轉過身體,一邊用手擦拭、掩蓋著眼角的淚水,用一拐一拐的腳步,無聲的向前跑去,顏老師只能楞楞的站在一旁,眼裡充滿自責。

他此時明白,這件事和小靜當下失望的表情,將像針一樣刺進他的記憶,讓他永遠也無法忘記。

夜裡的育幼院操場,單車隊員們多數都完成了測驗和罰跑,這些院生迫不及待的回到各自的小家享用晚餐,此時遠方的操場,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身影。

小靜氣喘吁吁的停下了腳步,她蹲下撫摸著越來越疼痛、腫脹的腳踝,她擔心著扭傷是不是變嚴重了？而她真的已經不想、也無法在跑下去了,但她卻還有14圈的罰跑還沒跑完…這讓她心裡感到非常害怕和委屈,少女痛苦的留下了淚水。

站在操場另一端的顏老師,看見小靜忽然蹲了下去,愧疚不已的他便快步跑向小靜,心想她的傷勢一定是變嚴重了。

低聲啜泣著的小靜,看見顏老師跑了過來,加重了她心中的懼怕。她覺得自己一定要挨罵了,而且因為跑步停下來,又要被增加罰跑的圈數,但顏老師只是平靜的詢問:「妳的腳踝還好嗎？」

看見老師並沒有生氣的樣子,雖然感到疑惑,但小靜強忍著懼怕,顫抖著說:「老…老師..我..真的…跑不動了…」

顏老師看著哭泣的小靜,察看著她的傷勢,看著她原本白皙的腳踝變得明顯紅腫,他努力藏起心中對小靜的不捨與愧疚,隨後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在心裡下了一個違反命令的決定。

他不動聲色的說了:「妳已經跑完了。」隨後顏老師便拿起體能測驗的紀錄表,在上面寫下小靜完成罰跑的時間,故作嚴肅對小靜說:「小家有幫妳留了晚餐的飯菜,等下記得用電鍋加熱後在吃。」

聽到這些話令小靜一臉驚訝,但她馬上意會到這是顏老師的善意,老師在偷偷幫她放水、讓她能早點回小家休息,這反而讓她有股想要放聲大哭的衝動,但她控制住了自己。

少女停下了哭泣,用仍帶點鼻音的聲音向老師說:「...謝...謝老師,偶...先回小家了。」

顏老師這時對小靜露出淡淡的苦笑,隨後說出了更令她驚訝的話語:「...妳的腳踝腫起來了,等下快點吃完晚餐,老師帶妳去看醫生。」不等因為震驚而愣住的少女回答,顏老師便快步徑直走回了小家。     

小靜一跛一跛的走回小家的路上,心裡想著原來外表總是嚴肅的顏老師,竟然有這樣溫柔的一面？在這個不講道理的育幼院裡,竟然願意站在她這一邊？偷偷的給予她幫助…難道自己對老師來說是特別的嗎？懵懂天真的少女心,在小靜略顯發育的身體裡跳動了起來。

顏老師是明白自己身份的,男輔導員在育幼院裡,是一個尷尬的角色。尤其是面對處於青春期的女院生時,既使懷抱著純粹的善意,但任何太過親密的舉動,都是會引起同事們和上司的懷疑。而他本身就是個不善於和女性相處的人,所以他才總是表現得這樣嚴肅和冷淡,以免讓自己捲入瓜田李下的麻煩。

畢竟現今的育幼院已不再是孤兒院,主要是接收因為家庭失能、遭受虐待等等,而被政府強制安置的兒童及少年。

有些女孩因為長期遭到性的暴力,因此對性的觀念並未養成正確的認知。而且處於這樣失親的環境,會令她們異常渴望的想要追尋任何一絲溫暖。所以顏老師明白,若表現得過於溫柔,一時不經意的善意,可能會讓這些青春期的小女生們,誤認為是某種愛意...而事實證明他的確沒有想錯。

顏老師站在機車旁,將安全帽遞給小靜讓她戴好,口氣平淡的指示道:「妳的腳很痛吧？妳先坐前面,再往後坐,不要用跨的。」

小靜不知為何臉有點紅的點了點頭,便穿過扶著機車的老師身旁,先坐上機車前座,再慢慢往後坐到後座上。

看女孩坐好後,顏老師才坐上機車發動引擎,隨後提醒她:「要出發了,妳要抓好。」坐在他身後的小靜卻突然壓近了嬌小的身體,雙手熊抱住了他的腰,隨後便聽到她害羞的說了聲:「...好了。」

這不尋常的親密舉動,令顏老師感到異常尷尬,他能感覺到周圍老師刺向他的冰冷視線,這反而讓他打消了原本要指正小靜的念動,既使他心裡明白這絕不是少女一時美妙的「誤會」。此時若不表現得光明磊落的樣子,便會顯得他似乎起了什麼不該有的邪念,甚至被懷疑他和少女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於是,顏老師裝作若無其事的催動油門,隨著起步的機車,他順勢將僵住的上身微微往前傾,試圖和緊貼背後的柔軟觸感拉開一些距離,但少女卻也「順勢」將臉頰貼到了他寬厚的背上。

明白已經避無可避的他,只能繼續加速前進,故作鎮定的載著少女騎出了院區,期望盯著他和小靜的師生們能「誤會」－這不過是天真無邪的少女,和流露父愛的男人之間,猶如父女一般的自然互動。

想到之後可能會有的流言蜚語,騎著機車的顏老師不禁嘆了一口氣,他感受著夜晚迎面而來的冷風,試圖冷卻微微發熱的腦袋,無視著背後傳來的微微搔癢感受,那彷彿帶著愉悅、深深吸允的鼻息。

「妹妹,妳的扭傷蠻嚴重的喔,怎麼會弄成這樣？」頭髮花白的醫生擔憂的詢問道,一邊用質疑的眼神盯著顏老師。

當他準備開口回答時,小靜卻立即說道:「我下午跑步的時候跌倒了,我一開始以為沒事,但剛剛覺得腳很痛,才發現已經腫起來了。」雖然顏老師對小靜流暢的撒謊功力感到訝異,卻仍保持冷靜的將她的謊言接了下去:「對不起,都怪我沒有即時發現..。」

醫生聽罷便嘆了一口氣:「唉...我知道你很年輕,也知道你要照顧的孩子很多,但既然決定做這份工作,你還是要多用心一點！」顏老師慚愧的點點頭,雖然是在演戲,但那份慚愧的心情的確是真實的。

「妹妹,妳也是！都長這麼大了,要學著照顧自己的身體,妳的老師是個臭男生,心思不夠細膩,如果他沒有發現妳不舒服,妳就要主動說出來,遇到自己不知道怎麼處理的事情,就要懂得求助！知道嗎？」聽完醫生苦口婆心的教導,小靜低著頭弱弱的回答道:「...謝謝醫生,我知道了。」

隨著醫生轉過身敲打著電腦鍵盤,少女便看向顏老師,露出調皮的微笑,看著她這樣的演技,令他不由得露出了苦笑。他感到自己的心思真的不夠細膩,忽然發覺自己其實並不了解小靜,也或許是他不曾真的用心去了解過吧...。

醫生開立醫囑表示小靜需要休養三天, 並告知三天後還要回診,而少女扭傷的腳踝被繃帶包紮固定了起來,所以醫生便借了一把拐杖給她使用,顏老師在真摯的道謝之後,便攙扶著小靜離開了診所。

看著坐在機車前座扭動的小靜,因為無法順利坐上后座,所以顏老師思考權衡了一下說:「小靜,妳等下扶著我的肩膀,我會抬著妳坐上去,但我會需要扶著妳的腿,這樣可以嗎？」

小靜在腦海想像了一下後,清純的小臉紅了起來,害羞的說:「...老師,你要抱我嗎？」

顏老師有點無奈的說:「呃...是「抬」,所以妳會介意嗎？」小靜搖了搖羞紅的臉,便開心的將雙手掛在他的頸后,隨後顏老師用右手扶著少女瘦小的背部,將左掌朝上穿過她雙腿下方扶著抬起。

他努力不去感受,手臂上溫潤的微微躁動,用已經只能說是公主抱的姿勢將少女輕輕「抬起」,將她順著椅墊抬向后座,讓小靜終於順利坐好。

不理會還沉浸在某種喜悅裡的少女,顏老師立即坐上機車發動引擎,這次他不再提醒,因為小靜迫不及待的小手再次抱緊了他的腰,令他不僅又嘆了一口氣,卻依舊沒有勸阻少女踰矩的行為。

顏老師想著小靜今天遭遇的痛苦、想著那啜泣的脆弱臉龐,他決定就讓少女再任性一會吧...若自己的溫暖能給予她一絲的安慰。

他明白這是他心中愧疚的補償,卻不敢繼續探究心底那份微微的悸動,於是他便加快機車的速度,向夜晚的道路快速駛去,像似在逃避著什麼。

郊區深夜的道路上空蕩蕩的,只有顏老師載著小靜的機車,停在斑馬線前微微發出引擎聲。此刻全世界寧靜的,彷彿只剩下了他們。

因為沉默而顯得異常漫長的紅燈,令思索許久的顏老師終於忍不住開口,對著仍緊緊抱著他的小靜說道:「小靜,妳應該知道我是妳的老師。」

身後的少女沈默了一會,彷彿被從某個美夢中吵醒,卻仍不願醒來一般,低低的輕聲回答:「...我知道。」但那雙小手卻依舊沒有鬆開。

「妳...真的知道嗎？老師照顧「你們」、對「你們」好...是因為...這是父母...老師本來就應該要做的事情。」顏老師在著急的腦中努力組織著話語,但少女只是挪了挪身體,彷彿在找尋更舒適的姿勢一般,換了另一邊的臉頰貼著他的背,小靜更加用力的抱緊了顏老師的腰,她略帶點不耐煩的嬌嗔說道:「...我知道啦。」

「那...快到院區的時候...妳就要把手放下來喔,不然會造成其他人的誤會。」兩人更加緊密貼合的上身,令顏老師背後的柔軟觸感更加明顯,他的臉因此紅了起來,原本打算說出的命令話語也失去了威嚴,變得像是他對女孩的請求。而女孩並沒有回答,只是用小小的臉頰磨蹭了他微微發熱的後背,像是對他點了點頭。

此刻,顏老師的心中彷彿有ㄧ種錯覺,好像他和小靜兩人約定了一個不能說的小小秘密。

顏老師知道或許自己應該再對少女嚴厲一點,不需要因為顧及她的心情,而這樣拐彎抹角的提醒,但他認為小靜已足夠聰明,她能明白他所想表達的意思。

人的成長,從來就不是一件能用打罵言說而達成的事情,那是只能親身體會,在留下痛徹心扉的傷痕之後,才會在淚水中落下的果實。

回到夜深的院區後,曼陀羅家的孩子們都已經陷入了夢鄉,因為顏老師晚上不在,所以小家裡顯得凌亂,並沒有如往常一般整潔,但他並沒有很在意,在院生房間裡稍微查看了一下,確認沒有太出格的異樣,他便走向坐在客廳沙發休息的小靜。

恢復原本嚴肅態度的顏老師,交代小靜因為時間太晚,今天不用拖地了,她的學校作業也留到明天在寫,明天早上他會幫她向學校請假,說完便催促她趕快去洗澡。

小靜也恢復了往常的乖巧,沒有在做任何任性的舉動,她小聲的應答後,便架著還不是很適應的拐杖,一拐一拐慢慢走回房間,準備換洗的衣服。

顏老師抱起散亂堆在客廳桌子上,院生們的作業和聯絡簿,走進自己的房間開始檢查和簽名,不久便聽到小靜走進小家浴室的聲音。

顏老師檢查完桌上最後一本作業後,聽見洗完澡的小靜走出浴室,但腳步聲卻停在了他的門外,隨後便聽到小靜敲門的聲音。

「怎麼了？」打開房門的顏老師問道,眼前帶著困擾表情的小靜回答:「老師,我...可能爬不上去我的床...。」

顏老師這時才想到,小靜因為身高在小家院生中算比較高的,所以她的床鋪被安排在上鋪,而現在腳扭傷的她肯定沒辦法爬上去。

「那妳把床墊拿下來,鋪在地...」顏老師的話講到一半,他便被自己那理所當然的冰冷想法所震驚,老醫生的那句「要多用心一點！  」彷彿在他耳邊大聲斥責。

他知道這個冰冷想法絕對是在這個育幼院裡的正常做法、唯一解答,但他看著眼前困擾的少女、看著她被包覆起來的腳踝,想起他也是造成她受傷的幫兇...他便無法將這個冰冷的指示說出口。

「...老師今天會去睡小家客廳,妳今天暫時睡在老師房間吧,明天我安排下舖的人跟妳交換一下位置,妳先回房間把枕頭和棉被拿過來。」權衡思考過後的顏老師,決定採用這個雖然會被院區質疑對院生太好,但他覺得才是正確的做法。

聽到顏老師話語的小靜有點受寵若驚,但她還是理解的點點頭,走回房間去拿枕頭和棉被。顏老師則將自己的寢具拿到客廳放好,走回自己充當辦公桌的學生木桌旁,拿起等下要填寫的日常紀錄文書,這時小靜也走了進來,將枕頭和棉被放到他的床鋪上,他隨後便要走出房門時,卻被已坐在床上的少女輕聲叫住:「...老師,你可以陪我一下嗎？」

顏老師立即冷冷的拒絕:「不行,老師很忙,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少女有點受傷的低著頭,但她仍不願放棄的說:「老師...你不是說你就像爸爸一樣嗎？我不能...對你撒嬌一下嗎？你可以繼續在房間裡辦公,我...我不會吵你的。」

聽著少女的話語,顏老師不知道該說她是狡猾嗎？還是其實是自己的思考變得太自私、太骯髒了呢？為了避嫌而需要冷漠到什麼程度呢？有必要把眼前少女的動機,解讀成如此不堪嗎？若自己真心把她當作女兒來看待,自己此刻會怎麼做呢？

小靜看著沈默了一會的顏老師,沒有回答便又往門邊走去,她心裡一陣刺痛,身體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寒冷,令她不禁抱緊了手裡的棉被,忍著想要哭泣的感覺,但這時卻聽到顏老師冷冷的問道:「怎麼了？腳還是很痛嗎？醫生開的藥吃了沒？」

她抬頭看著,只是把房門完全打開又走回來的顏老師,把文件放到了辦公桌上,不解的她帶著疑惑的回答:「...不會很痛,藥已經吃過了。」隨後便看到顏老師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嘆了一口氣的說道:

「老師會陪妳...但妳要乖乖睡覺,妳今天需要好好休息,好嗎？」

原本泫然欲泣的小靜瞇起眼角,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輕輕回答:「...好。」此時蓄滿眼眶的淚水也流了下來。

「把眼淚擦一擦,快點睡吧。」語氣變得不再冰冷的顏老師,將衛生紙遞給了少女。

擦拭完淚水的小靜便乖乖躺在床上,將棉被連整張小臉也一起蓋上,彷彿要平靜情緒一般,她在棉被裡深深呼吸。

不久少女露出半張臉,用不知為何變得害羞的眼神盯著顏老師,隨後用嬌羞的聲音說道:「老師很溫柔,才不是臭男生。」

「...傻瓜,快點睡覺。」顏老師被可愛少女的話語逗樂,放鬆了平日的謹慎嚴肅,摸了摸少女的頭,笑罵著催促少女入睡。

「...老師,今天謝謝你,晚安。」像小貓一樣享受著顏老師撫摸的小靜,閉上了眼睛。

「小靜,晚安。」顏老師微笑的輕輕說道,他放輕了手裡的力道,一遍又一遍、輕輕的撫摸著小靜柔順的頭髮,直到聽到少女發出勻稱、安穩的小小呼吸聲。

「02:14」手機上的時間,顯示著顏老師此時的疲憊,剛洗完澡的他將手機放在客廳的桌子上,便沉重的在沙發上躺了下來。

他在蓋上棉被時才發現了異樣,聞到了一股有點熟悉的淡淡香味,從枕頭和棉被上微微飄來,他定睛一看才發覺這都不是屬於他的東西,而他此時也明白為何會感到熟悉,因為那香味的主人正是今天幾度緊緊抱著自己,如今躺在他房間裡安穩沉睡的少女。

「...臭男生嗎...呵呵」顏老師自嘲的笑了一笑,他自知對那看似純真的少女生氣不起來。 

「...是個很調皮的女兒啊。」他用猶如父親般的語氣自言自語,他已不願去深思這個惡作劇的動機。閉上雙眼的他,將臉埋進枕頭深深呼吸,浸蘊在香氣裡的男人很快便深深睡去。

/默蚺 2024.0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