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dessa 的故事與歷史 (下)

2024/02/29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殘缺歲月已成過往

二戰結束後,猶太人已不可能成為Odessa主要族群之一了,蘇聯官方的心態仍是反猶的,加以限制他們從流亡地回來。在1968~1980年之間,有兩萬四千名猶太人永遠離開了Odessa,佔猶太人總數的¼。在Gorbachev統治時期到蘇聯解體之後,那就更多人選擇離去。這也說明為何以色列要不斷壓迫巴勒斯坦人的生存空間,開發屯墾區,接納從俄羅斯移民的同胞。

 

1991年,蘇聯解體,烏克蘭獨立,Odessa成為這個新國家最重要的客運港口。他們該如何面對這個港口城市古老而悠遠的過去呢?學校的教科書清清楚楚地告訴年輕學子:烏克蘭人是源自古代的民族,在帝俄與蘇聯統治時期受到壓迫,終於在二十世紀末,得以獨立,榮光再現。市政府移除了148座公共紀念碑,其中104座與Lenin有關。街道名不是改以烏克蘭語拼法,就是重新命名。然而真實的情況是該市的居民仍然說著俄語,一點也不想去學官方語言-烏克蘭語。而博物館依然決絕地展示當地獨有而特殊的過去歷史,完全不同於發生在首都的景象,一味強調國家民族的光榮與勝利。

 

當2004年在Kiev發生橘色革命,抗議貪腐的政客和選舉舞弊,Odessa的居民出奇的安靜,他們並非不支持那些抗議者,只是心存懷疑。Odessa正忙著追求自己的懷舊歷史。當地有一家出版社 Optimum還出版過一本《100個Odessa名人錄》,例如藝術家Wassily Kandinsky,他童年在Odessa渡過,直到念完中學,出生在Odessa的猶太小提家David Oistriakh,還有前面提到的文豪Pushkin。

 

如今有很多東歐國家積極地重新詮釋他們的歷史與過往,試圖掩蓋曾經留下的文明痕跡,使之成為因為文化差異的犧牲品。我曾經去過波蘭與Königsberg (現為俄羅斯的Kalinigrad),特別能感同身受這種與過往切割的疏離感。

 

如果能夠誠實地面對Odessa的過去,其實可以成為烏克蘭與俄羅斯和解的資產,也可以成為歐盟的一員。畢竟歐洲在過去一世紀,為了領土、權力和民族認同而發生一連串衝突,成為是世界的主要戰場。他們的祖輩也費勁了一個世紀去回應那些錯誤的價值觀,試圖提出理想的宗教與族群融合,避免戰爭的恐嚇、民族主義的擴張、帝國主義的野心。這是作者Charles King在2011年寫這本關於Odessa最後一章所提出的願景。可惜這十幾年來,西方國家和烏克蘭皆背道而馳,以至於一路失速發展到我們今天所看到的局面。但是發動戰爭也絕對是下下策,縱使理由多麼冠冕堂皇。

 

歷史重演

1916年,一戰進行到一半,法國和英國慫恿羅馬尼亞加入協約國,答應戰後割讓別人的土地 (也就是屬於匈牙利領土的Transylvania與Banat) 予以相報,於是雙方於羅馬尼亞的首都Bucharest簽訂密約。

 

隔年1917年俄羅斯的布爾什維克革命成功,退出戰埸後隨即陷入內戰,牽動著戰後協約國如何規劃新、舊國家的邊界。協約國在巴黎所主導的戰後和談,期間每個國家各懷鬼胎,居心叵測。尤其法國希望一個強大的羅馬尼亞[1]可以制衡德國,使之不能再崛起,同時作為一個緩衝國,對抗蘇聯的布爾什維克。於是它的國土得到大補帖,除了從蘇聯得到Bessarabia,還從戰敗國奧地利取得Bukovina,以及匈牙利的Transylvania和Banat,國土面積增加50%。1920年6月4日在Trianon宮簽訂的條約,匈牙利的領土遭到瓜分,僅剩戰前的⅖。Transylvania幾乎就占了匈牙利的領土一半。

圖五:East Central Europe in 1923   深灰色是奧匈帝國在1914年的領土, 虛線代表1914年的國界, 粗線代表1919年的國界。圖片來源:Paris 1919/by Margaret MacMillan

圖五:East Central Europe in 1923 深灰色是奧匈帝國在1914年的領土, 虛線代表1914年的國界, 粗線代表1919年的國界。圖片來源:Paris 1919/by Margaret MacMillan

很遺憾的是法國這兩個盤算不但沒有達到,真實情況卻是反其道而行。匈牙利一個個羸弱的政府如走馬燈,上臺又下臺,政治、民心動盪,民族主義高漲。自1936年上臺的每一任首相引領國家一路走向法西斯與反猶,靠向德國納粹,以期藉其力收復失土。到了二戰末期,在匈牙利境內的聯軍僅有蘇聯紅軍,匈牙利共產黨領袖Rákosi Mátyás的實力得到挹注,剷除各民主黨派敵人。到了1948年,匈牙利已經成為百分之百的共產國家。唯一不變的是匈牙利的國界回到原點,也就是當初Trianon條約劃定的範圍。

 

看到今天俄、烏的戰局,我總是不免聯想到1919年在巴黎那群所謂的「和平締造者」,太多的算計隱藏其後,犧牲的、付出代價的永遠是別的國家。直到今日,那種歹毒的心態仍然存在,從別的國家的動亂獲取利益是恆久不變的硬道理。尤其到了二十一世紀,太多的政客所圖的只是自己的政治前途,刻意操作民粹,挑動戰爭,利用戰爭,為的終究是延續自身的統治與領導的地位,這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無法想像這場戰爭將以何種面貌結束,但被刻意操縱撕裂的族群,他們究竟需要多久的時間和解與彌補內心的傷痕呢?

 

以上完成於2022年4月


2024年2月底 後記 

烏、俄戰爭打了兩年,除了考驗著歐、美國家持續支援與否,烏克蘭自身的戰鬥力與動員力還能撐多久。況且,前不久功高震主的烏軍總司令可能威脅到Volodymyr Zelenskyy在國內的地位,因而遭到撤換。如果俄羅斯總統Vladimir Putin打算打持久戰,恐怕我們只能期待美國大選後,改朝換代,才有可能結束這場歹戲拖棚的戰爭吧。

 

自2023年10月初發生以、哈戰爭,意外給予這兩場戰爭不幸的比較,不到半年的戰爭所造成的死傷人數竟直逼烏、俄兩年的戰爭。在烏克蘭多半還是在前線作戰的戰士,而在Gaza Strip卻多是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如果Vladimir Putin犯了戰爭罪,難道Benjamin Netanyahu就沒有沾染血腥嗎? 在國際上除了以南非為首的少數國家,有道德勇氣敢對以色列提出指控,歐、美國家不是選擇噤聲,就是盲目力挺其自衛權,人性的扭曲與良心的蒙蔽可以走到如此荒腔走板的地步。巴勒斯坦人的命運因國際現實,幾十年下來長期受到漠視,導致哈瑪斯逐漸走向極端,就是不甘於淪為大國間交易下犧牲的籌碼。2023年10月初決定放手一搏,犯下殘暴的罪行,只是表達由弱勢轉變成主動攻擊的反撲罷了。

 

若將時間拉到戰爭發生前的情景,Benjamin Netanyahu與Volodymyr Zelenskyy的民調一路下滑,不得民心,若要繼續執政,岌岌可危,「戰爭」成了他們權謀算計的法寶。可見政治人物從政久了,是會進化成另類的獨裁式領導人,這兩位猶太人Netanyahu與Zelenskyy簡直是最佳的典範。Vladimir Putin 更是集大成的狠角色,除了他個人眷戀權力的野心,事實上,他長達數十年的統治也是針對「北約組織」在蘇聯解體後繼續存在的另類反撲。更何況,歐、美國家這些年來,沒少心思離間、挑撥烏克蘭與俄羅斯。若要永遠將俄羅斯當敵人對待,被當敵人久了,從併吞克里米亞半島,攏絡烏東民心,到入侵烏克蘭一點也不該令人感到意外呀。歐、美國家意圖利用烏克蘭來削弱俄羅斯的國力,而Zelenskyy也需要一場看似不好不壞、不輸不贏的戰爭,為確保與延續自己的政治地位,我實在看不出來他的野心與Putin有何不同? 權力使人腐化,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的腐化 (Power tends to corrupt and absolute power corrupts absolutely)。

 

德國前首相Angela Merkel在其任內試圖與俄羅斯和睦相處,然而隨著她的退休,情勢急轉直下,整個歐洲在美國的強壓下,非要與強鄰搞得水火不容,一切如夢幻泡影。



[1] 在19世紀,法國曾支持羅馬尼亞從奧圖曼帝國獨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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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浣溪沙》——納蘭容若 殘雪凝輝冷畫屏,落梅橫笛已三更。更無人處月朧明。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裡憶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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