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dessa 的故事與歷史 (上)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前言

我在2013年從Amazon購得Charles King[1]寫的一本書《Odessa-Genius and Death in a City of Dream》,作為研究猶太人參考書之一,也期待日後有機會親臨Odessa一遊,然而至今,仍事與願違。 

最近重新檢視此書,當下決定以此書為基礎,整理Odessa的歷史脈絡,與有興趣的朋友分享。雖然這是一本歸為歷史書,但它不是一本教科書般的歷史書,它陳述事實,也解釋其背後的故事。我也補充一些歷史背景與圖片說明,希望透過這個城市的歷史縮影,闡釋烏克蘭國內的種族衝突與恩怨,以及它與鄰國之間的複雜關係。

 

楔子

克里米亞半島在十三、四世紀是金帳汗國 (Golden Hords) 的領土之一,在蒙古人統治的汗國逐漸瓦解之後,有些韃靼人仍居住在克里米亞半島。 

1453年,拜占庭帝國滅亡,取而代之的奧圖曼帝國成為黑海沿岸地區的宗主國。

 

十八世紀

1768~1774年,俄羅斯的女皇Catherine II (the Great) 對居住在克里米亞半島的韃靼人發起攻勢,並擊退奧圖曼帝國的軍隊。之後兩國簽署和約,克里米亞半島的韃靼人脫離奧圖曼帝國的統治而獨立。 

1783年,俄羅斯正式併吞克里米亞半島。數十萬的韃靼人逃往奧圖曼帝國。 

1787年初春,女皇Catherine II (the Great) 的寵臣兼情人Potemkin親王 (1739-1791) 為女皇安排南巡之旅,她親自來到了克里米亞半島,並造訪該半島上的舊王宮Bakhchisaray。 

1787年8月,奧圖曼帝國要求俄羅斯歸還克里米亞半島,引發第二次俄羅斯與奧圖曼戰爭。 

1792年,奧圖曼帝國戰敗與俄羅斯締結和約,其中有一個村子Khadjibey正式成為俄羅斯的領土。

圖一:橫線的區域:Potemkin從奧圖曼帝國掠奪的領土。圖片來源:Catherine the Great: portrait of a woman/by Robert K. Massie

圖一:橫線的區域:Potemkin從奧圖曼帝國掠奪的領土。圖片來源:Catherine the Great: portrait of a woman/by Robert K. Massie

出生於Napoli的軍官Deribas[2] 獨具慧眼,看得出這個靠海的古老要塞Khadjibey未來的潛力,或許與自己來自於海港城市的背景有關。戰爭結束後,向女皇Catherine II (the Great) 提出計畫。女皇顯然同意這個構想,在1794年任命Deribas為其最高長官,將它建設成一個商業與航運中心。Deribas為這村莊命名為Odessos,靈感來自一處古希臘的殖民地。 

1795年,俄羅斯將這個當初由韃靼人稱為Khadjibey的小鎮正式命名為Odessa。此時全村人口2,349人,猶太人已有246人了。

 

十九世紀上半

1803年,沙皇Alexander I任命duc de Richelieu為Odessa的行政長官,全面負責該城的軍事、商業和市政管理。Richelieu是出生於法國的貴族,其祖輩曾擔任法王Louis XIII的首相。因法國大革命逃到了俄羅斯。 

Odessa作為黑海的港口,隨著船運與人口的移動,1812年也發生由歐、亞陸漫延而來的鼠疫。與此同時,來自於他的祖國Napoleon正揮軍進入Moscow,Richelieu決定不與自己法國同胞正面對擊,並未上戰場,選擇留在Odessa對抗看不見的敵人。他做的措施就如同我們今天對抗新冠肺炎一樣,也就是封城與隔離。然而要封鎖Odessa的邊境,並建立強制的檢疫站,這必須動用軍事力量,可是士兵大多送往前線作戰了。於是Richelieu設法召集由500名哥薩克人組成的小隊來完成這個幾乎不可能的任務。 

居住在城內的家戶必須緊閉門窗,不得外出。只有負責公共服務的人員可以走出家門,他們是由警察與公務人員組成,提供居民每天兩次的食物。如有發現生病的人,則送往隔離區。運送病患或死者的工作則由監獄放出來的囚犯執行,他們會穿著由油浸泡過的外套作為防護衣。 

到了隔年1月,這場瘟疫奇蹟般的逐漸驅散,死亡人數占全市人口10%以上,當時人口大約三萬兩千人左右。 

Richelieu採取如此強硬、決絕的手段並沒引起人民的不滿與暴動。尤其在歐洲,每當發生鼠疫,猶太人總是首當其衝,被當作代罪羔羊。Richelieu顯然設法避免了黑死病與屠殺事件的彼此牽連。接下來我們就不難理解,為何Odessa逐漸吸納來自歐洲的猶太人,而成為從波羅的海到黑海一帶的猶太文化中心。 

1816年,也是出生於法國的Langeron伯爵擔任Odessa的行政長官,他不僅延續了Richelieu的建設工程,更讓這座城市獲得了自由港的地位,使之對外國商人更具吸引力。 

自1791年起,女皇Catherine II (the Great) 明令猶太人只能居住在所謂的「柵欄居住地」(Pale of Settlement),位於俄羅斯西部的邊境地區,相當於今天的立陶宛、拉脫維亞、白俄羅斯、波蘭東部、摩爾多瓦 (Moldova) 和烏克蘭西部。但自1820年之後的十年,大批的猶太人開始從「柵欄居住地」湧出,移居到Odessa,它作為一個自由港,自然吸引著野心勃勃的猶太商人。隨著新的資金注入,猶太人的傳統文化、信仰也在此得到了蓬勃發展的機會。

圖二:斜線區域:19世紀時期猶太人的「柵欄居住地」       有紅點的城市:曾發生最反猶的暴力事件。圖片來源:The Historical Atlas of Judaism/Chartwell Books, Inc.

圖二:斜線區域:19世紀時期猶太人的「柵欄居住地」 有紅點的城市:曾發生最反猶的暴力事件。圖片來源:The Historical Atlas of Judaism/Chartwell Books, Inc.

1823年,1782年出生於St. Petersburg的 Vorontsov伯爵擔任Odessa的行政長官。俄羅斯文豪Pushkin (1799-1837) 因為批評沙皇,被判流放到南方,這一年也來到了這座城市。他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讓總督戴了綠帽。隔年他離開了Odessa,而9個月後,總督夫人Lise為他生下了私生女Sophie。 

1830~1950年代,穀物貿易使得Odessa成為俄羅斯最繁忙與活力的港口,尤其經由黑海沿岸各港口輸出的小麥已經佔俄羅斯總出口量的90%。法國與英國的穀物進口經由Odessa翻倍不斷成長。

 

未完待續…..

 



[1] 作者是一名國際關係的大學教授。

[2] 原名José Pascual Domingo de Ribas y Boyons,俄國人稱他為 Osip Mikhailovich Deribas,其父親是一名西班牙領事,母親則是出身於愛爾蘭的貴族。他指揮黑海艦隊,在俄羅斯與奧圖曼的戰爭立下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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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端端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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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溪沙》——納蘭容若 殘雪凝輝冷畫屏,落梅橫笛已三更。更無人處月朧明。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裡憶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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