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快下檔之前,去電影院看了這部得了奧斯卡最佳原創劇本獎的電影。相較於幾部話題口碑都很強大的電影《墜惡真相》的聲勢稍微弱了一點,但能拿下奧斯卡的劇本這個獎項,絕對實至名歸。
電影的開頭以一場訪談為開端,夾雜大量連坐在電影院都讓人感到極度不適的背景音,需要像劇中的角色一樣豎起耳朵,才能聽見對話的內容;沒有花太多時間,劇情就進入故事的中心:誰害男主角墜樓身亡的?(台灣真的很愛諧音梗)是自殺?還是他殺?主角桑德拉到底有沒有殺害丈夫?在沒有足夠證據證明她的清白或是她的罪嫌,她該怎麼證明自己的無罪?
漫長的法律程序、法庭上的攻防,不僅考驗的是人的記憶,還會不斷地挑戰人對事件本身帶有的情緒和時間沖刷後的敘事表現,能不能夠適當地讓人相信自己所描述的,以及能不能前後一致地去釐清事情的始末,好讓審判能夠站在有利自己的位置!
「有利的位置」在法庭上對檢辯雙方來說,都是必要替自己爭取的,而法庭上是理性的所在,對於事件本身當事者的情緒,以及事件發生前後當事者所有的心理狀態,經常也是用作攻防的器具;這部電影裡,檢方幾乎是拿著這些事件上的情緒猛烈攻擊被控殺害丈夫的桑德拉,從出軌及與訪談的女學生是否有曖昩與丈夫有所爭執而引發殺機,到作品中挪用丈夫的構思布下殺人預告,就像是新聞媒體窮追不捨、獵巫式的將一個人的樣貌扭曲,用另一套高潮迭起的劇本重塑這個加害者的內在與殺人動機!
更精采的是法庭上拿來作為殺人動機的那場桑德拉與丈夫那場生前的激辯,應該是這部電影可以讓人起立鼓掌的一段!
關於一部好劇本,最難的應該就是一場又一場的對話!不論是法庭上的攻防,還是生活中出現一再拋接的對話,若是寫到「爭吵」的部分,需要非常精準的節奏,以及完全不能閃躲或是稍嫌扭捏的文雅,就是得正面對決,不會有那些日常時刻想維持的理性/理智,不像在法庭上需要保持一定的姿態,不能過於激烈,也不能口出惡言。
這場法庭上被播放出來的桑德拉與丈夫最後的錄音,簡直是在將許多已婚女性在婚姻狀態中面對自我與家庭的拉扯,與一個不得志的丈夫怒吼出來!(可能比《可憐的東西》更直接的對抗父權)女性在家庭/婚姻裡究竟能不能是強勢的那一方?可不可以是能力比較好的那一方?是否可以像多數男性一樣選擇只顧自己?這部電影光是看這場被用作證詞的片段就值回票價!
也當然,不單單只是那樣向男性挑戰家庭地位和分工呈現著女性的怒吼而顯得精采,劇本也同時利用這場庭審,也讓劇表現「很有可能就是這麼強勢的女性,才動手(或失手)讓丈夫墜樓」製造出對桑德拉強勢行為下的懷疑:「怎麼看起來妳真的是兇手!」如果角色對調,由男性來扮演強勢的一角,由太太自殺似乎就沒有什麼疑慮,不論女性強勢或女性不夠強勢,好像該死的都是女性!要說編劇故意把這個意識透過這個案件放進劇中,也真是合情合理!
若不以突顯女性在家庭及婚姻的無法強勢的角度來看,這部電影還是絕佳的精采。那些曾經做過的事,都能成為審判的依據,哪怕有那些不為人知的軟弱、失序、脫軌⋯⋯全都會成為攻防的一環,在一再的辯證中,透過視力幾乎全盲的兒子將劇情軸心拉回親情與判決最關鍵的點:「你選擇相信誰!」
檢視過許多證據之後,人們要脫離既有觀念人對其他角色的既定印象,及那些容易受外在影響內在而形成難以消化或判斷的情緒,在沒有明確證據來證明誰是加害者之前,都得要經過一重重的檢視,從有形的證據到無形的心證,在在都成為這部電影最精采的舖陳!
《墜惡真相》(Anatomie d’une chute)/2023
導演:潔絲汀·楚特
編劇:潔絲汀·楚特、亞瑟·哈拉里
主演:桑德拉·惠勒
圖片來源:法國電影聯盟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