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來系列‧—》—林夕訪問筆錄

寫在前面：

林夕填詞以來參與過很多大大小小的講座和訪問，他分享過不少創作理念，都是這很寶貴的內容。自被佚名事件後，有許多大陸討論林夕的興趣小組一一消失。2023年的新年忽然有感，我深信香港歌詞是香港文化的重要遺產，而夕爺是香港的詞人，為什麼還要假手於他人保育呢？於是我開始把他的訪問內容慢慢地整理成文字資料，方便自己閱讀，亦方便香港人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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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大陸中央電視台曾經做過一連十集的林夕專題訪問及紀錄片《似是故人來》，
以下內容是該紀錄片的文字記錄。

為方便閱讀，部份內容經過適量刪減及補充。

《似是故人來‧—》

2008年一首北京歡迎你紅透了半邊天，成為近幾年最為流行的歌曲之一。
歌詞中一句，「有夢想誰都了不起」，這讓很多有夢想又有堅持的普通人感動不已。這首《北京歡迎你》的曲作者是我們都很熟悉的內地音樂人小柯，而詞作者則來自香港，他就是林夕。

林夕香港著名詞作家，被譽為香港詞神，林夕1961年出生，1986年出道，迄今（2012年）為止，今為止，林夕記錄在冊的作品已經超過了3,600首，其中包括他為張國榮、王菲、陳奕迅、楊千嬅，等人寫下的眾多流行金曲

如張國榮的《我》、王菲的《紅豆》、林憶蓮的《至少還有你》、陳奕迅的《十年》、《愛情轉移》等等。

林夕一方面描述了情愛世界的萬種風情，同時對於人生人性也進行著深沉的思考，所有這些都深深打動著聆聽者的心靈。

多年來作為一位詞作者，林夕與多位著名曲作者，音樂制作人的經典合作為他贏得了廣泛的關注，很多人也是通過他們的合作開始接觸和了解林夕。

關於林夕的故事呢，我們就從20世紀90年代他和音樂教父羅大佑的合作開始說起。

林夕與羅大佑的緣份

林夕：跟羅大佑先生認識。當時我一個事業上比較重要的一個，可以說是轉捩點，讓我更大膽的去寫歌詞。

1988年，已經是名滿天下的羅大佑到香港創辦音樂工廠唱片公司，嘗試創造出另一番輝煌事業，當時林夕剛剛在歌壇出道，小荷才露尖尖角。

羅大佑有一首歌想請人填詞，他先找了兩位著名詞人卻並不滿意，經人介紹找到林夕，結果兩人一拍即合。

林夕：我們的關系鐵的理由是因為他請我寫一個歌，他認為是很困難的歌，也是一個電影的主題曲（筆者補充：1991年電影《雙鐲》）就是梅艷芳的《似是故人來》。寫完了這個以後我們就很鐵了，就他認定了。他想在香港發展的話。應該要跟這個人（林夕）就多一點合作，設法養育。

1991年 林夕離開了原來舊址的電視台，到音樂工廠擔任總監及總經理等職務。
那段時間，出社唱片行業的林夕，經常泡在錄音室裡，對唱片制作歌曲創作有了更為清晰的認識。

林夕：過去一直有一種心態，就是歌詞本身是可以很獨立的，我可以用看的已經可以欣賞他，可是在這個在錄音的現場裡面，讓我真正的感受到這個歌詞是需要給唱出來的。

唱出來的時候，很多技術性的問題就會出現了，那個不管是毛病還是優點，都能夠更明顯的反應。從那個時候起，我就開始更注意到那個寫歌詞的時候要注意的、真正的，從前沒有想過的地方是在哪。

在音樂工廠，羅大佑給了林夕極大的創作空間，林夕嘗試著寫了很多與之前剛出道的時候不太一樣的作品，都獲得了很好的反響。在工作中，羅大佑獨特的個性也給林夕留下了深刻印象。

林夕：羅大佑先生當然是一個很有個性的人。可是我也有我的個性啊，因為我的個性是比較容易跟人家磨合的那種，所以剛好跟他好像就是一個比較互補的關系。我自己親眼經歷到他跟其他人那些摩擦的，那些比較刺激的場面啊，大飽我的眼福。

當他用一種啊搖滾的精神，好像在唱這個《現象七十二變》，或者是這個《鹿港小鎮》的時候，那種力量，把它化為這個一點，那個受理人家的場面的時候你會想像嗎？

在音樂工廠，林夕不僅全面了解了流行歌曲的制作流程，同時他有機會和台灣歌壇交流，並練就了普通話，開始嘗試寫國語歌曲，對於這些他非常感謝羅大佑，之後林夕迅速成為華語歌壇炙手可熱的詞作家。

在20世紀90年代中後期，他與王菲的合作更是堪稱輝煌。
在與王菲的合作中，林夕認識了內地著名音樂人張亞東。

林夕與張亞東的合作

張亞東：其實我跟林夕從合作以來，林夕已經是非常有名非常厲害的一個詞作者，所以我覺得我從來沒有跟他有過什麼要求。

張亞東和林夕一位負責作曲編曲，一位負責寫詞，他們聯手為王菲打造了眾多金曲。

張亞東：我給王菲做《你快樂所以我快樂》，這首歌其實這首歌非常非常簡單，當時也是幾乎幾分鐘就寫完了，就是一個小品，我覺得從我個人的感覺那個歌應該是非常抑郁的感覺，就是很很小的一個事情。但是林夕填完歌詞以後叫《你快樂所以我快樂》，我那時是第一次跟他合作，我覺得，哦，原來歌詞可以改變整個音樂的顏色。

張亞東和林夕開始合作的時候，林夕已是歌壇大腕，所以張亞東不會給林夕什麼要求，直接給林夕曲子就行了，而他們這種沒有溝通的合作卻總是有意想不到的好結果。

張亞東：後來我98年出專輯的時候啊，他幫我寫了一首叫《只愛陌生人》，那個歌詞也是…嗯，就我們都沒有溝通的，但是完全切中我的心理。

我愛上一盞燈
當我需要的只是一個吻
就給我一個吻
我只愛陌生人
我只愛陌生人

張亞東：我覺得非常神奇，跟他的合作非常神

《北京歡迎你》的創作歷程

20世紀90年代，林夕和眾多優秀的音樂人歌手進行合作，共同打造出一首又一首經典之作，他也逐漸成為華語歌壇備受關注的詞作家。2008年奧運會即將在北京舉行，不論是老百姓還是奧組委的工作人員，都非常希望有一首優秀的奧運歌曲能夠傳唱開來，為奧運會加油打氣。

這個時候很多人想到了林夕，人們都相信林夕一定能寫出一首精彩的、與眾不同的奧運歌曲。

小柯：我自己本人也沒想到會寫一個《北京歡迎你》這種曲風的。這首歌當時定位，就是一定要在奧運以前，火遍全國。那誰能夠保證一首歌火呢？我相信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做到。無論你是誰、比我們再有名望、有前衛度的音樂人可能也誰也不敢說。但是怎麼能夠離火的這個事近點呢？可能性大一點的就找高手，所以尋找林夕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因為他是填詞的高手。

雖然在創作北京歡迎你之前，林夕對北京並不是很了解，來的次數也不多，但是在他心裡，這些反而不是難題。

林夕：對我來說最難的地方是我不是一個大氣的人，我不適合寫那些動不動就很大的那種，我是小眉小目嘛。最難的地方倒是那個要求是，這個要傳唱度很高，然後又每一句話都很淺白，老百姓都能夠一看就喜歡更明白的，我覺得可能要達到一個太極的那個舉重若輕，幾兩撥千斤。四両對不對？四両撥千斤的那種那種境界，很重很高深的境界。我覺得比這個寫那些，比寫什麼歌都要難。

在創作過程中，不僅歌曲質量給林夕和小柯造成了壓力，在創作方式上，來自香港和北京的兩位重量級人物也遇到了一些問題。

小柯：我是先喜歡先有詞再有曲，他是喜歡先有曲再有詞。其實這個原因很簡單，就是我們雙方都知道都想知道我們寫的是什麼。

林夕：他希望我在三天在北京的飯店裡邊，就先寫這個歌詞給他，我覺得這是不可能事情，可是他不相信，他堅持不相信，我就讓他面對這個現實。

小柯：當時我希望他先寫，小柯希望我先寫，就造成了一個衝突。後來我們倆達成了一個默契，就說我說哪怕你給我一句啊。哪怕你給我一個一句，我都可以根據這一句來做，他在北京待了三天答應給我一句，結果三天之後他一句沒給我，他就跑回香港了。

不同的音樂人會有不同的創作習慣，林夕向來堅持先曲後詞，按他的話就是我需要旋律來挑撥我的靈感，無奈之下，小柯只得先寫了一個替代版歌詞進行創作。

林夕：我比較耍賴一點，結果他一投降就整個旋律出來，我還記得我那個時候我那押韻好像什麼的關系，要放一點很地道的意象進去，關於這個萬年青的產地的問題。

萬年青我肯定香港是有的，南方是有的，不肯定北京有沒有。

然後那個時候已經半夜了，明天要交這個歌詞了，半夜就本來想打給小柯問一下，那個北京有沒有萬年青的。首先啊，因為我覺得萬年青的比喻太好了，就是中國歷史很長，萬年都是很年輕的，雖然這個輕不同啊。嗯結果好在那個我們百度知道，哈哈百度一下就知道，萬年青果然在北京是有的，而且呢很普遍的。因為你不普遍的話呢，也沒有這個老百姓都會有感受的那個感覺。

最終2008年4月17日，在北京奧運會倒計時100天舉行的大型活動中，歌曲《北京歡迎你》第一次與世人見面，隨即引起熱烈反響，紅遍了大江南北。

小柯：（林夕）用的都是常用字，然後常用的語氣和語態。但是當真正把它唱到歌詞裡，唱到這個整個的大的環境當中，當這首歌在中國大地響徹雲矠的唱起來。

林夕與李振權的合作

李振權（Jim Lee，台灣製作人）：我發現他（林夕）的厲害，就是很了解到用字怎麼表達歌詞的意境出來。然後最重要一點當然是，他不管寫什麼東西，一定好唱，這是完全沒有辦法挑剔的。

李振泉是台灣著名的音樂制作人，他曾經為張信哲、陳奕迅、王力宏、陶喆、林憶蓮等人制作過多張暢銷專輯，林夕和李振泉曾經在陳奕迅等人的專輯中有過合作，2011年在張惠妹的全新專輯你在看我嗎中，兩人再次交出完美成績單。

林夕：張惠妹這個專輯，他們就定的很嚴嚴實實的、天衣無縫的啊，就是說希望不要有故事性，然後這個（歌詞的）口氣都要很張惠妹的，然後再來就是一個希望很直接的、一進去就有感覺的

李振權：他（林夕）很懂得藝人的特質在哪裡，然後他用的字是簡而有力，可是他的意思卻是很深遠的，不要看他很簡單的說幾句，好比說我最親愛的，可是這個背後的那種感情真的很難表達，用很復雜的東西你可以寫的很多，可是他用簡單的幾個字就可以把它呈現出來。

多年來林夕同內地及台灣音樂人的合作，讓他的作品走出了香港，也走出了粵語的圈子。

在更多的地方受到了更為廣泛的關注和歡迎，很多人也是在林夕的歌詞當中才找到了久違的文字之美的。有眾多的優秀作品被人們廣為傳唱，很多歌手都能以能唱到林夕的歌詞為榮。

但是林夕的作品多年來也一直是爭議不斷，比如說王菲的《約定》，有些人就覺得不夠好，而林夕的有些作品呢，甚至是受到了聽眾誤解，比如陳奕迅的《富士山下》。

《似是故人來 ‧ — ‧ 完‧》
《似是故人來 ‧系列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