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4月21日（四）

　　幾乎一樣的早晨，可綸走進學校。她的生活作息非常規律，規律到讓任何人仔細觀察，便能輕易掌握。

　　璦媛家的休旅車，停在正對大門右旁的停車格，璦媛躲在其中，仔細分辨學生們，確認可綸的蹤影。

　　坐在駕駛座的俊騰，看得有些無言。

　　「來了！」璦媛喊道。

　　「有必要這樣嗎？小姐。」俊騰說。

　　「我需要保鑣，徐可綸正好適合。」璦媛背起書包。

　　「但妳沒付她錢！」

　　「不需要！」璦媛打開右後門，

　　離開車內。

　　「關係真好！」

　　「閉嘴！」璦媛甩上車門，

　　俊騰則笑著，他打從心底祝福兩人。

　　璦媛快步跟到可綸右旁，與她走在一起。

　　旁邊的學生們看見，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對此，可綸沒有回應，只是看著左手的英文單字本，倒是璦媛的心七上八下，不確定這麼做是否妥當。

　　「早安啊。」璦媛開口，

　　緩解緊張情緒，但可綸不知是沒聽見，還是刻意忽略，沒有吭聲。

　　可綸的冷處理，讓璦媛不知所措，只能閉嘴，乖乖跟在一旁。

　　如往常的鐘聲，考卷一排排發下。

　　可綸左手接過曉倩遞來的考卷，右手留下一份，左手遞給璦媛。

　　璦媛右手接下考卷，好奇地翻看，因為她很好奇，為何可綸如此用功，那明明是件無聊，且無意義的事，她無法理解。

　　物理考卷的題型，對璦媛而言，簡直無字天書，她很快放棄，不過她也想到打發時間的方法。

　　「嘿。」璦媛靠近可綸右耳後，

　　但對方不想理她。

　　「妳成績那麼好，借我抄好嗎？」璦媛小聲笑著。

　　「現在是考試。」可綸回道。

　　璦媛自討沒趣，坐回座位，右手伸進掛在課桌左側的書包，取出筆盒，放上桌面，打開拿出原子筆，在考卷上塗鴉。

　　下課鐘響畢，璦媛將考卷傳給可綸，接過的可綸本想將兩張考卷上下擺放，向前傳，但她無意見到對方考卷的插畫，停下動作，仔細端詳。

　　「那個……可綸？」曉倩轉頭，露出不好意思。

　　「抱歉。」可綸趕緊將考卷交出。

　　璦媛離開教室，來到頂樓，大字躺在屋頂，曬著舒適的日光。雖然陰影尚未消除，但現在她能感受一絲愜意，不用煩惱太多，不然焦慮又會纏上。

　　可綸推開安全門，走了過來。

　　「妳怎麼又來了？」璦媛嫌棄。

　　「還是把菸和酒戒了吧，作為同學的忠告。」可綸頭向左，看著地上的香菸、菸盒和空酒瓶。

　　「我問妳怎麼又來了？」璦媛抬起上半身。

　　「我感覺妳不在我身邊，不出幾秒就會出事，所以我就來了。」可綸坐下，打開筆記本，繼續複習。

　　璦媛一臉厭惡，但又不知如何反擊。

　　「而且班上有點吵，這裡安靜多了。」可綸說。

　　「前提是某人安靜。」

　　璦媛聽到後，整個超想打對方，但無奈打不過，只能嘆氣，躺回地上。

　　「以前班上也很吵，妳不也能看書嗎？」璦媛質疑。

　　「這裡比較安靜，某人安靜的話。」可綸右手翻頁。

　　「我們真相處不來。」

　　「是說妳不找芷玲陪妳嗎？妳們以前不是都廝混在一起？」璦媛盯著可綸。

　　「妳知道『好奇害死貓』這句俗諺嗎？」可綸稍微放下筆記本，瞪著璦媛。

　　璦媛感受到一股強烈殺氣，不敢追問。

　　可綸見璦媛嚇著，從鼻子深吐一口長氣，宣洩心中的遺憾。

　　「妳還真敢在我面前提到芷玲。」可綸左手將筆記本拍在地上。

　　「抱歉！」璦媛羞愧地低頭，

　　可綸見對方真心愧疚，便不追究，無奈地嘆氣。

　　「事情過去後……我們認為還是不要有太多接觸比較好……對雙方都是。」可綸解釋。

　　璦媛深知問題在自己身上，自己確實不該隨意提及，但現在又搞砸了！氣氛如此尷尬，她只得轉移話題，試著讓情緒緩和。

　　「關於昨天……謝謝！」璦媛道謝。

　　「我還在思考是否值得。」可綸左手重拾筆記本。

　　聽可綸這麼說，璦媛陷入沉思，整理思緒，避免剛剛的失禮。

　　「為什麼幫助我？」璦媛問。

　　「或許看到妳，讓我想起芷玲。」可綸雖然看著筆記，心卻飄走。

　　「我應該報答妳。」

　　「妳能安靜，就算幫忙了。」

　　璦媛嘆氣，因為可綸一點都不可愛，也很難相處，但仔細想想，自己也沒資格說對方。

　　「走吧，要上課了。」可綸闔上筆記本後起身，

　　璦媛則跟著站起，隨對方離開樓頂，返回教室。

　　打掃時間，可綸拿著報紙，擦拭窗戶。她不在的時間，這塊玻璃由內掃同學們輪流負責。

　　「林璦媛，別想偷跑！」衛生股長走出陽台，在門邊大吼。

　　許梓歆綁著褐色馬尾，臉蛋普通，戴著黑色方框眼鏡，身材一般。她穿著夏季制服，搭配黑色長襪與皮鞋。

　　「才不要咧！這種髒活就該交給傭人。」璦媛停在前門，轉頭面向許梓歆。

　　「去倒垃圾！」梓歆踱步，來到林璦媛面前。

　　「如果不介意，我可以換工作，跟林璦媛倒垃圾。」可綸出現在許梓歆背後。

　　「拜託，別再這樣，挺嚇人。」梓歆轉頭，看向徐可綸。

　　「抱歉。」可綸回應。

　　「至於換人，我不介意，只要工作做好就好。」

　　「等等！你們沒有詢問我的意見啊！」璦媛抱怨，

　　引起可綸的目光，與梓歆的嫌棄。

　　璦媛嚇著，不敢多嘴。

　　「我去說一聲，說你們換工作。」梓歆掉頭離去，

　　可綸則立刻左手攔住對方，將報紙遞給梓歆，讓她轉交。

　　梓歆右手接過報紙後離開，可綸則轉身，向陽台走去，璦媛只得跟在後頭。

　　在璦媛偷懶的時候，原本另一位負責倒垃圾的同學，已將垃圾整理好，現在兩人只要拿上東西，前往垃圾場即可。

　　因為垃圾不少，可綸左手握住一般垃圾桶的握把，右手抓住紙類回收桶，璦媛則是右手一般垃圾桶，左手塑膠回收桶，接著兩人便出發。

　　「妳真是機掰人！」璦媛感嘆。

　　「妳過慣好命了。」可綸回道。

　　「干我屁事！」璦媛右手甩動垃圾桶，

　　導致可綸左手扭開，痛的她呻吟與瞇眼。

　　「抱歉！」璦媛趕緊停下動作，

　　不然等等會發生什麼事，她實在不敢想像，不過可綸沒有究責。

　　「挺意外的，妳也會感到痛。我還以為妳是機器人！」璦媛見可綸沒有生氣，便揶揄。

　　可綸頭左轉，盯著璦媛，璦媛立馬體會恐懼。

　　「還是一樣恐怖！」璦媛傻笑，

　　試著舒緩兩人情緒。

　　「臉上的傷還好嗎？右手呢？」可綸問。

　　「妳真的關心我嗎？」璦媛半信半疑。

　　「或許吧。」

　　「妳真的好奇怪。」

　　對此可綸沒有回話。

　　「該怎麼說……家裡很有錢，所以傷很快就治好，不過還是留疤了！至於右手，雖然恢復了，但醫生要我多注意，畢竟是骨折。」璦媛解釋。

　　「我沒有看到疤痕。」可綸提出疑問。

　　「傻子。我用妝蓋掉了。」

　　「對不起。」

　　璦媛感到訝異，突如其來的道歉，讓她很不習慣，而且當時確實是自己找碴，被打活該。

　　「妳是左撇子？」璦媛看著可綸的左掌。

　　「嗯。」可綸點頭，

　　而兩人也來到垃圾場外，看著人山人海，與他們製造成堆的垃圾。

　　「抓緊時間。」可綸說。

　　「回去念書？」璦媛猜，

　　可綸則點頭。

　　璦媛微笑，因為她大抵知曉可綸的想法。

　　放學，璦媛為了避免桌椅被其他人亂搞，所以陪著可綸收拾書包，因為對方東西較多，所以整理需要較多時間，再者如果兩人先走，其他人一定會趁她們不在，惡整璦媛的座位。

　　收拾完畢，教室剩下的人也不多，而且他們也不是會欺負別人的人，兩人便安心離開，朝大門走去。

　　「能問個問題嗎？」可綸問。

　　「可以啊！不介意。」璦媛伸懶腰，活動筋骨。

　　「我很好奇，妳是怎麼進來的？忠仁姑且是明星學校，不是隨便應付，就能進來的。」

　　璦媛大笑，因為她沒想到可綸如此單純。

　　「抱歉，我很意外妳會問這種問題。真的！」璦媛依舊笑著。

　　「這樣嘛。」可綸有些困惑。

　　「我當然不是考進來的。我爸好歹也是家長會長，至少曾經是，所以這種事，灑點錢就能解決。」

　　「這樣嘛。」可綸的臉表示不滿，

　　兩人也來到俊騰面前。

　　「小姐和徐同學一起嘛。」俊騰微笑。

　　「別亂想！我們上車吧。」璦媛不屑。

　　「謝謝，但今天不趕時間。我可以自己去。」可綸右轉，招左手走開。

　　「沒關係喔。」

　　「今天沒有幫忙，還要麻煩妳，我會介意……況且妳昨天不也『會介意』嘛！」可綸回頭，向兩人微笑。

　　璦媛睜大眼睛，因為可綸竟然笑了！

　　「再笑一次！我要拍下來，太難得了！」璦媛右手伸進口袋，掏出手機，

　　可綸則回頭，恢復以往。

　　「小氣！」璦媛收起手機。

　　「以後要待在我身邊都可以，記得遵守規矩就好。」可綸緩緩走去。

　　「規矩就是拿來打破的！」璦媛高喊，

　　可綸則再次招手。

　　「掰掰！」璦媛揮舞右手。

　　俊騰站在一旁，露出欣慰的表情。顯然兩人的接觸，為各自帶來意想不到的改變，這便是他樂見的。

　　補習班內，可綸坐在主任辦公桌前，看著筆記，美玲則坐在對面，右手拿起杯子，想喝口咖啡，但發現裡頭空空如也，只得起身。

　　「總感覺妳變了。」美玲盯著可綸。

　　「這樣嘛。」可綸回覆。

　　「對……這樣說不太好，但感覺妳比以前更有……朝氣？」美玲來門邊，左手轉動門把，拉開門。

　　「我感覺沒什麼改變。」

　　「遇到什麼好事？沒記錯芷玲才剛跟妳……絕交？這樣說好嗎？」

　　「嗯。」

　　「所以發生什麼好事了？」

　　「與其說好事，不如說被盯上。」

　　「被盯上！林璦媛？」美玲將門關上，

　　因為她不清楚這話題是否能公開。

　　可綸點頭。

　　「妳昨天有說，她也回到學校，跑來煩妳？」美玲雙手緊握杯子。

　　「『煩』蠻貼切的，不過主任會錯意了，並不是壞方面。」可綸抬頭，看著前方的牆壁。

　　「妳的意思是……妳們變成朋友了？」

　　「我們只是交流頻繁。」

　　「那傢伙怎樣？」

　　「該怎麼說……古怪……幼稚應該比較恰當。」

　　「妳自己小心，搞不好她又在想什麼花樣！」美玲再次開門。

　　「她沒想像的壞……只是心智不成熟。」

　　「反正妳多注意點！」美玲走出辦公室。

　　「嗯。」可綸點頭，

　　接著低頭，繼續預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