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大多數時候都活在過去的人。對於過去有著太多依戀的代價,就是會在自己希望向未來前進時,被過往的人事物,尤其是傷痛,絆倒在地。《莊子》裡寫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但那些對人生有著重大意義的時刻,恰恰是兩條擱淺的魚之間的相濡以沫。
〈愛人〉是一首讓我感觸頗深的作品。他不像傷心欲絕那樣作為我大學時期生活樣貌的投射,也不像草東沒有派對那樣映照出我與我們一代人心裡的一個面向。莉莉周她說的這首歌所描繪的,是一種更為私密細微、幽暗深邃,同時也更為疼痛的心理活動與經驗。這首歌的核心並非普世的,但我想有著類似經驗的、心思細微的人會很有感觸。
開頭的前23秒,以漸強為開場,用了電子合成的音色加上效果器所營造出的空曠感,鋪開了一面如雨落水面般的背景;到了第23秒/6個小節,電子的音色戛然而止,鋼琴與人聲成為了述說者。與其他台灣樂團的曲目仔細比對一下,草東沒有派對〈床〉的前奏是26秒/12個小節、康士坦的變化球〈安靜的美好〉的前奏是26秒/8個小節;像是一篇短編小說,在前26秒內將整個作品的輪廓大致勾勒出來。
『他也想跟你躲進無光的地方生活,分享著醜陋,或翻了啤酒』,我想這是第一句、也是帶給我感觸最深的一句歌詞。我經常將自己的精神世界描述為「一間在深海中的空房間」,沒有光、寒冷,沉重的水壓與黑暗中不知何時會冒出危機的恐懼感。而有些事情是在與對方有著更多連結與信任後,才可以說出口的。在這內核幽暗疼痛、外表明朗光鮮的世界中,傷口似乎也只能在最愛的人面前展開。
有時也會想著,這一切其實在最初就已經註定,一如火焰必定有燃盡之時,那麼自己到底為何一次次地執著與陷落呢?那輛註定不會來的車、那個註定不會來的人,都去了哪裡了呢?
『你是他最恨的世界裡最愛的人;可是恨的人沒死成,愛的人沒可能。』有時最曖昧隱晦的言語,對心靈來說才是最真實的描繪。對對方的無限愛意、對自己的無限憎恨,到頭來自己還活的,而對方卻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中。熱烈的愛戀一如太陽,在夜色降臨前親手燒光了黃昏。
Ps. 之後想再寫篇文章聊聊〈愛人〉的M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