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為什麼要這樣?」
「這東西是妳的嗎?」
「妳問過我嗎?」
面對眼前被破壞殆盡的物品,我對著小葵失控的大吼,我清楚看見她眼裡的恐懼,但…我停不下來。
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滿我從架子上挑了張光碟,一如以住,不急不徐的打開光碟盒子。
打開後,原本期待被歌曲療癒的心情被盒子裡的景像一掃而空。
〝這不是第一次了,或許也不是最後一次。〞在我意識到東西沒了之後,腦袋裡浮現了這句話,緊接著的是難以壓抑的憤怒。
我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母親,告訴她我的東西從我房間消失了,也告訴她我認為是那個慣犯的傑作。
「妳怎麼確定是他,不是妳自己弄不見了嗎?」似乎是怕冤望好人,母親也依然用她先前的態度這樣問我,之前幾次的罪證確鑿像是沒發生過。
或許她打從一開始就想吃案,當我們一起站在他門口,她開口詢問的方式,在我眼裡就像是走走流程。
「我沒拿。」
「他說他沒拿。」當她得償所願的聽到想要的答案時,她轉頭,用“別冤望人“的眼神看著我,嘴裡又重覆了一次她剛剛聽到的回覆。
「是妳自己弄不見了吧。」似乎是怕我不死心,她又補了一句,可能找一片在四人小家庭弄丟的光碟,難度真的是太高了。
我則很確定,東西百分之百是被拿走了,除了忘在播放器裡,我不會把光碟放在其它地方。因為大部分的光碟都是我用為數不多的零用錢買的。怕他們會有任何一點的刮傷,我只容許正在撥放的那片光碟不在盒子裡。
但是,視線對上那雙不認為有任何東西被帶離我房間的眼神,我不情不願的回到房間。
過了一、兩天,我再次找到母親,告訴她,我的東西沒有回到我房間。我們又一起回到他門前,他一樣用跋扈的態度回應對他的質疑。而我不能接受被用這種態度對待,堅持要搜他的房間。
最後,在抽屜深處塞滿考卷、漫畫還有一堆不知用途的紙張之下看見那片光碟,那片他堅稱不在他房間的光碟。
我將光碟拿上手,不只上面的專輯印刷有明顯剝落,在我翻過來看之後,我知道我這輩子不可能再從這張光碟裡聽到完整的歌。
母親開口罵了他,像是做做樣子,為了罵給我看。因為,她並沒有要求他道歉。
「我就是拿了,不然妳要怎樣。」他的語氣似乎是不管有沒有母親的支持,都對我沒有任何的歉意。
我表示不能接受,他弄壞別人東西卻是這樣的態度。
然而,這樣的事情不論幾次,母親總表現的像出了性侵或是性騷擾糾紛,卻只想儘快息事寧人的校園高層。
「不然妳想要我怎樣啊?」母親崩潰的語氣,好像我才是那個傷害別人的人,好像我得了便宜還賣乖,無限上綱的要求高額賠償。
若是發生在,時隔近十五年的現在,我會毫不猶豫的報警。但,對一個國、高中生來說,當下只有滿滿的失落,還有被遺棄的難過。
先前每次想到這件事,都會疑惑當時的自己怎麼不報警,直到我寫了這篇文章的當下,我才理解了。
“為什麼,不管發生多少次我被欺負的事,我的媽媽,都不會保護我……。“
在那之後,相同的事,還是不斷發生,最後我只得到『把門鎖好』這個難以接受的答案。他可以每天安安穩穩的出門上學,而我卻得天天提心吊膽。
那種憤怒,不亞於聽到有人檢討性侵案的當事人穿太少。
我經過幾次開頭的那樣的失控,然後看到小葵極度害怕的眼神,我再陷入自責情緒的迴圈後,為了解決問題,我開始問我自己。
『妳其實很清楚,她的行為是好奇心驅使的吧?』
『嗯。』
『那,妳其實也知道,孩子因為器官尚未成熟,所以無法控制自己行為是合理的?』
『我知道。』
『那,妳更更清楚的是,她很愛妳,所以她不會想故意讓妳生氣?』
『我相信她非常非常愛我。』
『那,是什麼讓妳當下的情緒這麼炸烈?』
『可能是以前,我的東西被破壞,從沒得到道歉或賠償吧。』
『以前那些事讓我很受傷,好像我的情緒、感受一點都不重要。』
之後,每當我情緒失控時,便讓母親跟小葵對話,好讓自己有空間冷靜一點。
「那有什麼好生氣的。妳對一個小孩生什麼氣。」聽見話筒裡的質疑,當下我把藏了很久的話直接說出來。
「你們之前那些事,有好好跟我道歉過嗎?」
「有賠償我嗎?」
「妳有好好處理嗎?」
「我討厭我好好照顧的東西,被別人破壞,對方連個道歉都沒有。」
或許是覺得對我來不及了,母親並沒有對我的質問有任何回答,但是母親對小葵卻開始不一樣。
小葵有個幼兒園在聖誕節送的存錢筒,被她舅舅弄壞了。身為小葵最愛的阿嬤,她鄭重的要求小葵的舅舅要給予賠償,而且在很快的時間內完成。
而我呢?
其實我到現在,面臨類似的事情還是會有情緒重現的可能。只是,相較於先前,讓自己冷靜下來所需的時間短了不少。
小葵依然是個充滿好奇心的孩子,我只能在我情緒穩定的時候告訴她,我很介意我的東西被弄壞,希望她要動我的東西前能先問過我。
我實際上沒有找到什麼好方法解決這件事。但,光是好好去思考,找到情緒的源頭與成因,對情況就已經有不小的幫助。
因為,在咀嚼過往事件及情緒後,我們才能理解在情緒重現的當下,是過去的傷痛在背景執行,並不真的是眼前的人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