薦語神性之國度 第二卷第五節 第一次晨會

——安內洛蕾視角

——故事開始後三個月

我睡醒時天還沒亮。

迅速洗漱完畢，禱告進食，穿上白色宮廷正裝。

魅藍一邊整理我的妝容，一邊把門口守著的泰貝莎和梅維斯叫進來，幫我盤起酒紅色的大卷髮。

“魅藍，”我突然心血來潮，“幫我找面鏡子來。”

魅藍愣了一下，帶著些疑惑問我：“王后您沒有倒影，看不到自己，不是從來都不用鏡子的嗎？”

吸血鬼確實沒有倒影。

我究竟是什麼模樣，也都是從其他人口中聽到的，琊柏就常常說我很美。

“沒有參加過晨會，多少會有點緊張。我不常梳太正式的髮型，想看看發飾什麼的是否規整。要不還是魅藍你幫我好好看看吧。”

魅藍站到我正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點點頭。

當瑟芬妮的歌聲在廣場上響起，我該準備出門了。

想了想，又讓魅藍把我的白羽披風拿過來。

這件披風本來是琊柏的，四千年前送給了我，我被父親抓回地獄前丟失在那個滿是花的美麗世界。

差點以為找不回來了。

披上這件披風，依然像是琊柏在身邊保護我，讓軟弱的我變得堅定而強大。

除了白羽披風，琊柏還送給我一隻雕刻有不明文字的青銅戒指，是他媽媽留給他的念想，看起來傳遞了好多代，粗大到可以戴在琊柏的左手大拇指上。

我在戒指中間穿過一條鏈子，戴在離心最近的地方。

戒指有魔法保護不會變黑，不過五行之火的體質更容易傷到金屬，所以大部分時間我都放在有絨布內襯的錦盒裡，只有陪琊柏出席大型宴會才取出來。

想著都披了披風，不如把戒指一起戴上。

我的手夠向櫃子最高層，差點就要碰到錦盒，侍女長泰貝莎催促我時間不早了，想想還是放棄了戒指。

等琊柏回來再戴吧。

我下到薦語宮殿的第二層，我從前不曾停留的一層，琊柏常年辦理公務的地方，西後門和南北側門也都在這一層。

原本見過大祭司，我就打算開始接管國務，卻被突如其來的高燒阻止了。

從今天起，我會花很多時間在這裡，特別是天亮之後的晨會大廳，每日例行一個小時的工作。

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找到琊柏。

只希望他回來後，可以看到在我的幫助下，依舊祥和美好的國度。

東正門在第一層，進來之後是一樓大廳，連著晨會大廳的正門，周圍還有很多休息室，大臣或者其他生物被召見之前等待的地方。

晨會大廳正門的左側，靠近外牆的位置還有一扇小門。

直通二層。

我打算以後找時間，把二層走個遍，包括書房、資料間、接見室。

琊柏曾經在這些地方做的一切，我都會為他再做一次。

晨會大廳沒有窗，開晨會的時候會有明亮的魔法光芒綻放在整個大廳。

與王族妖精才能設立和取消的可以籠罩一整個城鎮的光明魔法陣不同，簡單的光明魔法一般的魔法師或多或少都會用，不過覆蓋範圍小調節範圍也不大。

一個房間是足夠了。

另外還有一個小時的大型沙漏。

國會成員們從一層的正門進入後沙漏便會開啟，如果沒有重要情況，沙漏計時結束前晨會就會結束。

站在晨會大廳後門，不免有些緊張。

我向後想抓住魅藍的手，試圖穩住自己有些慌亂的心，魅藍在我背上輕撫，我慢慢平靜下來。

按照時間，國會成員都應該陸續坐好了，而我只需要邁出這最艱難的第一步。

我示意半精靈侍衛開門。

隨著門慢慢被推開，晨會大廳中嘰嘰喳喳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看到眼前精緻的樹雕王座。

我走向王座，魅藍跟在我身後。

晨會大廳依舊鴉雀無聲，仿佛落根針都聽得到。

眼角的餘光看到右側一群生物看向我，驚訝地張著嘴，眼睛都快瞪出來。

我在王座前優雅地向右一轉，披風高高甩起，面向大家，沉穩落座；魅藍也面向國會成員，豎起她的死神鐮刀。

這第一眼的印象，總還是要霸氣點吧。

我環顧大廳，一面瞭解晨會大廳的結構，一面辨認這些不太熟悉的面孔。

王座前面是三層階梯，我可以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好像還挺有威嚴的樣子，再前面是晨會大廳中央的一片空地。

空地右側擺著一把格格不入的金絲絨椅子，背對我面對其他生物。

但是椅子上原本坐著的皙貓人國師阿爾弗雷多，已經站起來看我了；他長著一張狸貓臉，臉上一圈長長的貓毛垂到胸口，每次看都覺得好笑。

忍住笑，不能破壞努力營造的威嚴感。

國師孤獨的椅子對面是成排的長型沙發座椅，分成左右兩邊。

右邊第一排只坐著公爵好爾德一人。

左邊有兩隻妖精，看起來比較年長的是琊柏的表哥——侯爵艾維斯，比較年輕的是琊柏的表弟——男爵伊里亞德。

我聽說侯爵和男爵平時走得比較近，但是兩者的勢力加起來都沒有公爵高，估計在國會也沒什麼實權。

相比其他不曾進入國會的貴族妖精，雖然都有野心，但是男爵外露，侯爵卻內斂很多。

再往後還有五排，相對擁擠，大概每排七八個生物。

以妖精為主，都不是貴族。

我從前偶爾陪琊柏出席重要場合，國會大部分生物都認識。

不過這些重要場合最後一次是在三十多年前，公爵還未出生，所以之前在王城建管站是第一次見到他。

國師率先打破沉默，拳頭放在嘴邊咳嗽了兩聲，對我提出第一個問題：“不知王后大駕光臨，有什麼事情？”

我開門見山地回答：

“國王接到秘密任務，臨時出征來不及通知，現已把國度政務的管理全權交給我。所以從今天開始，由我，代理國度所有政務。你們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向我稟報，直到國王回來。”

“什麼！”聽到我說的話，男爵直接從座椅上跳起來，“王后您……”

話還沒說完，被侯爵拉回座椅。

“王后……”國師回頭看了男爵一眼，又看回我，有些遲疑地開口，“這恐怕，不合規矩吧。”

“有什麼不合規矩的。”公爵站起身，“見到王后不施禮才是不合規矩，”

他一邊說一邊對著我的方向施了個鄭重的禮。

看他的樣子，後排也有為數不多的幾個大臣跟隨公爵一起施禮。

公爵沒有去理會他們，繼續自顧自說下去：

“也請王后不要介意，您畢竟是第一次參加晨會。我們心裡雖然都高興，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怠慢了您。我建議今後我們對王后要像對國王一樣，每次都鄭重施禮。這才是臣子該有的態度。”

男爵再次想站起來，又被侯爵摁回去。

接著侯爵起身，對我施了個禮，這次嘩嘩啦啦帶起後幾排大半的生物。

侯爵也沒有理會身後一團亂糟糟的聲音，恭敬地對我說：

“王后，我並不是針對您。只是薦語神性之國度自成立以來，沒有王后主持晨會或者代理國度政務的先例，確實像國師說的不合規矩。”

“哼。”公爵冷笑一聲，“那什麼合規矩，讓侯爵您代理？”

侯爵並沒有理會公爵的挑釁，繼續對我說：“以往國王出征，都是國師代理國務，國王也多次誇讚國師盡心盡責。艾維斯深以為然，所以王后不需要為此勞心。”

“那是從前。”公爵離開自己的座位，看都懶得看侯爵，走到國師身側，“規矩，早該改改了。”

他還用挑釁的眼神看向國師，

“還是國師覺得，哪怕王后在這裡，都只能守著國師您的規矩。”

國師聽到公爵的話，連忙向我跪下來：“王后，我不是這個意思，您不要聽公爵亂說！”

看到國師的反應，公爵滿意地把目光轉回我身上，單邊嘴角翹起。

露出一個我第一次見他時那個邪魅的笑容。

“王后是國王最親近的生物，所以國王不在的時候，理應由王后代理，這當然也包括晨會。好爾德會一直支持王后，直到國王回來。”

“好爾德……”男爵咬牙切齒，終究還是沒罵出什麼難聽的來。

我滿意地點點頭，繼續問：“其他成員的意思呢？”

“如果王后執意如此，那艾維斯也願意支持王后。”侯爵的眼神投向地面。

這句話，有我看不透的情緒。

男爵震驚于侯爵的態度，最終也只能站起來，低著頭沒精打采地說：“那好吧，王后有事儘管吩咐。”

後排的生物終於全部站起來，表示順從，現在就只剩下國師，跪著連頭都不敢抬。

我又喊一聲“國師”，他才抬起頭看我。

不過目前來看，他接受或者不接受，都是一樣的結果。

最終我得到了國師的答案。

雖然這麼一鬧，原本要解決的問題還遺留了七七八八，國師表示會把更多的資料送來薦語宮殿。

一回到寢殿，魅藍取走白羽披風，我就迫不及待地脫下正裝卸下盤發，換上我輕便舒適的流蘇罩裙。

一屁股坐在床邊，手抓著床梁。

魅藍脫掉死神斗篷，只穿一件棉麻簡裙，端著一大盆水放在我腳前。

她小心翼翼地幫我脫掉高跟鞋，把我的腳放進水裡，輕輕按；水暖暖的，伴著魅藍施力得當的指腹，我的腳慢慢放鬆下來。

魅藍的手被水燙得通紅。

我有點心疼，她卻倔強極了。

“王后，我知道您不喜歡這樣的場合，為了國王還是堅持著。水不燙，魅藍為了您也可以堅持。您選擇放棄安逸的生活，魅藍也會跟您一起撐下去，守護這個國度。”

水霧漸漸飄散出來，飄到魅藍臉上，她的臉都熱得紅起來。

我摸摸她的頭。

魅藍抬眼，露出燦爛的笑，眼神純淨自然；幸好，魅藍還在身邊。

“魅藍，”我斟酌著開口，“我有事情想問你的意見。”

“王后您說。”

“晨會上你也看到了，他們並不支持我，全靠公爵。其實……會有點擔心。”

魅藍低下頭想了想，又抬起頭認真地回答我：

“我明白王后的意思。公爵手握兵權，既然他願意幫您，就是一個很大的助力。但是您不能夠完全相信公爵。造成您又要拉攏他又要制約他。”

“嗯。”魅藍說中我心頭擔憂。

“王后，以我們目前的狀況，公爵是必須要拉攏的。至於要拉攏到什麼地步，信任到什麼地步，我覺得需要更多時間來看。無論您最後可以多信任他，都不能不防著他。”

魅藍再次笑出來，只是笑容很輕很淡，並不似剛才的燦爛。

“所以我們要一邊拉攏公爵，和公爵一起壓制其他勢力，一邊還需要培養自己的勢力。無論是克制公爵，還是一旦失去公爵助力用來克制其他勢力，我們都需要。”

我品了品，品出魅藍話中的道理。

拉攏公爵我知道，可是培養自己的勢力……

在這個妖精的國度，我有著王后的名頭，卻離了琊柏一無所有；要我培養勢力，魅藍這真不是在開玩笑？

沒聽到我回話，魅藍幫我擦乾腳，又把水拿開。

過了一會她擦乾手，回到我面前。

我想繼續討論，卻不知道怎麼說出口，在心裡一遍遍罵著自己“沒用”。

魅藍側坐在床前的地面上，手放在我腿上，輕輕推我：“王后，您剛才有在聽我說話嗎？要不要我繼續說？”

“如您所見。表面上公爵管理守衛軍，侯爵管理國度的建設規劃，男爵管理經濟，平分秋色。實際上，國度的內政大權主要握在侯爵手中。”

見我點頭，魅藍繼續說下去，

“國王出征有時需要帶侯爵一同去，所以大部分政務都是交給國師處理。官員更多還是跟隨侯爵。侯爵心機很深，平時做事穩妥，我是看不透。這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必須拉攏公爵，坐擁百萬王城守衛軍，對侯爵有全面壓制作用。”

魅藍咖啡色的瞳孔轉了轉，

“當然，公爵也是五行持有者之一，手握木緘狼吻。所以王后您可以不跟公爵起衝突就千萬不要。”

我“嗯”了一聲。

魅藍活的時間沒我長，這些卻比我看得通透。

“這些都是管理權已經飽和的勢力，我們沒辦法吸納，只有在可能的情況下加以利用。其他沒有飽和的勢力，比如外征軍隊，還有整個薦語神性之國度的森林，只服從于失蹤的國王。可以嘗試，但我並不認為做得到。”

看我有反應，魅藍開心地坐正了些，放在我腿上的手沒輕沒重地施了點力，

“外征軍隊中還有一隊不到三百的國王近衛隊，精英中的精英，由莫巴薩帶隊。我不確定可以在沒有國王指令的情況下拉攏到您手下，但無論為了國王還是為了我，莫巴薩一定會盡全力保護您。”

“所以管理權飽和沒飽和的勢力，都收不進來。”我垂下眼簾，喪氣地說。

“可以這麼說，”魅藍想了一下，“這些只能靜觀其變，以做出自己的反應。真正需要吸納的，是還沒有集結的勢力。”

“沒有集結的勢力？”我皺起眉頭，不是很明白。

“王后，”魅藍看我的反應，笑容變大但是混入驚訝，“想想您的種族，除了您誰能收付這股勢力？”

我的種族！

聽到這話我站起來，怎麼給忘了！

自琊柏設立中心血庫，吸納不殺生的吸血鬼，這些吸血鬼就充斥到了國度的每個角落。

數量不多，但是以吸血鬼的戰鬥力，如果集結，將是我強大的助力。

我一邊喊“魅藍，幫我準備去見他們”，一邊往門外跑。

魅藍在後面喊：“王后，您不要光著腳往外跑，衣服也沒換呢。”

她追上來，把我拖了回去。 

（《薦語神性之國度》 連載中）

白鹿青涯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