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鈴芽之旅》留下來的人的故事

《鈴芽之旅》（すずめの戸締まり）是2023年上映的日本動畫片，是導演新海誠繼《你的名字》、《天氣之子》之後，推出的最新長片作品，也是第三部與自然災害相關的作品。劇情敘述16歲少女鈴芽在上學途中，遇見了一位神秘男子草太，陰錯陽差下引發了日本各地多場的地震。為了防止整個日本陷落，兩人踏上一連串離奇的冒險旅程，鈴芽也漸漸拼湊出童年與母親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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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動畫片的劇情架構，維持著新海誠一貫的作風，非常簡單明瞭，幾乎只有主線劇情而沒有支線任務，甚至前一個半小時的劇情有點簡單到，讓人也想跟著鈴芽一起大喊「嘘でしょ？！」就是不斷地貓咪大臣跑掉、鈴芽跟草太追上發現後門、地震發生、兩人合力把後門關上、貓咪又跑掉。一直到鈴芽阿姨跟草太好友一起踏上了這段旅程，一切才變得有趣起來。這麼有趣的兩個角色，怎麼拖到這麼後面才開始作用呢？真的好可惜啊！

雖然前半段鈴芽與草太的情感連結有點薄弱，也許是被極具威脅的災害事件沖淡了，或者觀眾無法將情感投射在一張三腳椅上（鈴芽不只亂暈長髮男，還是個超級戀物癖，新海誠真的很糟糕。）導致一群人拯救草太的動機有點刻意，感覺就只是鈴芽戀愛腦發作而已，其實跟《天氣之子》有很類似的問題。不過後半段將情感聚焦到鈴芽與母親、阿姨之間的關係，就讓劇情的層次提升了許多。

對啊，所有故事的源頭，都跟母親有關啊！鈴芽早逝的生母、擔起母職養育她長大的阿姨，以及，時而孕育生命、時而撼動萬物的，大地之母。

母親孕育供養孩子成長茁壯，就像是大地要承擔世間一切的重量，偶爾也會有需要宣洩能量的時候，尤其是在大眾對母職有更多約束與要求的亞洲社會。那場鈴芽與阿姨在雨中的爭執，雖然劇情解釋成左大臣在阿姨背後附身，但相信所有身兼母職的人，一定都能體會她當下地震式的情緒爆發。所以，與其說這是一個鈴芽追尋身世的旅程，更是鈴芽與母親（或者阿姨、大地）和解的旅程。

這部動畫片雖然是完全虛構的，也融入了不少神話元素，但是卻又巧妙地將故事源頭指向真實發生過的，2011年的311東日本大地震。相信片中有許多畫面，都引發了日本人的共同情感連結，同樣身處地震帶的台灣人來看，也一定對災害發生當下的情境充滿共鳴。時隔12年，對於地震的受難者家屬而言，可能因為太過悲傷，很多當下的記憶，一定都是斷裂又空白的吧！

這不只是鈴芽的故事，也是留下來的人的故事。

另外，值得反思的，是故事中出現的那些通往常世的「後門」位置，正好都出現在被世人「遺忘」的空間（片尾段落有間接提出了這個概念），廢棄的學校、遊樂園，甚至是列車隧道裡的廢棄寺廟，都曾經承載一代人的生活記憶，只是隨著時代更迭、科技發展，這些曾經充滿「人味」的場所，都變得黯淡無光。相反的，人們的注意力開始放在手機災害警報、社群媒體上的可愛貓貓、各種新型態AI機器人...等等。也許是時候，讓我們好好去檢視並關懷那些留下來的，在我們注意力以外，曾經很重要的人、事、物了。

即使人類文明再怎麼發展，唯有地震這件事，無法被精準預測，也唯有這件事，能夠使人類文明毀於一旦。換個角度想，地震也造就了許多文明進展，我們興建了更穩固的房子、發明了更準確的警報系統，甚至，創造了更多撼動人心的作品。

《鈴芽之旅》可以說是新海誠繼前兩部動畫長片的集大成之作，既保留了《你的名字》中跨越時空的感情羈絆，也提煉了《天氣之子》中逆轉自然的驚世情節。畫面與音樂的完美結合是新海誠的拿手菜，已經無需多加稱讚，不過，將故事轉往更宏觀的視角，觸及更深刻的集體意識，才使這部作品必定成為無可取代的時代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