嗆來嗆去，社會疲乏。

2008-9年，我常去東南亞，那時，泰國「紅衫軍」、「黃衫軍」，與「台灣百萬人民倒扁」都鬧了兩三年，我總被問相關議題。

09年潑水節後，我在泰國英文報紙寫文章，講 "how Taiwanese politics polarized." 我的論點是，泰國紅黃相爭，本質上反映資本主義的深層問題。台灣「倒扁」不同，「反貪」之外更核心的是藍綠權力分配。果然，回到台灣就發生了蔡英文和蘇貞昌去會見陳水扁，我在報紙上也為文討論。

現在2024年，台灣政治情勢與當年似曾相識。

似曾相識其一，2009年初，凱達格蘭基金會出版陳水扁新書《台灣的十字架》。2024年，國史館特意去台南的台灣文學館發表新書《李登輝、陳水扁和他們的時代》，（沒錯，就是剛爆發抄襲醜聞的那個台灣文學館），陳水扁不但出席簽書，而且點名賴、柯一定要看。此乃蔡下賴上之際，蔡英文巧妙留一招。（我個人覺得，賴、柯該熟讀的書，是狄更斯《雙城記》。）

似曾相識之二，綠營刻正在立法院集結兩萬群眾，說要反對藍白陣營的國會改革法案。此顏色政爭，觀察重點其實非民調所指出，5成8民眾贊成「藐視國會罪」，2成9不贊成，所以，民進黨輸國會表決，也輸民意。因為綠營也知藍營不可能永久掌握國會，所以真正重點是綠營藉這次街頭活動匯聚多少政治動能，道理與泰國紅黃衫軍、台灣倒扁的情形同樣。

我其實很怕這種政治 Déjà vu，因為這代表某種原地踏步。然而，輪迴之惡性循環，a kind of vicious cycle, 或許就是人類政治的本質。

【以下為2009年發表於報紙的舊文章】

蔡英文和蘇貞昌相偕會陳水扁後，綠營天王擁扁大勢底定，蔡英文把民進黨帶到這一地步，並不令人意外，卻讓人隱隱作痛。這結果揭露一個現實：狹義本土意識，未來幾年內仍將決定民進黨的走向。

訴諸「本土對抗外來」的對抗基調既定，戰略就是擺出「嗆聲」姿態來取代對話，因此，綠營五月十七日上街頭為年底選舉暖身後，接下來必將以「人權」之名對司法進行漫天批鬥。

民主制度畢竟是種有規則的比賽，動輒用「嗆」去抹除行為規範的界線，不僅作姦犯科者嗆得振振有詞，社會的民主秩序亦難以維持。然而，台灣政局惡化至此，不惡聲惡氣回嗆的話，選民看在眼裡只留下軟弱印象；嗆來嗆去，社會良心疲乏，人人但求置身事外，有識者能不心寒？

民進黨最近流行把字倒過來唸，五一七倒過來是七一五，當年七一五學者反貪，獨派大老辜寬敏為扁辯護，質問：「世上哪個國家沒貪汙？」如今，民進黨高層絡繹圍向陳水扁「病榻」，難不成是演出《聖母慟子圖》式的突梯畫面，呼應那本《台灣十字架》嗎？

人權光環還未擦亮，擁扁標記已烙上；本土與外來的二分思維造成無休止的瘋狂惡鬥，理性主義發揮不了作用，還談什麼走向「正常」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