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藝術家小檔案 】
1995年 出生於臺灣臺南。
台灣藝術大學雕塑系學士,中央美術學院觀念雕塑與材料研究碩士。藝術家著重於物質材料的探索,透過流體材料的凝固,找尋物質形狀的多樣性,進而研究雕塑材料與造型之間的關聯。
有這麼一片園子,種著各式的植物,它們回應著陽光和氣溫,在四季更迭中隨著自己的節奏生長,有的在春天冒枝枒,也有的在秋氣下綻放,鬱鬱蔥蔥而點綴著色彩,直到雪花落下時,園子成為了另一全然純白的樣貌。
而這片冬日中的園子,正是宇森還在北京念研究所時,在校園來回總會經歷的景象,對於生活在臺灣的他,被雪層層包覆的植物們是他在北方生活的特殊視覺經驗,也因此成為了發展《南方雪系列》(2019-)的起點。《南方雪系列》是將各式姿態的植物組合與排列,或堆疊,再以媒材反覆包裹,直到融為一體。同樣的方式也承襲於近年延伸出的《關係系列》(2022-),不同的是《關係系列》只選擇以兩兩植物相互親密纏繞,雙雙對對也直到融為一體。這些系列的誕生,彷彿他在不下雪的南方,製造了一場冬雪,也種下了一片冬景長存的園子。
不論《南方雪系列》或《關係系列》,它們都是宇森常以「媒材的本質」來思考「何謂雕塑」的一種詮釋。或著反過來試問,對他來說究竟「何謂雕塑?」,什麼又是「媒材的本質?」,以至於用了這樣的表現形式發展這些系列。這也是這篇文章的方向,希望從面對雕塑最基本的提問,來看宇森的創作。
也許有點難想像,關於「何謂雕塑」,竟要回到高中喜歡塗鴉的宇森,創造了「蝸牛人」這角色開始。起初作為日常奇想畫下的怪獸角色,是他想把總笑臉迎人的「蝸牛人」放在街上,傳遞著快樂的氛圍,直到更渴望將這些角色給真實的再現,因此大學選擇了雕塑系。當他透過雕塑來理解「蝸牛人」時,宇森形容「我發現蝸牛人身上的那些肌理更貼近雕塑本體,開始把身上的元素拿出來重新組合,也更趨近於表現質感和材料的特性,慢慢的蝸牛人就消失了,只剩下觸覺跟感受。」,也就是說,他進入雕塑的途徑,是透過解構的方式,就像被拆解後的一塊零件,再重複成數大的量體,重新去創造物件,而材料雖然在反覆的循環裡不斷再現,但依舊維持著最原始的樣貌。後來他更用心的去觀察生活中被單一元素包裹的物件,如玉米、榴槤,甚至毛細孔,也因此發展了《皮層系列》(2016-2017),即《南方雪系列》的前身。其實在日常中帶有如此特性的物件不少,只是我們從未用這樣的角度理解,但這就不難想像,為何在下起綿綿細雪的北方,他會觀察著被層層細雪覆蓋的植物們其各種姿態與變化。
因此,雕塑對宇森而言,就是回到最單純、起初的狀態裡去呈現,只是在反覆中,就像一滴水,能變成一片湖泊;一粒細沙,積累成廣大的海灘;綿綿的冰晶,則讓大地都覆蓋上一層雪霜。
延續前段,因著接觸到雕塑後,漸漸地「只剩下觸覺跟感受。」,可見其雕塑給予他在感官上最直接的回饋,正是由觸覺啟動。這也是為什麼在面對雕塑時,並非選擇以鋼、鐵等較為堅硬的媒材為創作材料,而是可在雙手中捏塑,具有可塑性的媒材,如土、石膏、樹脂等,但可塑性的一體兩面,是有著它的不可預期性,也可以說在還未真正固化之前,它們保持著變動的彈性。如同石膏調和水或樹脂調和滑石粉,其比例、濃稠度,皆影響著待乾,甚至定型程度,這是在製作中需要時間才能漸漸明朗的成果,反之,進行的過程則是在未乾的可塑性裡,還能持續捏塑與調整,而這些媒材的特性,正是宇森眼裡最迷人的地方。
就像植物的生長,我們永遠無法預測它長成的模樣,但我們欣賞著各式姿態,也像宇森前期在採集植物的作業中,亦是欣賞與順應著它們本身的造型,即便後續會經過重組與排列,但在包裹媒材的步驟,選擇讓材料自身的條件與特質去塑形,也不依循固定的比例,而是藉由不同比例的調和,在一層一層的覆蓋上,使之產生媒材的肌理、流動的紋理等,呈現著不同的效果,是非常有機的過程。這也是為什麼宇森說「開始一個作品時,我只能大概想像會有什麼樣子,但真正最後的模樣是我沒辦法預期的,這也是我覺得最有趣的地方。」,原來「媒材的本質」,對他來說就是接納著媒材本身的特性,順應著這些可塑又帶點不可預期性,使之定調了對材質的理解,也成為作品的特色。
理解宇森的創作途徑,從起初塗鴉的「蝸牛人」帶領他進入雕塑,而雕塑又讓他回歸到最單純的狀態去理解事物、認識媒材,直到北方下起了冬雪,看見植物們順應著外在產生的變化,讓他有感而發的也創造了另一場在南方飄起的冬雪。而回到更深層的情感上,這也是宇森看待人與人之間「關係」(relationship)的化身,在他打造的南方雪裡,雪宛如是「關係」的調和,讓彼此在各自的姿態裡,是如何纏繞又如何交疊,進而化身為合一的存在,或說,其實就是讓「關係」都能處在最舒服自在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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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文章原刊登於【No.1228期 理財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