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分裂
「可惡,居然解不開別天神,氣死我了……」小櫻的另一個人格「裏櫻」在腦海裡怒喊道,「我可不想在佐助君面前出糗啊!可惡可惡可惡!」
止水離開之後,佐助幾乎每天都在修練別天神,他不願針對無辜的人發動此術,均以小動物作為實驗對象。總是幫小櫻破解幻術的裏櫻集中精神試圖解開別天神,卻每次都徒勞無功。
不愧是忍界最強幻術!就連患有雙重人格障礙、能抵抗大多數幻術和心轉身之術的她也無法幫小動物破解別天神,萬一自己中了這個幻術,恐怕一輩子都無法改變定局。
身為醫療忍者的她知道雙重人格是一種精神疾患,可是就連綱手都無法治好這個疾病,她也為了方便作戰而選擇不治療。
「連妳也破解不了嗎?」清冷男聲在耳邊響起,而小櫻此時頭痛欲裂,因為裏櫻得知無法破解別天神後極度焦慮,甚至覺得丟臉,不停在她腦內叫囂,不像過去破解完幻術就功成身退。
「嗯……」小櫻無奈點頭,冷汗從臉頰邊緣滑落,她咬牙壓制裏櫻卻力不從心。
「回去休息吧!」佐助指著宇智波據點的門口,裡面雖然簡陋但至少能夠擋風遮陽,還有結界保護。
更何況,此時佐助發現一名根組織的忍者在附近埋伏,他知道根組織手段殘忍,而且不顧人質死活。
佐助打算趁她回去結界裡休息的空檔獨自解決掉這名暗殺者,然而他見小櫻勉強站在原地不走,眼神更加不悅,「別打擾我修練。」
「怎樣?你嫌我礙事嗎?」裏櫻在腦內擊倒了小櫻,完全佔據了少女的意識,導致她的表情和語氣彷彿變了一個人,而佐助也隱約察覺到異樣。
「妳只要當個人質就好,這就是妳的利用價值。」自從佐助抓小櫻當作人質之後,暗殺他的忍者就變少了。過去佐助必須防範木葉暗部和一般忍者,如今僅剩暗部當中最為激進的根組織仍在追查他的近況。
「喔,可是我比她更強,所以你沒資格利用我。」裏櫻雖然跟小櫻一樣喜歡佐助,但她面對佐助的態度總是特別強硬,有時候還會刻意裝作討厭他。
「妳……是她嗎?」當年佐助中了鼬的月讀,被困在無限循環的滅族之夜,後來他看見跟小櫻一模一樣的少女闖進月讀世界,強勢地拽著他往外跑,卻怎樣都逃不出去。雖然那個「小櫻」的神情和舉動都不像平時的她,但他醒來時面對小櫻的擁抱仍感到特別安心。
「都是你害的……」裏櫻瞪大雙眼怒吼道,碧綠色的眼眸瞬間由明轉暗。
「什麼?」突然被指責的佐助心頭一震,嚴格說起來確實是他的叛忍身分害她暴露在被暗殺的風險中。
「要是沒有你就好了……」佐助從沒想過這句話會從愛慕自己的少女口中說出。
雖然佐助一頭霧水,但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快逃,不要給我添麻煩。」
「添麻煩的人是你吧?這傢伙就是為了殺你而來的。」裏櫻眼色一沉,指向躲在地下的灰髮男子,腳邊的大片土地倏地化作透明薄冰。
「所以快點逃!」佐助扯著喉嚨嘶吼道,他曾經被擁有相同血繼限界的白逼入絕境,甚至差點喪命,況且佐助一眼就看出這個灰髮男子比過去所有追殺自己的人都還要強。
裏櫻搖頭感嘆:「來不及了。」
他們的雙腳都被薄冰固定住而動彈不得,看似脆弱的冰塊如鋼鐵般堅固,就連千鳥也無法將其刺穿。
灰髮男子潛在薄冰下方的漆黑深水,單手結印後兩人都被極強的引力拖進嚴寒刺骨的深淵。
「該死,這傢伙想殺了我們兩個!」佐助以最快速度完成繁複的結印,低頭和冰淵深處的灰髮男子四目相對,想發動別天神讓他自行撤退。然而第一次對人類使用別天神的佐助失敗了,他的別天神僅是放慢了身邊冰水的結凍速度。
「沒用的,你們一起死吧!」灰髮男子在冰水中來去自如,只有他能破壞表層的堅硬薄冰,因此中了這招的人完全無路可逃,結局不是溺死就是凍死,而他的樂趣就是將活人化為凍屍,這樣返回木葉的途中就不會聞到屍臭。
「誰說的?」裏櫻不服輸地反嗆。
幸好別天神減輕了對手的殺意,讓她得以在手邊的水結冰之前完成結印。
她藉由水壓精準推測了冰淵的深度,並且在更深層的土壤召喚櫻樹,讓擎天巨樹衝出地表,搗碎了困住他們的冰淵。
無數片碎冰和櫻色花瓣在晴空中撞擊,再從樹頂驟然墜落,彷彿下起粉紅色的暴雨,「這是我的木遁,漂亮吧?」
「妳還是太嫩了。」灰髮男子雙手結印,周遭的碎冰立刻化作針狀,無數根針就這樣往兩人身上襲來。
由於事發突然,裏櫻召喚櫻樹之前無暇另外結印開啟百豪之術,因此消耗過多查克拉的她來不及反應。不過佐助的萬花筒寫輪眼早就看穿了冰針附著的毒液和發射軌跡,他趕緊抱著虛脫的少女逃到灰髮男子的視線死角,再藉由萬花筒寫輪眼發動幻術,而灰髮男子最終昏了過去,暗殺任務宣告失敗。
佐助揹著昏迷的小櫻趕至最後一個宇智波據點,四間空房圍繞著中央的浴池,是族人集體出任務時休息的中繼站。
「佐助君?」躺在榻榻米的小櫻一睜眼就看見佐助俯身緊盯自己。
「別說話。」佐助摀著小櫻的嘴,萬花筒寫輪眼聚焦在那雙看似清澈卻深藏秘密的碧眸。
他守在小櫻身邊等她清醒,趁她防備心最低的那個瞬間,透過寫輪眼讀取她潛意識中的記憶。
他看見5歲的小櫻,因為不會分身術,被父母脫光衣服扔在家門外,平時瞧不起春野夫妻的鄰居都不敢再說他們閒話。
他看見剛進入忍者學校的小櫻,因為手裏劍測驗沒拿滿分,媽媽就抄起花瓶砸破她的額頭,卻在木葉醫院謊稱是她太調皮自己撞到。
他看見遍體鱗傷的小櫻用針頭刺破指尖,哭著留下血書,發誓一定要拿第一名,媽媽才收起鞭子輕撫她的頭,說她是乖孩子。
「妳怎麼每次都考輸宇智波?只拿第二名真丟臉,妳的血統怎麼可以輸呢?」小櫻跪在堆得比大人還高的教科書前,爸爸流著眼淚撕爛第二名的獎狀,還狠狠甩了她好幾個巴掌。
佐助倒抽一口氣,難怪她會羨慕沒有父母的鳴人,難怪她能不作弊寫完中忍考試的題目,難怪她會對他說「都是你害的」、「要是沒有你就好了」……
「佐助君?」小櫻挪開了佐助發軟的手,並且立刻坐起身和佐助平視,「你怎麼了?」
「我沒事。」佐助收起萬花筒寫輪眼,瞳眸由鮮紅轉為幽黑。
小櫻意識到剛才有段時間裏櫻主宰了她的全部意識,「她剛剛對你做了什麼嗎?」
「沒有。」佐助搖頭,「她很強,還會用木遁。」
「是嗎?我只會百豪,根本就不會木遁。」
「妳不會木遁是正常的,百豪跟木遁都是千手一族的血繼限界。」
「可是綱手大人說,百豪之術即使是一般人也能修練達成……」
「她只對妳這樣說吧?」
「好像也是……」不過木葉村的人或多或少都具有千手一族的血脈,木遁作為強勢基因也可能隔代遺傳,因此她從未深究自己的家族背景,但此刻她卻擔心一件事,「佐助君討厭我嗎?我身上流著千手一族的血……」
「……無稽之談。」
「佐助君……」
「怎麼?」
「你不是真的想毀掉木葉吧?」小櫻深知佐助生性善良且正義感極強,見到千手一族的小男孩落水也毫不猶豫出手相救,被根組織的人追殺也沒有因此反殺對方,得知自己可能是千手一族的後裔也沒有表現嫌惡,如果真的如面具男所說,佐助要殺光木葉的高層和平民,那麼他完全沒有必要留那些人活口。
「佐助君只是……想讓木葉的人體會到你的痛苦,對吧?」
佐助沒有回話,眼前的少女繼續說道:「如果我說,我願意承擔你的痛苦,拜託你將對木葉的恨意發洩在我身上,不要對木葉出手,你也會果斷拒絕我,沒錯吧?」
內心世界被人剖析的感覺令佐助有些慍怒,他早就關閉了心中的沉重大門,卻被少女強行推出一道縫隙,最陰暗的角落也被她赤裸裸攤在陽光下。
「妳到底想怎樣?」
「我沒有要怎樣,我只是……想承擔你的痛苦而已……」
「就算是妳,也不能阻止我。」佐助重複當年在中忍考試現場對她說過的話,他知道記憶力極強的她一定還記得這段過往。
「我不會再阻止你了……我會陪在你身邊,我願意陪你一起下地獄……」這時小櫻意識到,對於一個決心復仇的叛忍而言,比起一廂情願地將他帶回來,她更願意承受他的痛苦,甚至分擔他的罪惡。
「……妳充其量只是個人質。」對於佐助而言,他要的不是共犯,而是威脅木葉的籌碼。
「所以呢?」
「妳沒必要為我做到這樣,我也不需要妳在旁邊礙手礙腳。」佐助暗自思忖,等事過境遷,小櫻就能順利回村過正常生活,不會因為曾經跟著叛忍行動而留下汙點,如果有任何嫌疑,就堅稱是他強迫帶她走就好,所有的罪孽都由他來扛,也只該由自己承擔。
「不然佐助君對我用別天神吧?讓我不要再喜歡你,這樣我以後都不會煩你了……」
佐助沒有回話,他背對小櫻熄掉房裡的燈火,接著躺在淚痕未乾的她身邊睡下。
對她使用別天神,讓她不要再喜歡自己——他曾考慮這麼做,卻遲遲未能下手。他尚未完全掌握別天神這個最強幻術,萬一施術失敗對她造成無法挽救的傷害該怎麼辦?另一方面,他也不願看見那個盈滿戀慕與崇拜的目光轉移至其他人身上,就像當年在醫院天台她以一種前所未見的溫柔眼神注視鳴人那樣。
是的,他無法忍受曾經擁有的偏愛就這樣失去。過去聽她一味叨唸著喜歡總覺得愚蠢,卻沒想到失去的那一瞬間竟令他惱怒至極,不惜為此大發雷霆,還故意打翻她切好的蘋果,無視她的阻攔去和鳴人決鬥,甚至差點因此誤殺了她。
「對不起……」輾轉難眠的佐助仰望灰白的天花板喃喃自語。
「……為什麼?」少女從沒想過如此冷傲的少年竟然會開口致歉。
「為我至今所做的所有事。」
「……不用跟我道歉了。」
少女有別於平時的淡漠語氣讓佐助怔忡片刻,他深呼吸一口氣,迅速做好和另一個人格打交道的心理準備。
「我最討厭你了……但我更討厭我自己……什麼都做不好,只會丟家人的臉……」裏櫻像幼兒一樣蜷縮身軀,讓身體佔用的空間縮到最小,彷彿這樣做就能讓自己消失在世界上。
「沒這回事。」佐助深知不被家人認可的挫敗感。他曾在中忍考試時察覺她的不自信,為此當眾讚美她的幻術與分析能力比自己更強。然而窺視她的記憶後才發現,在師長和同儕眼中這麼優秀的她,居然會被父母嚴厲苛責。
裏櫻沒有聽見佐助的話語,自顧自囁嚅著,驚恐的表情彷彿墜入萬丈深淵,「不要……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死都不要回去……」
少女劇烈喘氣、痛苦乾咳,氣息越來越紊亂,因為缺氧而面色蒼白。她發狂似地將粉色的髮絲抓得一團亂,又差點咬傷自己的手腕——幸好佐助及時緊握住她嚴重顫抖的手,並與之十指交扣,直到感覺少女顫動的程度逐漸減弱才稍微鬆口氣。
佐助本想順勢追問少女發生何事,卻又擔心這樣問會觸及她的痛處,而且此時的她防備心極強,即使用寫輪眼也無法窺探其潛意識中的記憶,因此他最終無奈選擇沉默。
雖然不知道這個人格在跟誰說話,不明白她寧死也不願回去的地方究竟是何處,但佐助能篤定地回答:「我不會丟下妳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