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邊偷望妳〉

推開自修室的大門，室內的暖氣撲面而至。寒假的時候，我總愛溜到暖暖的自修室溫習。我坐進慣常坐的四十一號座位。這幾次我來到的時候，你總比我先到，坐進隔一個空位的三十九號。

我邊拿出課本、筆盒，邊悄悄地瞥了妳幾眼，妳披肩及腰的長長烏髮，又黑又亮的彎彎睫毛，頭戴如雪般的白冷帽，身穿淡杏色的羊毛衣。一深一淺，配搭得恰到好處。我不敢多望，逕自專心的做作業。

八時了，是時候回家吃晚餐，我又悄悄地望妳一眼，你似乎未有離去的意欲。

八時了，應說是八時四十分了，我莫名奇妙地在寒假的清早起了床，九時多到達自修室，我告訴自己，急着來自修室是為了溫習，不是其他目的。

我來到四十一號座位前，妳又比我早到了，這次妳改穿雪白毛衣，照舊戴白冷帽，卻多載了一個白色耳機，連同白色的口罩，妳整個人就如渾身的白色所組成，像是冬日裡的一瓣雪花。

我坐下來，間歇地聽見你的咳嗽聲，我雖然只望見妳的侧面，卻不難想像妳的臉色是患病的蒼白。自修室開着暖氣，妳卻似置身雪地，無論穿起多少件大衣、圍巾，也不能给妳溫暖。我彷佛感覺到妳因寒冷而發出的顫抖，妳輕輕的咳嗽聲也成了我溫習的配樂。

寒假過後，我好幾個月都沒有到自修室去，直到五月的某個星期二，我再次來到四十一號座位，這天妳依然坐在三十九號座位，妳穿一襲湖藍色的校服連身裙，還有一件湛藍長袖毛衣，妳束起一頭長髮為馬尾，戴上了鮮红色的耳機。

我依舊坐在四十一號位子上，妳轉過頭來望了我一眼，卻又立時别過臉去。

不一會，我身後有一男聲輕輕的道:「嘿！」我剛轉過身來，未見着男生模樣，卻見妳臉兒緋紅，妳連忙拉開四十號座位的椅子。男生坐了在我旁邊的四十號座位，接着又斷斷續續地聽見妳和男生的喁喁細語、卿卿我我。霎時間，我只覺自修室的空調開得格外猛烈，吹得我手臂發冷，只怕這次顫抖的會是我。

暑假來了，一次我又無所事事，到自修室去坐一坐，來到四十一號座位前，竟見妳又比我早到，坐在三十九號位上。妳的嬌軀在不自然地抽動，我坐下來，聽妳斷續又故意壓下的飲泣聲，我偷望了妳一眼，只見你雙眼通紅，似乎哭了許久，櫻桃小嘴緊緊地閉著，彷彿能看見你的牙齒也是緊緊地咬着。

我抽出口袋裏的一包紙巾，望了望空着的四十號座位。只隔一個座位，對，一個空位，我能否有勇氣遞給妳？

也許，我永遠沒有勇氣，跨越一個空座位的距離⋯⋯

2014.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