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野默思半晌,接續再次闔上雙眼,進行自我暗示──告訴自己:
「我是完整的──我以我『真實的雙眼』看世界。」
復而睜開眼時,方才的「粉棕熊」已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於一側窗外灑落於車內之燦陽下,髮色呈滿首淺棕色的、似是正閉目養神著的高壯男孩──是以其首「幾乎」──更準確來說,是已然頂到車頂,且上身似是微曲著此態判斷──該人身高鐵定超過一米九。
看來剛才所見之「粉棕熊」倒是完整還原正主──尚縮了點水,畢竟當前此景,依齊野經年累月與「大爸比」齊璿相處下,已然熟知於一米九八的大個子身畔生活,是何以感受推論──該名少年更為魁梧奇偉。
此時他正穩然靠於一側玻璃窗上,絲毫未受公車偶些時候走停致使之震動影響,也未因縷縷陽光直曬顏面有所不適;也因未著外套,以至於健碩雙臂交疊呈抱胸態,任誰看了皆覺他正在睡覺──
然而齊野未能於方才第三眼開啟時明晰感受,只隱約覺得他似是睡得不深──正確來說,僅僅是閉著雙眼,坐在那裏,靜默不語。
且那套同自身毫無二致之素白襯衫上衣,搭配深黑打摺西裝褲──確認為同校同學無誤,其五官看著挺年少的,指不定是學弟。
只是她也於適才第三眼特質開啟時,無意識中注意到──其周身能量場域顏色──她不過掠視片刻,顯豁感知其能量場域──是不可多得的「彩虹色」──意即該能量體擁有極其開闊的心胸,得以接納任何事物至自己生命當中;然而其能量場域中,占比最高之顏色,卻是Adobe Illustrator中,CMYK色彩模式裡,猶如潑墨般之深藍──約莫是色號「#000044」的程度,突兀地給人一股源於靈魂深處,沒由來地沉重與抑鬱感──
他難道是有著些什麼心事,埋藏於心許久,不知該從何開口,以至於索性不開口,於是緘口不言、避而不談?
──抑或是找不著他人得以傾聽自我心聲?
思及此,齊野倏然拉回飛遠的思緒,決定不再多想,彼此不過一面之緣,於當前的她來說──妥善保留自身能量,以應付一整天的課程,更為重要。
只是當齊野距該座位僅兩步之遙,正打算悄悄冥冥地上前落座之際,原先置於其左大腿側之寫有「Covernat」幾個大字的黰黑郵差包,本是處於直立狀態,但不知是否因方才公車接連走停之況,抑或是其中裝有不少重物,此時「咚」的一聲,倒於齊野即要落座之處,她神態自若接續向前,本著不願驚擾少年的原意,試圖將其側背包扶起,卻未料少年已然睜開了眼,迅然眨動幾下雙眼後,這才適應窗邊縷縷無盡金光,遍灑全身,接續下意識地大手一伸──精準扶起側背包,齊野順勢止住已然舉於半空中的手,轉而改變姿勢,指向其身畔之空位,以免被其誤會──她竟未經少年同意,即挪動其書包;以至於少年下意識地順其手掌往上一瞧──彼此四目相對,霎時相顧無言。
縱然齊野並非頭一回近距離接觸帥哥──畢竟家裡頭那兩位──也就是「大爸比」齊璿,與「小爸比」巫岷,因二人長年健身且修身養性,無論外貌與氣質,皆是出類拔萃,不難想像當年二人成為暹晄首對「男性同志伴侶」時之新聞,為何得以風靡一時。
不過眼前此名少年,予齊野一種更為千鈞重負的,與其乾淨俐落之貌截然不同的──是那雙望不至任何冀望之沉寂的眼眸,倒與方才她所觀察至其能量場域境況相符;思及此,她決定不再深思,轉而將注意力拉回當前,這才發話:
「打擾了──」她維持指向空位的原姿態,順勢看向空位,以視線作為口頭話語之輔助,「我能坐在這裡嗎?」不忘禮貌性地詢問後,復而凝視眼前人──卻見少年一剎間似是覺察至了些什麼,雙瞳底的深灰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漸冉於眼底漫溢開來的星漢燦爛──
她難道說了些什麼意義深遠的話語嗎──不就是禮貌性詢問個座位而已?
齊野盡收來人似是從方才自己開口後,始終處於呆若木雞之態,於是乎深吸了口氣,不厭其煩地再次詢問:
「……我能坐在這裡嗎?」此語方落,少年彷若未料她如此謙虛謹慎地復是開口詢問,這才反應過來,一把將側背包抱起,置於己身雙腿上,儘管齊野不是很明白,此時少年驀然緊繃著雙肩,致使整體身軀略顯僵硬究竟為何,可依然捕捉至其幅度甚小的頷首,爾後順利入坐。
齊野於是決定於後續十五分鐘時間內,即刻進行「閉目養神」,以待等會兒下公車後,尚得卯足全力,以著全速腳力持續五分鐘快走不停歇,衝刺至校門口之路程做準備。
縱然此時的她已然關閉第三眼之特質,然而基於人類本能──齊野深曉,現時身畔的這頭「粉棕熊」,自她開始閉目養神後,即肆無忌憚地看著她──正確來說,是「專心致志」地凝視著她,形成一道強烈且近乎灼人的視線,不自覺成了股壓迫感──縱然此股壓迫感,實質上因自身能量保護罩持續之作用下,削減許多,然而齊野始終明晰感受著──
該名少年,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自己,未有一刻的停歇。
到底為什麼呢──難不成他倆先前有過萍水相逢?
倘若彼此確實曾經打過照面,她定是會記得的──畢竟她除卻先前提及之諸項特質,同時擁有極其出眾的記憶力──縱然非至「超憶症」的程度,得以將某年某月某日之事描述地鉅細靡遺,除卻日常瑣事,基本上「特定事件」的細節,她皆能記的一清二楚──
至於「特定事件」範圍為何,於齊野長期以來之自我觀察下,她有所覺察──是擁有「一定程度情緒」之事件,會被自己牢記;至於「程度」何幾,若將「情緒」簡易量化──以「一百分」作為最高程度,約莫是「情緒程度達六十分以上」之事件,會被她無意識間久久不忘。
以至於假使她真曾遇見過這名少年,依其外貌及極具個人特質的雙瞳──沒可能這件事,會被她遺忘!
齊野接續默思半晌,覺察現下自己已然分心,於是告訴自己:「我接受我的分心。」隨之又道:「然而現在將思緒拉回此時此刻──繼續深呼吸、吐氣──我做的到的。」繼而全神貫注於當下的閉目養神,沒想到不過半晌,不知為何公車司機倏忽一個急轉彎,毫無預兆地致使齊野由本是全然放鬆之態,逕直右傾身,其首直往右側少年的肩膀即要撞去──齊野當即睜眸,眼見自己就要失去重心,然而少年則於此時一擺方才僵硬之態,忙不迭地稍側左半身,率先為齊野留下些緩衝空間後,接續伸出右掌,輕柔且穩然接住齊野正向自己「飛奔而來」的小腦袋瓜──
齊野是於剎那間的愣怔後,連忙反應過來,轉而回復原先姿勢坐穩後,這才側首,與著默默無言已然收手,面龐上卻看不出任何一絲神情的少年,由衷表示感謝:
「──謝謝。」然而便是如此一眼一瞬,齊野捕捉至少年滿目耿耿星河,與那偶些時候微不可察張開的雙唇,顯而易見地是想對她說些什麼,可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於是乎齊野選擇開門見山一問:
「你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否則為何會如此凝神定氣地望著她呢──難不成她臉上沾上了些什麼汙漬而不自知?
此話一出,少年稍頓,接續以著肉眼可察之小幅度的搖頭以示否定後,分明其右側已經沒有多少位置,特意再往那處──也就是窗側挪了些,似是不願再驚擾齊野般地,試圖於彼此間畫上一條鴻溝──齊野復是頓感一頭霧水,因少年當前與方才大相逕庭之舉,心想既然他不想回答此問題,那麼她也不執著於答案,隨他去吧。
在瞥了眼左手腕上的電子錶錶面後,齊野確認當前為七點十四分,僅存六分鐘時間得以閉目養神,於是接續此舉。
反觀一側少年,是以眼角餘光確認左側少女重新閉上眼眸後,即刻取出置於側背包前側內袋之Derwent金屬鉛筆盒中的Sennheiser IE 100 PRO黑色款耳機,接續由右口袋中拾出手機並插入後,熟練地配戴好此款入耳式監聽耳機,於螢幕上精準按下那顯明由黑、綠構成之下方配有一段小字──「Spotify」的標示,瀏覽片刻,點選數下後,這才正襟危坐起來,猶如嚴陣以待著些什麼──然而因其身量過高,以是於尋常人眼中寬敞的末排座位,此刻倒因其舉止,略顯擁擠。
他轉而以雙掌握住手機,十指交疊,右手大拇指不經意地輕敲數下,莫名表現出了點侷促不安,接續下意識地置於大腿,甚而閉上雙眼,全神貫注地盡聽著耳機裡的些什麼,手心卻是愈發攢緊──宛若尋尋覓覓多年,終是計獲事足般,是他自始至終所翹首企盼著的──
與此激昂內裡情緒截然不同的,是眼下無人得以確實瞧見之其面龐上,不由自主微揚起的唇角,倘若稍微湊近,更能於其已然睜開的眼眸中,攫住縷縷流淌於雙瞳底的──無盡五彩斑斕。
──他找到了!
少年復而將目光落於身畔少女,於適才透過一連串之舉,徹底排除底心置疑後,這一次的他,再也壓抑不住溢滿心田的欣喜若狂,再次揚起了抹任誰看了,皆覺此少年為何得以如此朝氣蓬勃、如日方升,與著前刻短暫休憩半晌時之安閒自得,有著天淵之別──
然而齊野方睜眼接續映入眼簾的,即是此副光景,她不得不承認眼前少年,確實為自身理想型──身材魁梧奇偉、氣宇軒昂,襯其劍眉星目、約為直角般高挺而有節之鼻樑,搭配俐落的下顎線,更為英姿勃發;倘若凝神定氣一瞧──即可覺察其左側上方三分之一鼻樑處,有著顆淺褐色的小痣,恰到好處地為此「有匪君子」進行妝點;不過此時縱然其不自覺莞爾著,卻依然緊閉著的薔薇色雙唇,出乎意料外地厚薄適中,倒不顯得那般寡淡。
任誰盡收當前景況,皆覺少年與齊野二人間交情定頗為深厚,否則為何少年會以如此截然不同之神態──予齊野漫溢著的善氣迎人?
然而身為當事者的齊野,此時不住默然深思:今日不過為二人初遇,為何他能夠如此自來熟──是生性即如此天真爛漫?
可身為擁有一位因齊野天生外貌、能力皆是過於出類拔萃,以至於時常耳提面命著她,得小心這世上其餘所有男人──除卻小爸比「巫岷」與他自己之外──也就是大爸比「齊璿」,如此「愛女心切」之家長,加諸齊野自小至大,皆專心致志地遵照靈魂每個當下,最為真摯的行動,壓根沒將注意力過多置於「外界」──她只願意將自己珍貴的能量,予當下她認為最重要的人、事、物。
以至於齊野對於「男性」的來往經驗少之又少──正確來說,與齊野有所深交之男性,一隻手掌數的出來;截至目前為止,只有同為一個社團──也就是劍道社之社長──也是拳擊社一把手成員──野靳,算的上有所交情,只是彼此交流之況,也僅限社團時間。
於是乎齊野復是選擇直抒己見,然而此次心態比起先前更為沉心靜氣──畢竟眼前人於整體接觸過程中,予自身之感受,她直覺──其言談舉止,皆是實心實意,無半分欺瞞,於是確認性地一問:
「我們之前認識過嗎?」此語方落,自始至終凝視著齊野的少年,終是有了大幅度的反應──齊野盡收其不假思索地頷首,以示無庸置疑的肯定,不過齊野至今深感疑團莫釋──倘若二人的確打過照面,她定會有所印象,然而此時此刻的自己,萬般確定──自己毫無有關身前這張顏面的任何相關記憶──
還是說,這是最新的「搭訕」手法?
思及此,齊野試圖繼而開口,確認彼此究竟是於何處有過一面之緣──也許眼前少年即是她自有記憶以來,引以為傲之記憶力中的「漏網魚」,然而公車已於二人潛心對話間,不知覺抵達目的地;齊野是於因慣性致使身軀先是稍微前傾,接續身畔及不遠處之眾人陸續起身,意識至該準備下車了,於是她先行理了下後背包雙肩帶後,這才復而啟唇:
「雖然我對你毫無印象,」齊野邊起身,隨之禮貌性地表示:
「不過還是謝謝你願意回答我的問題──很開心見到你。」最終不忘向少年簡短說了句「再見」,順利結束對話後,即準備展開接續持續五分鐘之「百米衝刺」,順道於路途中持續「曬太陽」,以加強自身整體能量場域的穩定性。
於是乎齊野一下車後,先行至路旁陰涼處短暫停留片刻,以兩次深呼吸率先調整自身狀態後,於心一字一句告訴自己:
「感恩『大自然』──感恩風、感恩雲、感恩石頭、感恩小草、感恩小花、感恩蜜蜂、感恩蝴蝶、感恩陽光……及其餘所有的『大自然』們,感恩有你們的存在,得以讓我的身體獲得無盡的滋養與能量,並與你們──也就是『地球』的頻率保持共振。」她心無旁鶩地自我暗示完此番話語後,齊野迅然睜眸,當即使出入學以來練就之絕學──所有人皆望塵莫及之「超光速快走」,加諸齊野本身便有一百七十五公分,一雙大長腿實行一個個大跨步倒是不費吹灰之力──約莫是尋常一米六身高的女孩,走三步的距離,她邁開一步即可完成──國家隊未找上她參與奧運會之跨欄項目,實是惋惜。
就在齊野轉而收起思緒,聚精會神地腳踏實地,將自個兒前行的每一步,作為是在幫地球母親進行一次次的舒壓按摩之際,倏然感知自身右側傳來了股異樣感,本是處燦陽遍灑之地,接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黝悄聲無息地落下──
齊野下意識地往右望去──盡收身畔那距自身僅一點五步之遙,猶如座巍峨山嶽般的少年──正是方才那頭「粉棕熊」,此時選擇與她並肩前行,以至於順其自然地為她遮擋大半右側光線,頓使齊野感至步行過程舒適不少。
儘管於車上已然推論該名少年身高定是超過一米九,也許早就超越大爸比「齊璿」之身量──也就是一百九十八公分,然而此時以親眼驗證,仍是不自覺於心驚嘆──未料此人直起身來,她依循自小至大偕齊璿常年相處之熟悉感──這人竟比齊璿還高些!要說他身高有兩米也不為過!
思及此,齊野這才瞬復眸底焦距,身畔少年似是覺察其一瞬不移之目光,下意識地側顏俯首,彼此四目相對之際,只見少年依舊漾開了抹如同方才毫無二致之漫溢赤子之心的笑靨──齊野對於眼前熟悉不至一個小時的面龐,兩眼墨黑地無庸置疑,也從未被任何僅是「表象」的事物攪擾心扉,撲扇了下雙眼後,波瀾不驚地移開視線,也沒較真般試圖詢問他,為何他要跟著自己──礙於將要遲到的壓力山大,齊野不打算花費時間再多說些什麼,將注意力復而落回腳掌掌心,與著少年大步流星般繼而向前,少年意料外地始終與她肩並著肩,半步也沒落後。
如此恭默守靜下,尋常人必須花費整整八分鐘步行之路程,兩對大長腿於縱然為初次搭夥,莫名相互配合地和順的默契下,堪堪將整體路程縮短至四分鐘內完成。
於二人雙雙踏入校門口後的瞬間,設置於不遠處之座落在整個校園最中央處──也就是行政大樓之四、五、六樓的大鐘,恰傳出陣陣渾厚且悠遠之聲,齊野下意識地回身一瞧──望本是立定於若正對校門口之右側警衛室旁的訓導主任,此時已然面無表情地開始拉上不鏽鋼拉門,與著看守校門口左側之替代役,心照不宣地緩然拉動著,以至於離校門尚存五步距離的幾名學生,即刻跑的跑、跳的跳,總歸再進來了五、六位,其餘的,皆是無緣全勤紀錄了。
望及此,齊野不假思索收回目光,因著長年「訓練」下,縱然方歷約莫四分鐘的「超光速快走」,照例臉不紅、氣不喘地反是回身,將視線落定身畔此名身量近乎兩米的少年,底心接續浮現適才暫且擱置的疑問──
「他」究竟是誰?
幸好而今已入校門,齊野基於深曉自己若遲些進教室也無礙,只因自家班導並不會如此之早進教室,而負責出缺勤紀錄的風紀股長,生性與人為善,是班上的人氣王,通常皆是待九點整過一、兩分鐘後,確認班上同學皆已落座,這才開始確認出席名單。
於是乎,齊野泰然自若地接續側身──轉而面對著少年,順其自然與其相互凝視,並依循自身一如既往之說話模式,打開天窗說亮話:
「──我是齊野,」她率先伸出右掌以表善意,既然彼此為「認識」的關係──縱然當前僅僅是他單方面地認定,她則尚未理出頭緒──為何彼此「認識」,自己卻從未記得過他?
然而齊野終究無法忽視少年予她滿溢著的赤誠相待,且其識人直覺向來精確萬分──此次,她一仍舊貫地選擇相信自己,接續緩聲詢問著:
「那你的名字是……?」此語方落,齊野默不作聲,潛心待少年回應,眼角餘光霍然覺察不遠處之行政大樓門口處,此時緩然步出兩道身影,身高相仿,僅存些微落差,下一刻──一道熟悉的嗓毫無預兆地響起,透過陣陣澈風確實傳入齊野耳底,下意識地致使齊野渾身一僵,就連少年也轉而有些困惑地望她,似是不明所以:
「『景小姐』您好,我是『溫朗』這一個學期的班導師──李贊,」他邊向前走著,且正打算接續向身畔此名來頭不小的女性──意即「景小姐」──全名「景軍瑈」──為聞名全球之著名搖滾歌手,說明有關「溫朗」此名學生,日後於本校其餘生活細項,卻無意識間瞥見前方不遠處,正矗立著兩道身影──為一高一矮,顯然的身高差,其中略矮之人他愈看愈熟悉,於是定睛一瞧──恰逢那道身影驀然回首,四目相對之際,齊野不住於心暗叫大事不妙,也沒管少年是否正打算回應自身問題,緊抓著後背包的雙肩帶,即要往少年左斜後方之通往學校廚房的小徑奔去,然而李贊攘臂一呼──搶先一步地向著她聲如洪鐘般一字一句道:
「齊野等等──」此話一出,致使本立定於齊野周身不遠處,數名正不經意觀覽著她與少年對話的幾名學生,身子不約而同一顫──心想哪來的傻愣缺突然使用廣播器嚇人呢?竟如此中氣十足!卻沒想到──是李贊,生性音嗓便是響徹雲霄,「我知道你看到我啦!我正好要找你來著!」聽畢此言,往常總是秉持著「天大地大我心最大」的齊野,少見地惴惴不安起來──天知道此時李贊──同為自身所處班級──三年一班之班導師,此時喚她究竟為了何事,可無論是何事,縱然她因課業傑出乃至於受到校內諸多老師的喜愛,她偏生就與李贊八字不合──
李贊是於她高二上學期,於即要退休的上一任班導師──韓岑手中接過自身班級,她本以為李贊外表敦厚,性格樸實且實事求是,是個負責任的好好先生,卻沒想到他次次明著暗著給自己找了些「事」做──齊野起初深感莫名其妙,心想這人擺明在找她麻煩,後來才覺察──李贊是個貨真價實的傻愣缺!分明做不到的事,礙於人情時常硬著頭皮承接下來,也因她為自身堂弟──也就是沈青玨之好友──齊璿的寶貝女兒這層關係,最終走投無路之際,便是私下向她乞哀告憐,齊野本是遵循「他人之事與我何干」行走江湖,然而每每盡收李贊滿副苦不堪言,加諸看在沈青玨的面子上,始終次次救李贊於水火中,不免對於他一如既往的自作孽不可活,深感瞠目結舌。
縱然如此,她依舊有所原則,倘若有關於校內較高級別的文件內容,縱然李贊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她也絕不肯首差事──她所同意施以援手的,皆是較不棘手,且未涉及較高級別之文件內容,卻仍須花費時間處理之事。
幸好上學期除卻兩件頗為心煩意悶之事,便無其餘大事──可她為何非要這般自個兒給自己沒事找事做呢!
總歸來說,她與他除卻八字不合──估計腦迴路也不在同個維度,她是不願再任意花費自己的精力,予不值得的人、事、物上頭!
然而畢竟李贊身為自家班導師,齊野在外多少因著沈清玨這層關係,好些次強忍著即要翻臉不認人的衝動予他面子,從未於檯面上明目張膽地與他針鋒相對,也是因李贊除卻迫不得已懇求她收拾爛攤子的其餘時刻,實質上挺關照她的──出乎意料地於「觀察力」此項特質,有著超乎常人的直覺,僅是不懂得「人我界線」,無法有效拒絕他人任何不合理的要求。
於是乎齊野轉瞬間打消逃跑的念頭,順勢將目光落於李贊身畔之人──一頭淺褐色俐落短髮,搭配額前已然被修剪成不規則的瀏海,不自覺帶著點不羈之意;其中圓潤飽滿的潔淨高額,相襯悠長如圓弧線般卻黟然的彎眉,根根分明;雖面帶墨鏡,位處面龐中央處之高挺山根,及其顯然為直角之有節鼻樑、粉嫩如春日櫻花般的M型厚唇,尤是那顆位處右臉頰下顎線上,由下往上三分之二處的淺褐色小痣──齊野倏然深感此面目,帶給她一股沒由來的熟悉感,接續靈光一閃──
來人分明是世界著名搖滾歌手──景軍瑈!不枉費成長至今,自己始終如一地喜愛著她整整十八年──縱然她化成灰她也認得!
不過此時此刻的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思及此,畢竟自己最喜愛的偶像就在眼前,齊野少見地深感不知所措之際,還是李贊一聲叫喚,將其全數思緒堪堪拉回當下:
「齊野──齊野!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齊野這才瞬復雙瞳焦距,與著聲源──也就是當前已然偕景軍瑈,立定於身前的李贊相視,也因二人私下有所交情,於是她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什麼?」一語既出,她自是後悔不已──她過於習慣同李贊單獨說話時的氛圍,以至於而今全然忘記當前景況,李贊並未先行回答齊野之疑,反是向一側雖著一身俐落全黑褲裝,依舊掩不住勻稱身材,更顯不怒自威的景軍瑈緩聲解釋著:
「不好意思,景小姐,」齊野望其陪笑著,然而人際關係終歸不是他的強項,略顯忸怩之態,致使她有股試圖即刻揚起拳頭,狠揍他一頓的衝動,「我們班這高材生有時候問題思考多了,會有些反應不過來。」聽畢此言,齊野當即冷下臉來,接續於心大罵──
反應不過來你個毛線球!他才是終年當機!
隨之一瞬不移地瞅著李贊,恍若便是要以自身視線,當即將他生吞活剝──然而李贊非是木頭木腦之人,登時感至倏然投射於身,灼人般的目光,甚而深感莫名其妙──
他不就是依循眼下景況,委婉地進行陳述──難道有說錯了些什麼嗎?
倒是一側景軍瑈於聽見「高材生」三字時,微不可察地揚高了些雙眉,轉瞬間復至原態,昭然對於身前此名外型亮麗的少女,難掩刮目相看;然而此時此刻的齊野,則因李贊方才一席話,於怒火中燒之際,餘光精準見一側少年,不知為何正攢緊雙拳,更是微聳雙肩,顯而易見的防備態,滿副正顏厲色,似是看見了全世界最不想看見的人般,全然褪去方才漫溢周身的眉飛色舞,取而代之的是沉寂、凝重,且無可忽視的窒息感,猶如轉瞬間入了一處小黑屋,自此暗無天日,再無半縷希冀。
當齊野正想側首向少年確認些什麼之際,李贊則率些解答了其早先的疑問:
「你就是這學期新來的轉學生──」李贊已然收回對於齊野的注意力,選擇繼續談論正事,於是瞥向一側少年,邊溫溫然地試圖讓眼前少年對於自己有所「親近感」,畢竟未來一年自己身為他的班導師,彼此都得請多指教,同時不忘仰首──只因他深曉自己身高縱然已達一米八五,然而因前些天事先閱讀過該名少年詳細資訊的他,確實得知其身量較為特出──可是有兩米,方才的他也是於走近後才意識至來人身分,致使此時的他不得不仰首,才能與其順利進行對話,「叫做『溫朗』,對嗎?」齊野則順其目光,將視線穩然落定身畔少年──原來他叫做「溫朗」,可為何他自二人相遇起,始終閉口不言──
莫非有著什麼難言之隱?
不待齊野繼而深思,李贊接續發話:
「那你們兩個就隨我來一趟辦公室吧,」縱然眼前少年於聞言後,並未給他任何一絲反應,然而基於前些天閱覽過其個人詳細資料,及景軍瑈略顯僵硬的身驅,再而一問不過屬禮貌性問候──實質上他得以百分之兩百地確定,眼前人便是「溫朗」;不忘隨即側首,向著景軍瑈緩聲一句:
「景小姐也請。」於是望景軍瑈輕微頷首以示明瞭後,以李贊為首,其餘三人紛紛不緊不慢地隨於其身後,步履沉穩地一同前往位處行政大樓二樓之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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