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長令無絕 》厄魘-上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六娘被薛妧這一鬧嚇得不清,唯恐她是叫野狐之類的邪祟禍害,也不管這深更半夜的,趕急便去叩響趙娘子的院門。



  「阿妧這丫頭白日不還好端端的,怎生就招惹野狐惦記去了?她那夜驚的毛病不是已許久未犯過?」


  趙娘子驀地想起破倉院那場鬧劇,「哎呀,——莫不是白日讓孫宜那賊丫頭給摔出了好歹?那可不好!」




  她趕忙拉上六娘重回寄居的小院,甫進屋內,卻見薛妧軟塌塌地臥倒在地,邊上傍著一攤黃澄澄的穢物,神色既蒼白又狼狽。


  趙娘子趕忙上前往薛妧的人中掐了幾把,卻不見醒,她又回身朝六娘吩咐道:「六娘啊,妳快先隨我把妧丫頭扶回床上去。夜裡地氣重,可莫讓她再著涼——嚇——!」


  未料一個回身,她的視線好巧不巧,正對地上那塊六娘口中說得掐著黑手印的蒸餅......


  ——噫!阿彌陀佛喲!


  趙娘子猛起一個激靈,「我、我我......我這就去施藥院請道濟師來給妧丫頭看看!」也不待安置下薛妧,便急急忙忙朝施藥院的方向奔去。



***



  ——昏沉中,薛妧感覺自己似乎作了個夢。



  "唧——唧——"


  蛐蛐兒在林間鼓躁,蟲鳴此起彼落。


  她夢見自己渾渾噩噩地行走在幽深的密林間,一路跌跌撞撞。


  周身的光景隨著她的行進逐漸昏暗,僅剩幾縷陽光自茂密的枝椏間灑落。


  林間詭秘的氛圍儼然一張牢密的織網,她被束縛其中無法脫身。 



  夢境中的陰鬱,壓迫得她幾乎要透不過氣。


  她在夢裡粗喘著氣,鑽心的痛楚迫使她捂著胸口不住顫抖;她能感覺手心下的皮肉傳來一陣陣不自然的蠕動,彷若蟲隻正在鬆軟的土地下鑽動——



  恍惚中,一念驟起。


  她想:此、大抵是她命盡前的零星記憶......

  

    



  「此是心陽有虧又受了寒邪。貧僧即燒火艾,藉艾火陽氣,替小居士扶正祛邪。」



  現世中,艾絨獨有的濃重草香在斗室間旋散開來;薛妧被道濟師施了灸,心窩上源源不斷的暖意炙人,漸漸驅散夢裡那份令人窒息的陰鬱。待到天明,她人終於悠悠轉醒。


  「妧、妧娘?」六娘握緊薛妧的手,激動不已,「阿阿師快、快來,妧娘醒、醒了!」



  薛妧渾渾噩噩地讓道濟師診過脈,見了人兀是抽抽噎噎淨說些胡話:其中不外乎哭訴自己「糊里糊塗死了」,「好生冤枉」,「當時便不該喫酒進山」云云。

  

  「嗚嗚......怎生我、我兒......還還在犯......迷、迷糊?」六娘又是泣不成聲。


  「......莫不是丫頭的魂尚且讓邪物給拘著,沒回來全?」趙娘子眉一皺,她驚覺事情或許並不單純,「若此,只怕此個邪祟難纏!依我見,與其單單吟誦藥師佛號,阿師不如替妧娘她多誦幾句祛邪引魂的咒語才是!」她悄聲道:「阿師若是覺得難辦,我聽聞綏平坊內有個叫阿賀婆的,似乎頗諳此道——」


  「噫?貧僧這藥箱裡怎生缺短一味藥材?敢請趙居士暫移他處,替貧僧尋些薑片回來備用即可。呵呵——」


  「......」



  

  薛妧呆瞅著棚頂,兀是時不時抽著鼻子,神色萎靡。


  待打發走趙娘子,道濟師又自藥箱裡取出一藥瓶,吩咐六娘將內裡的藥丸子兌水化開後餵薛妧服下。

  

  藥味苦澀,薛妧皺著張下頦尖尖的瓜子臉,一口一口囫圇嚥下六娘遞來的藥汁,恍惚間,只覺自己好似又回到重九飲下菊花酒的那日。


  她迷迷糊糊地想起,那日飲下的酒,似乎也是這般苦,或許更甚,苦辣腥澀,彷彿人間萬般苦楚皆揉雜在這一壺裡似的。



  喫過藥,薛妧的意識又開始矇矓,饒是眼皮子益發沉重,心底卻驟然一片清明。


  那日她所飲下的,或許壓根不是甚麼菊花酒......


  那......


  怕不是投給她的毒......



留言
avatar-img
留言分享你的想法!
avatar-img
魚鐵熊-這個名字很難取
6會員
21內容數
偏食系女性向古風小說創作者。 他平台傳送門: cxc.today/zh/store/ironbear/work https://www.penana.com/user/198769/ironbear
2024/11/27
  宜子額角,青筋驟現。分明是氣急了,卻也不著急回嘴。   薛妧見她只是微瞇著雙八字眼,趕急也似地大口大口喫著剩餘的半塊餅。      她叫孫小娘那對飽含怒氣的八字眼給看得慌,心底頓覺一陣七上八下。   「說、說妳呢!妳......妳看甚?」薛妧囁嚅。   按宜子那跋扈性子
Thumbnail
2024/11/27
  宜子額角,青筋驟現。分明是氣急了,卻也不著急回嘴。   薛妧見她只是微瞇著雙八字眼,趕急也似地大口大口喫著剩餘的半塊餅。      她叫孫小娘那對飽含怒氣的八字眼給看得慌,心底頓覺一陣七上八下。   「說、說妳呢!妳......妳看甚?」薛妧囁嚅。   按宜子那跋扈性子
Thumbnail
2024/11/26
  宜子聞言,怒不可遏,「說甚呢?妳擱這消遣誰呢!」她氣得直跳腳,「妳這麼大個娘子,白長這麼大的年歲,卻是個睜眼瞎子不是?賊婆娘,一點眼力也無;妳是若個眼見我與她薛妧好--嗚!」她叫罵著,不承想,嘴裡猝不及防被人堵上一塊餅。   「哎呀,這柴垛子,兒眼瞧著可真個沉;宜子便這般擔著柴走了一路
Thumbnail
2024/11/26
  宜子聞言,怒不可遏,「說甚呢?妳擱這消遣誰呢!」她氣得直跳腳,「妳這麼大個娘子,白長這麼大的年歲,卻是個睜眼瞎子不是?賊婆娘,一點眼力也無;妳是若個眼見我與她薛妧好--嗚!」她叫罵著,不承想,嘴裡猝不及防被人堵上一塊餅。   「哎呀,這柴垛子,兒眼瞧著可真個沉;宜子便這般擔著柴走了一路
Thumbnail
2024/11/25
  ——虞娘擱此作甚啞謎?   阿虞顯然話中有話。薛妧心底泛起一片小小的疙瘩;她圓睜著雙長眼看向虞娘,喜怒不顯,只是默默地聽。   阿虞猶自話嘮嘮著:「妧娘今年也滿九歲了,恁地還像個不知事的?且不說藥翻沒了,沒膽氣討;這一身浸過水的衣物又濕又重,直穿在身上,渾不知冷也似地,也不知該換
Thumbnail
2024/11/25
  ——虞娘擱此作甚啞謎?   阿虞顯然話中有話。薛妧心底泛起一片小小的疙瘩;她圓睜著雙長眼看向虞娘,喜怒不顯,只是默默地聽。   阿虞猶自話嘮嘮著:「妧娘今年也滿九歲了,恁地還像個不知事的?且不說藥翻沒了,沒膽氣討;這一身浸過水的衣物又濕又重,直穿在身上,渾不知冷也似地,也不知該換
Thumbnail
看更多
你可能也想看
Thumbnail
「欸!這是在哪裡買的?求連結 🥺」 誰叫你太有品味,一發就讓大家跟著剁手手? 讓你回購再回購的生活好物,是時候該介紹出場了吧! 「開箱你的美好生活」現正召喚各路好物的開箱使者 🤩
Thumbnail
「欸!這是在哪裡買的?求連結 🥺」 誰叫你太有品味,一發就讓大家跟著剁手手? 讓你回購再回購的生活好物,是時候該介紹出場了吧! 「開箱你的美好生活」現正召喚各路好物的開箱使者 🤩
Thumbnail
  巍巍顫顫的手猶指著憑空出現的鬼眼,薛妧大張著嘴,卻是擠不出半點聲音,只能發出"嚇——嚇——"的抽氣聲。   不待薛妧發作,那半開的門扉倏地從內飛快開啟,門後率先竄出一道灰溜溜的身影;一驚一乍間,一團發白的乾硬物被強塞進她口中。   方才那身影隱在幽蔽處看不真切,現下藉著月光,
Thumbnail
  巍巍顫顫的手猶指著憑空出現的鬼眼,薛妧大張著嘴,卻是擠不出半點聲音,只能發出"嚇——嚇——"的抽氣聲。   不待薛妧發作,那半開的門扉倏地從內飛快開啟,門後率先竄出一道灰溜溜的身影;一驚一乍間,一團發白的乾硬物被強塞進她口中。   方才那身影隱在幽蔽處看不真切,現下藉著月光,
Thumbnail
沒有婚慶禮樂,沒有喝采人聲,連人的腳步聲都沒有,轎子落定,傳來陪嫁的小丫頭發抖的聲音: [小姐,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小丫頭說來倒霉,來不到一年就被資深的下人擠過來當周湲陪嫁丫頭
Thumbnail
沒有婚慶禮樂,沒有喝采人聲,連人的腳步聲都沒有,轎子落定,傳來陪嫁的小丫頭發抖的聲音: [小姐,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小丫頭說來倒霉,來不到一年就被資深的下人擠過來當周湲陪嫁丫頭
Thumbnail
看起來沉靜的子靈,其實心情也很緊張,她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能真正入定。 「燒紙鶴」這手段,其實非常極端,平常沒有人用。她記得好幾年前,師父曾經提過那麼一次,說:紙鶴之所以能夠傳聲、帶路,都是因為有道法師的些微靈力入駐。一旦紙鶴在靈力尚存的狀態下被焚燒,那一絲靈力也會受到燒炙的痛苦,從而傳給施術的道法師
Thumbnail
看起來沉靜的子靈,其實心情也很緊張,她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能真正入定。 「燒紙鶴」這手段,其實非常極端,平常沒有人用。她記得好幾年前,師父曾經提過那麼一次,說:紙鶴之所以能夠傳聲、帶路,都是因為有道法師的些微靈力入駐。一旦紙鶴在靈力尚存的狀態下被焚燒,那一絲靈力也會受到燒炙的痛苦,從而傳給施術的道法師
Thumbnail
鐵鍊的聲音敲響,她意識渾沌,全身無力,疼如吞炭 勉強睜開一點眼縫,看見牢門外似乎有個人影來了又走,她想問卻說不出話 有人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說,「龍姑娘,你得吃點東西,你已經高燒三日了,身體會撐不住的……」 她迷糊的想,「……誰是龍姑娘?我叫做千世億……還是叫做夢蝶?頭好痛……」
Thumbnail
鐵鍊的聲音敲響,她意識渾沌,全身無力,疼如吞炭 勉強睜開一點眼縫,看見牢門外似乎有個人影來了又走,她想問卻說不出話 有人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說,「龍姑娘,你得吃點東西,你已經高燒三日了,身體會撐不住的……」 她迷糊的想,「……誰是龍姑娘?我叫做千世億……還是叫做夢蝶?頭好痛……」
Thumbnail
「是啊,我想的天女散花,不,是仙姑散梅,得梅者得仙機。」 芸香聽了,笑得直不起腰來。 「仙姑?妳哪裡像仙姑了?一點慈眉善目的模樣都沒有。」芸香嘲笑道。 「我瞧你倒像是仙姑呢,妳眉毛長,又是一雙笑眼,這一身紫衣如紫袈裟,又站在飛花之中,合適得不得了呢!」趙菁拍手笑道。
Thumbnail
「是啊,我想的天女散花,不,是仙姑散梅,得梅者得仙機。」 芸香聽了,笑得直不起腰來。 「仙姑?妳哪裡像仙姑了?一點慈眉善目的模樣都沒有。」芸香嘲笑道。 「我瞧你倒像是仙姑呢,妳眉毛長,又是一雙笑眼,這一身紫衣如紫袈裟,又站在飛花之中,合適得不得了呢!」趙菁拍手笑道。
Thumbnail
被罩袍包在裡面轉,轉得暈呼呼的小翠,到了近邊地獄入口,總算能伸展了四肢、像個正常的鬼卒那般走起路來。「謝謝你、還給我留點臉面、沒讓我滾進去!」小翠咬咬牙、輕輕對身上那件罩袍說。 兩百年前跟著濫觴的那段時間,小翠和小紅也積了不少功德,所以,當她們的神魂在地府時,功德顯現出來,不致遭受發落地獄的苦難。雖
Thumbnail
被罩袍包在裡面轉,轉得暈呼呼的小翠,到了近邊地獄入口,總算能伸展了四肢、像個正常的鬼卒那般走起路來。「謝謝你、還給我留點臉面、沒讓我滾進去!」小翠咬咬牙、輕輕對身上那件罩袍說。 兩百年前跟著濫觴的那段時間,小翠和小紅也積了不少功德,所以,當她們的神魂在地府時,功德顯現出來,不致遭受發落地獄的苦難。雖
追蹤感興趣的內容從 Google News 追蹤更多 vocus 的最新精選內容追蹤 Google N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