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長令無絕 》厄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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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娘被薛妧這一鬧嚇得不清,唯恐她是叫野狐之類的邪祟禍害,也不管這深更半夜的,趕急便去叩響趙娘子的院門。



  「阿妧這丫頭白日不還好端端的,怎生就招惹野狐惦記去了?她那夜驚的毛病不是已許久未犯過?」


  趙娘子驀地想起破倉院那場鬧劇,「哎呀,——莫不是白日讓孫宜那賊丫頭給摔出了好歹?那可不好!」




  她趕忙拉上六娘重回寄居的小院,甫進屋內,卻見薛妧軟塌塌地臥倒在地,邊上傍著一攤黃澄澄的穢物,神色既蒼白又狼狽。


  趙娘子趕忙上前往薛妧的人中掐了幾把,卻不見醒,她又回身朝六娘吩咐道:「六娘啊,妳快先隨我把妧丫頭扶回床上去。夜裡地氣重,可莫讓她再著涼——嚇——!」


  未料一個回身,她的視線好巧不巧,正對地上那塊六娘口中說得掐著黑手印的蒸餅......


  ——噫!阿彌陀佛喲!


  趙娘子猛起一個激靈,「我、我我......我這就去施藥院請道濟師來給妧丫頭看看!」也不待安置下薛妧,便急急忙忙朝施藥院的方向奔去。



***



  ——昏沉中,薛妧感覺自己似乎作了個夢。



  "唧——唧——"


  蛐蛐兒在林間鼓躁,蟲鳴此起彼落。


  她夢見自己渾渾噩噩地行走在幽深的密林間,一路跌跌撞撞。


  周身的光景隨著她的行進逐漸昏暗,僅剩幾縷陽光自茂密的枝椏間灑落。


  林間詭秘的氛圍儼然一張牢密的織網,她被束縛其中無法脫身。 



  夢境中的陰鬱,壓迫得她幾乎要透不過氣。


  她在夢裡粗喘著氣,鑽心的痛楚迫使她捂著胸口不住顫抖;她能感覺手心下的皮肉傳來一陣陣不自然的蠕動,彷若蟲隻正在鬆軟的土地下鑽動——



  恍惚中,一念驟起。


  她想:此、大抵是她命盡前的零星記憶......

  

    



  「此是心陽有虧又受了寒邪。貧僧即燒火艾,藉艾火陽氣,替小居士扶正祛邪。」



  現世中,艾絨獨有的濃重草香在斗室間旋散開來;薛妧被道濟師施了灸,心窩上源源不斷的暖意炙人,漸漸驅散夢裡那份令人窒息的陰鬱。待到天明,她人終於悠悠轉醒。


  「妧、妧娘?」六娘握緊薛妧的手,激動不已,「阿阿師快、快來,妧娘醒、醒了!」



  薛妧渾渾噩噩地讓道濟師診過脈,見了人兀是抽抽噎噎淨說些胡話:其中不外乎哭訴自己「糊里糊塗死了」,「好生冤枉」,「當時便不該喫酒進山」云云。

  

  「嗚嗚......怎生我、我兒......還還在犯......迷、迷糊?」六娘又是泣不成聲。


  「......莫不是丫頭的魂尚且讓邪物給拘著,沒回來全?」趙娘子眉一皺,她驚覺事情或許並不單純,「若此,只怕此個邪祟難纏!依我見,與其單單吟誦藥師佛號,阿師不如替妧娘她多誦幾句祛邪引魂的咒語才是!」她悄聲道:「阿師若是覺得難辦,我聽聞綏平坊內有個叫阿賀婆的,似乎頗諳此道——」


  「噫?貧僧這藥箱裡怎生缺短一味藥材?敢請趙居士暫移他處,替貧僧尋些薑片回來備用即可。呵呵——」


  「......」



  

  薛妧呆瞅著棚頂,兀是時不時抽著鼻子,神色萎靡。


  待打發走趙娘子,道濟師又自藥箱裡取出一藥瓶,吩咐六娘將內裡的藥丸子兌水化開後餵薛妧服下。

  

  藥味苦澀,薛妧皺著張下頦尖尖的瓜子臉,一口一口囫圇嚥下六娘遞來的藥汁,恍惚間,只覺自己好似又回到重九飲下菊花酒的那日。


  她迷迷糊糊地想起,那日飲下的酒,似乎也是這般苦,或許更甚,苦辣腥澀,彷彿人間萬般苦楚皆揉雜在這一壺裡似的。



  喫過藥,薛妧的意識又開始矇矓,饒是眼皮子益發沉重,心底卻驟然一片清明。


  那日她所飲下的,或許壓根不是甚麼菊花酒......


  那......


  怕不是投給她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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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鐵熊-這個名字很難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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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食系女性向古風小說創作者。 他平台傳送門: cxc.today/zh/store/ironbear/work https://www.penana.com/user/198769/ironbear
2024/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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